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台风洪水

□ 林康养（广东雷州）

 

我们村和大海相隔着一个规模颇大的盐场。我小的时候，每当有强台风来临前，村前盐场的大广播便会大声地播放出台风警报，提醒盐场的员工赶快把收起来的盐盖上黑色薄膜或稻草，以免遭天灾破坏。当然，我们村里也能清楚地听到广播里的台风警报。那时，我们村里大部分农户还是住着泥墙草顶的茅草房。为了充分做好防御强台风工作，我们总是用坚韧的大缆绳从屋前绕到屋后，再在缆绳的两端绑着几个大石头紧紧地垂拉着，至少将房屋的左、中、右三个重要部位绑好，才可放心。

当强台风在黑漆漆的夜里登陆时，听着狂风暴雨的怒吼声，我便毛骨悚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敢合眼。强台风还是掀开我家的屋顶有“旧伤”的茅草，屋顶开始漏雨了。母亲找来脸盆或桶子接住漏下来的雨水，屋内便不停地响起“叮咚叮咚”交错而有节奏的声响。更糟的是，当强台风最后竭尽全力地刮起“回南风”时，风力愈加猛烈，我仿佛感觉到每刮一阵风，我家的茅草房都摇摇欲坠，有时连亮着的煤油灯都被吹灭了。家门更是被强风吹得“哒哒”直响，父亲用几根大木棍顶住家门。但挡不住的是雨水，它通过门缝直冲进屋内，我和哥哥找来勺子将水舀在脸盆里，然后再从门缝中慢慢地将雨水倒出去。因此，我家的门槛前面总有一个小坑。

那时，我家里经济拮据，为了给家里增加点收入，父母在家里饲养着几十只黑草鸭，那些黑草鸭快到上市出售了，可是在一次强台风的黑夜里，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鸭棚里的土墙坍塌了，几十只鸭一夜之间几乎被砸死，父母亲面对着如此多黑草鸭的尸体，不知所措，显得异常无助和失望。

而最让村民们雪上加霜的是，强台风肆虐的同时爆发洪水。每次刮强台风下暴雨时，因为海水猛涨，海闸不敢打开，从村后的山上奔流下来的洪水聚满了村前的水沟，一直涨到村前。住在村前较低地方的农户都会被洪水浸没，我二哥的家也深受其害。有一年暑假，我回老家，正遇着强台风。天刚蒙蒙亮时，嫂子慌张地打电话给我，说洪水已冲进家里，叫我赶快到她家里搬东西。当我赶到二哥家时，洪水已没到膝盖了。嫂子喘着气说，洪水来得真快，眨眼间就全冲进来了。我们跟二哥先将他家里的粮食拉到地势较高的我家老屋里，然后再搬衣物，来不及搬走的桌子椅子等家什都漂浮在洪水中……这情形看了直叫人心酸。

我永远忘记不了在一次强台风的夜里，村前盐场的员工听说有一段海堤快被海水冲断了。盐场里的员工都吓得慌慌张张地跑到我们村里避难。我们村与盐场息息相关，平日亦是亲如一家，所以我们愿意和他们同甘共苦，共渡难关。到了天亮后，幸好海水没有冲断海堤。人们跑去海堤一瞧，天呀，原来有一艘被台风刮过来的大船正好堵住了那段差点被冲断的海堤。大家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好险呀，若不是那艘船恰好挡住，海水奔涌进来，盐场和我们村都难逃一劫，后果将不堪设想。

每次强台风大洪水肆虐过后，我们打开家门，目及之处都是一片狼狈不堪的景象：大路上乱草杂物遍地都是，有的大树被连根拔起，可怜地倒下了，有的经不起吹打的房屋也坍塌了，有的人在海边下了大血本养殖的鱼虾全泡汤了……所幸的是无人伤亡。

想起发生过的那一次次强台风大洪水，至今，我仍心有余悸。

▲ 该散文发表于2017年9月2日《湛江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