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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功先生从溥心畬习画的过程中，知道了先生的画法主要得力于一幅无款山水卷。溥先生曾这样对他说：“我自学绘画，老师是家中收藏的一幅宋代水墨手卷——我先一笔一划的研习他，再一部分接一部分——他激发我兴趣最重要的特征就是气韵，这是他的生命力、精髓和风格。气韵无形，并且超越了我们的视觉理解力。每次看那副山水手卷时，我都能感觉到些许宁静——很多年里，我试图让自己笔下的远山达到同样的效果，历时五年时间方才摸索出那手卷中使用的远山技法。但是要达到气韵，画之精髓与元气，我认识到我失败了。我最终发现了表现气韵的秘密，他并不只是技巧，而取决于个人内心的平静。内心的平静会影响我们的用笔。画与人很像，他并非就如我们肉眼所见。无论俊秀或普通，内在质量才是一个人和一幅画真正的生命。”“我花费五年时间掌握的渲染远山的技艺，只需五分钟便能传授给你。但是，气韵，只能靠你自己了。”因此，启功先生总想何时能够临摹这手卷，以为从此卷的绘画取径，便能探得溥先生绘画的奥秘。他知此卷是溥心畬夙所宝爱，又知它极贵重，恐不能轻易借出，因此虽久存渴望，但迟迟不敢启齿。 启功临宋人山水卷长卷 525cm×25.5cm（局部） 启功临宋人山水长卷 525cm×25.5cm（局部） 真凑巧，某次启功先生在旧书铺中见到一部《云林一家集》，署名是清素主人辑。所谓“云林一家”，并非指元代画家倪云林，而是指诗风全都讲“空灵”的唐人诗。书铺不知“清素”是谁，订价较廉，其实他就是心畬先生的父亲，看来溥心畬讲空灵是有家学渊源的。启功先生曾听溥心畬先生说过，这书虽是他父亲辑的，但由于时间久远，出版得又少，他家已找不到此书了，于是就买下，恭恭敬敬地呈给溥心畬。心畬先生一见大为惊喜，说这稿遗失甚久，正苦于久寻不得，问其价钱，启功先生当然表示是诚心奉上，毋需付赀。溥心畬欣然之下一再自言自语：“那怎样酬谢你呢？”启功先生即表示可否借那无款山水长卷一临。溥心畬慨然拿出，启功先生激动的心情真不啻于获得奇珍异宝。他抱持而归，连夜用透明纸摹位置，后经月余临了两卷。在此期间，因出借时间较长，溥心畬有些不放心，曾派听差的来问。启功先生忙让其回复：“请老爷子放心，等我一临完，保证完璧归赵。”所临的两卷，一幅画在绢上，装裱过，后来送给陈援庵师，他又转送他弟弟。另一幅画在纸上，至今仍留在启功先生家中，现正在恭王府“溥心畬诞辰120周年纪念特展”旷世逸才版块展出，据笔者推测，此手卷应为绢本。 启功先生言及临摹的感受：“我的临本可以说连山头小树、苔痕细点，都极忠实地不差位置。回头再看溥心畬节临的几段，远远不及我钩摹的那么仔细，但先生的临本古雅超迈，可以大胆的肯定说竟比原件提高若干度。再看我的临本，‘寻枝数叶’，确实无误，甚至如果把它与原卷迭起来映光看去，敢于保证一丝不差，但总的艺术效果呢？不过是‘死猫瞪眼’而已！因此放在箱底至今已经六十年，从未再展卷一观，更不用说拿给朋友来看了。”但如今看来，这卷临本的价值却非同一般，它不仅使我们更多的了解溥心畬先生的绘画，还使我们知道启功先生求学治艺的严谨态度，以及两人亦师亦友关系的密切。这对我们深入研究王府文化，形象的感知满清后裔的生活状态也很有启发。 美国纳尔逊美术馆 至于那幅原件的流转情况又是如何呢？据台湾政治大学历史系教授朱静华女士介绍：这幅山水手卷没有标明年代，在手卷的标签上有满族文士宝熙（1879—1940）题的字：北宗宋人山水名画，溥心畬珍藏。手卷上几个年代最早的印章都是收藏家安岐（1683—1746）的，它又曾经为乾隆所有，盖上了6个乾隆的印章，这手卷应一直属于清廷。或许某一日赐予了恭王抑或溥儒，直到1935年，溥心畬才把它售予美国堪萨斯的纳尔逊美术馆的席克门，那时的该馆馆长。上世纪30年代，席克门在北京与溥心畬颇有交往。他告诉朱静华女士，这手卷是溥心畬最心爱的藏品。溥氏常常把这卷让来访的朋友一同鉴赏。席克门还注意到由于溥氏终日反复把玩，不断地摹仿钻研，所以，在手卷的背后沾有不少溥氏画桌上的墨渍和颜料。后经启功先生鉴定，这卷无款宋人山水手卷，实际是明初人仿宋人院画的作品。启先生言：“明代画院名手，继承宋人法度，视李希古、马钦山诸家，虽或厚薄略殊，可喜其典型具在。当时文人点染水墨云烟，点缀以诗篇，书以行草，未尝不淋漓满卷，而求其运斤成风，穿杨破的，人物形态曲得其真者，则不免有上下床之别矣。” 出现于康熙年间，由李笠翁先生所集纂印行的《芥子园画谱》也收录有同此山水手卷中颇类似的图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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