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我才29岁，我得了脑中风

jimmyliusss 2017-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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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一位年轻的新浪微博网友讲述了自己脑出血的惊险经历，并总结称熬夜、压力大、运动不足是她生病的罪魁祸首。这篇文章成为爆款后，很多朋友都下定了决心：再也不熬夜了——两天后这个定下的誓言修改成推迟半小时睡，而现在已经一切打回原形，那就是后话了。

这位年轻人发生的脑出血属于脑卒中（中风）的一种，脑卒中令人闻风丧胆，甚至吓得一群加班狗立誓要早睡早起，不是没有原因的，这是中国第一致死病因，占死亡总数22.45%。不过从统计上来看，熬夜、压力大这些因素虽然长期以来确实会对健康构成伤害，比如说对血管发育、硬化斑块造成不利影响，但并不是引发脑卒中的直接因素，年轻人出现脑卒中，更多要考虑先天性病变（比如脑血管畸形）、脑动脉瘤破裂、炎症，甚至近期内有无外力造成脑受伤等。

而我们今天介绍的这篇文章，是由一位在29岁时遭遇脑卒中的女性作家Kari Cobham写的，它给出了年轻女性出现脑卒中的一个重要原因：使用激素避孕药。

权威的Cochrane综述发现，使用复方口服避孕药的妇女发生心肌梗死或缺血性脑梗死的风险升高到了1.6倍。含有大于50mg雌激素的复方避孕药风险最大。考虑到有大量女性在使用这类避孕药，但几乎很少有人了解到这种风险，推荐大家关注和分享这篇文章。

没错，避孕药仍然是有效、可靠的避孕手段，但建议在服用前，先与医生讨论你的脑卒中风险因素，充分了解它与其他避孕手段的效果与副作用。

带着头疼，我练了次长跑

我感觉头一跳一跳地疼，疼了两天了，我还是决定出门跑跑。我挑的是佛罗里达的一条路步路线，整条路沿一条被废弃的铁路蜿蜒前行，周围绿树成荫。

我跑得不算特别快，但耐力不错，我喘着粗气命令着双腿将我送到下一个英里的标志，接着是再一个英里。我相信，凭着这种意志力，我能跑完半马，区区头痛根本阻挡不了我。

但在我大脑深处，左边太阳穴的颅骨下方，果冻一般的血栓挡住了血流，血管开始梗塞，也令我的大脑无法获取充足的氧气。我已经不能再正确思考问题了。

在我奔跑时，尽管我貌似还在大口大口有节奏地呼吸，可只有一小部分氧气真正进入大脑。脑细胞在飞速死亡，而我丝毫没有察觉。

我刚刚从特里尼达和多巴哥度假回来，在加勒比海的夕阳下，我的未婚夫站在沙滩上向我求婚。此时，我身体健康，感情顺利，还拿了一个新闻奖，人生进入最美好的阶段。

可是，就在这次跑步还没过一个星期时，我就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在那里和未婚夫一起熬到了天明。疼痛、检查、未解的问题，这些开始成为我们之间新的话题。

我的左耳后出现了一个有小鸡蛋那么大的血栓，在它的作用下，我很难将头从枕头上抬起来。是什么引发了血栓？我才29岁，怎么会出这种事情？而答案，将会改变我的生活。

先是脖子抽痛，几天后，我认不出字了

我到现在不能清楚地回忆起住院前那几天，住院本身，甚至是之后一年发生了哪些事情。这些记忆杂乱无章地塞在我大脑的某个角落，需要借助身边人的帮助才能勉强拼凑起来。

我所能记得的，就是疼痛。

先是一天早上，我的脖子像抽筋一样疼痛。到了第二天，疼痛像是个阴险的寄生虫一样，悄悄爬到了眉间。第三天，疼痛加剧，连站起来都会让我一阵头昏眼花。一直是到我突然失去了阅读能力，所有单词看起来都极其陌生——而我的本职工作是作家，我的未婚夫才意识到，肯定是有什么不对了。

来到我的医生诊所，我们仔细向执业护士讲述了我的症状：语言略含糊不清、头从没这么疼过、眩晕、记忆丧失、文字变成了奇怪的符号——这些都是一场脑中风的经典症状。

可当你才29岁时，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怀疑你会中风。根据美国健康协会的统计，大部分的中风发生在65岁或以上人群，只有10%发生在45岁以下的人身上。因此，韦恩州立大学(Wayne State University)的研究人员发现，年轻人的中风常常被误诊，相反，医生会从酒精、中耳感染或者颈性眩晕上找原因。

这位执业护士觉得不太妙，因为我没道理连字都不认识了，可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让我赶紧去附近的急诊室瞧瞧——她的建议或许救了我的命。

接下来我记得的是：坐在小小的急诊室里，我双手抱着头，在痛哭。

之后呢：一间黑暗的屋子。护士询问我的姓名，问我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个月是几月。疼痛让一切模糊不清。

接下来，就是等待，等待我大脑和周围神经组织的扫描图像。

这是作者在2011年12月6日的脑部扫描图像。她大脑左部的出血，显示在影像上，就是右下角这个白色的区域。

一位头发花白的医生拿着我的片子，用手指敲着一块白色的奇怪区域，在灰色的大脑影像中它显得很突出。他说，就是在这里，在我大脑左侧正在出血，左耳后有血栓。这是脑出血。我不懂他在说什么，我也不记得自己当时做何反应，或者有没有别的医生过来证实我确实发作了一次脑中风。

在等待救护车将我转送到大医院时，护士给我拿来了吗啡止痛。

救护车里的急救人员说：“你真是很镇定很勇敢。”

我反问：“要不还能怎样呢？”这时我注意到，在毯子下，我的脚在不由自主地画着圆圈。

住了几天院，也没人能告诉我中风的原因

作者在重症监护室时。

转院后住进重症监护室，好几天我没法下床。压力袜套住了我的腿，每几分钟就会收紧再放松一次，避免腿部出现深部静脉血栓。我洗不了澡，上厕所只能用尿盆，还得由未婚夫抱着。最后终于能洗上澡了，他帮我进了浴室，给我擦澡，这么久不活动，我的关节都有点僵硬了。

可是没人告诉究竟是什么导致我中风。他们只说这个血栓可以自行吸收。八天后我出院了，当时我整个人都快废了，也没做好接受确诊的心理准备。

接下来这几个月，随着大脑在一点点修复，我很多时候是在昏睡。到了夜晚，当我突然惊醒、发现眼前一片黑暗时，我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又中风了。

我也在庆幸自己有多幸运。虽然在出现症状的头两天我并没有去看病，错过了最好的诊断治疗机会，可是现在我还是好好的，能走路、会说话。

可是我无法开车，不能锻炼，也不可以拎举重物。我连做饭或者去买菜的力气都没有。当我的未婚夫回去上班时，他给我交待了一项任务：每天出门遛遛狗。我感觉身体太虚弱，深怕狗狗往前一冲把我带倒，那我可就真爬不起来了。

最后我得到了答案：罪魁祸首是避孕药

可是我仍然不知道：究竟我为什么会在29岁的年纪中风？

两年后，看起来我生活的细小碎片仍然会不断遗落。我的短期记忆力很差。总是话到嘴边忘了要说什么。我害怕在会议上发言。在给我们的小女儿读书时，有时候看到一个词儿，大脑反应出来的却是另外一个。我女儿倒是一直没有注意到。

这些症状足以催促我约了一位神经科专家，因为我真的很担心我的症状是不是在恶化。此外，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想知道自己中风的真实原因，也想尽可能避免。

这位神经科医生说得非常简单直白：年轻女性发生中风，要高度怀疑是不是跟正在接受的避孕针注射或者服用的避孕药有关。他的说法得到了我看的另一位神经科专家的认同。

著名的神经血管外科医生里卡尔多·哈内尔(Ricardo Hanel)告诉我，复方避孕药（包含雌激素和孕激素这两种雌性激素）会诱发服用药物的女性出现血栓或深部静脉血栓，我出现的脑中风和脑出血就跟这个有关。它还会增加肺栓塞的可能性——深部静脉血栓脱落后，跟着血循环进入肺动脉及其分支，一旦发生就非常凶险了。

他还进一步解释说，市面上存在着各种不同类型和剂量的避孕药，从研究来看，它们都有导致动脉血栓形成的风险，但高剂量雌激素的风险看来要更大一些。

我从来没了解过避孕药的风险

最终了解了患中风的来龙去脉，这让我感到如释重负。可是同时，我又觉得好生气。从20岁出头，我就开始使用这样那样的避孕药。在服用药物或接受注射前，我从来没有了解过这些避孕药的效果或风险。

在美国，有4020万女性跟我一样，使用激素类药物作为非永久性的避孕手段。美国食品和药品监督局对激素类避孕药列举了如下可能的副作用：体重增加，月经不规律或出血量上升，性欲下降，头痛，紧张，35岁以下女性患乳腺癌危险可能上升，贫血。

而近期的一项大型丹麦研究发现，使用避孕药的女性患抑郁风险较高——尽管专家提醒说，这项研究并没有确认避孕药跟抑郁症之间的因果关系。

据美国心脏协会的统计，女性死于中风的比例远高于男性，中风是女性死亡的第三大原因，占所有因中风死亡人数的六成。

而美国中风协会在2014年首次出了一个完全针对女性的中风预防指南，当中指出，口服激素避孕药导致女性脑中风的危险翻了近一番。指南称，较年长女性使用避孕药、吸烟、高血压或偏头痛，对于中风的危险都是“有据可查”的。因此它建议女性在开始服用避孕药前，要先接受高血压筛查。此外它还建议口服避孕药的女性如果有一个以上的中风高危风险，比如高血压、偏头痛或肥胖，应在服药的同时对这些危险因素采取“积极治疗”。

我能找到的大部分研究，都建立起了激素避孕药与女性血栓和之后的缺血性脑中风——我得的就是这个——之间的联系。这不是一个新的发现；研究人员在1962年时就已经发现了之间的联系。目前，每10万名育龄女性中，有4.4人罹患缺血性脑中风，而服用避孕药会将风险增至8.5/10万人。看起来，相较其他避孕方式失败的风险，这个危险并不大——然而如果是你自己不幸碰到了这种事情，那就是不小的灾难了。

我相信每个女人都有权选择是不是生育、如何来避孕，可在做出选择前，我们还应该应该勇于提出问题，与信任的医疗人员讨论自己的选项，在决定选择何种避孕方式前充分意识到它的风险和应对方式。我不希望你们经历我所遭遇的一切。

在这次脑中风后，我跟很多朋友聊过，她们都难以想象日常服用的避孕药或定期注射的避孕针能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其中几位说，她们已经预约了妇科医生，讨论其他非激素的避孕方式。

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告别激素避孕药，选择她们看来“最绿色的避孕方式”——宫内节育器。一个全国性的健康调查检视了育龄妇女的节育方式，发现自2002年到2013年，避孕套和避孕药的使用数量在下降，与此同时，使用宫内节育器的女性数量增加了三倍多。现在在美国，使用宫内节育器或皮下埋植避孕棒的女性超过了400万。对于很多人来说，这种非激素的避孕方式相对更加安全。

（有槽注：宫内节育器最早期的版本就是避孕环，人们对“上环”一直怀着恐惧感，认为它对女性的身体伤害很大，但随着节育器工艺改进、放置和取出的操作完善，美国妇产科协会2005年的指南明确指出宫内节育器可以提供安全、有效、可逆、长期的避孕效果，建议女性使用。其副作用则包括了感染、月经异常、疼痛、白带增多、带器妊娠等。）

我不会为未知的事情而恐惧

在中风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仍在学习适应一个新的自己。我的脑细胞大量死亡，一夜之间老了10年。至少杰克逊维尔浸礼会健康系统神经科学研究所所长哈内尔是这么跟我形容的。侥幸生存的脑细胞则会拼命想要弥补损失的功能。

这就是我现在每天要面对的现实：有时候我话说到一半突然忘了要说什么，或者想不出来某些字眼。有些记忆从我的大脑中消失了。短期记忆尤其差。我有时想不起来哪个抽屉放眼镜。在熟悉的街道上开车也会突然迷路。我还会不由自主地说错话（比如想说“门”时偏偏说成“窗”）。

不过，我毕竟还在好好生活着。我的语言能力在不断进步。我给自己写了很多日历提醒、待办事项清单、无数笔记以及大量照片。我在准备会议演示前一遍遍练习。绝大多数跟我打交道的人压根不知道我曾经脑中风过。我自己晓得就够了。

按照美国中风协会的说法，每四个曾经有过一次脑中风病史的人中，都会有一个再度中风。可我拒绝每天担惊受怕，想象自己身体里埋着一颗定时炸弹。我知道生命苦短，所以要活在当下。我常常大声疾呼，想让更多人了解到避孕药的危险。我将自己的手交到丈夫的手中，一起并肩前进，他相信我是个斗士——我自己也坚信这一点。可是总有些时候啊，我会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看镜子里的那张脸。眼前的这个人，曾经丢失了一切，但又重新捡拾、拼凑、并且重生。

你要听从身体的警告

虽然说年轻人出现脑卒中的比例不高，但误诊率不小，出现以下症状时，你一定要尽快求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