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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边红药,是为白石而生

 妙理闲谭 2017-09-30




这只是个笑话而已,大家不要当了真。


姜夔的词还是流传很广的,不过读者群有些两级分化,爱他的小女生,忠心耿耿死去活来,对他不感冒的则完全不了解这位词人。有个朋友听到我上面那个问题,她气呼呼地质问我:谁说我白石不火了,他是最有才华的男孩子呢!这样的,就是姜夔小迷妹喽,完全无法安置对偶像的热爱。


她甚至甩出几句词来问我听过没有:


人间别久不成悲。


红萼无言耿相忆。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我听过,不但听过而且非常熟悉,所以并没有言语来回答,只是这些优美雅致的词句,它们的流传范围依然局限于文艺青年的圈子,抑或是诗词爱好者的心中。


可能因为白石太优雅吧!精致和通俗算是两个概念。连不喜欢他的王国维先生也直言:古今词人格调之高,无如白石。粉丝张炎则抑制不了绵绵不绝的崇拜之情,称赞他说:不惟清空,又且骚雅,读之使人神观飞越。




自作新词韵最娇,小红低唱我吹萧。


曲终过尽松陵路,回首烟波十四桥。


这是姜夔三十七岁那年写的,当年他到苏州拜访老宰相范成大,两人相互唱和,畅谈人生诗词,追忆少年时的梦想。姜夔在范成大家里时,正是寒冬腊月,飘雪季节,二人互相搀扶跌跌撞撞走到了梅花园,老范真诚地邀请朋友留下观后感:白石兄,作词一首可否?


姜夔很开心地答应了,因为从青春到中年他走过许多路,看过许多花,识过许多人,却并没有得到过在范公府里这样的欢欣愉悦。


不论为这个白发苍苍的忘年好友,还是为那时节盛开的傲雪梅花,他都要把涌上心头的词句写下来,把一腔诗意倾倒而出。于是,那些足以总结白石一生的句子,在范成大家的梅花园里诞生了: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范成大读后非常喜欢,马上叫来了府里的女艺人作曲演唱。事后,姜夔要在茫茫大雪之中乘舟回家,范成大安排歌女小红陪他上路,路途遥远,希望有个照应。


在途中,作为作曲家的姜夔,和作为演唱家的小红妹妹,就常常搭档创作,自己表演自己陶醉,两人互相欣赏,以缓解旅途中的疲乏。过垂虹桥时姜夔把这些美好经历记了下来,没成想,这又成了他的代表作之一呢!




姜夔是苏轼之后第一个文化艺术领域的全才,只是他没有苏轼那样显贵的地位,没有那样曲折的经历,没有层出不穷的奇闻异事。


他终其一生,都是一介布衣,四海为家,居无定所。我们今天有西单女孩那样的北漂,也有打拼在东方好莱坞的横漂,有奋斗在上海的上漂。


姜夔也是漂泊不定,我们却很难为他加一个标签,因为他漂着的地方有汉阳,长沙,扬州,湖州,苏州,杭州,合肥,南京,南昌等。可以说是游遍东南天地间吧!


他二十二岁那年,在扬州就看到了战乱后的凄凉景象,一片颓唐衰败,他这样写道:


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言言兵。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看惯了这些,他就更加希望这个国家能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直到有一天能像自信的唐代人一样,过安定幸福的生活:


斗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


内心惶恐,所以需要安全感,这让他极度崇拜那些勇敢的人,比如曾经持节出使的范成大老人,还有那个主张北伐拍遍栏杆的辛弃疾大哥。他们都成了好朋友,大家经常写书信交流心得,姜夔自己感觉十分荣幸。




姜夔自己的说法,总是不喜曾经的流浪,可这似乎有一点口是心非,他说:


文章信美知何用,漫赢得,天涯羁旅。


平生最识江湖味,听得秋声忆故乡。


这布衣流浪的岁月,使他得到另一个称号:江湖诗人。当时有些出版商喜欢和草根作家相结交,这些人大都是没得到功名的文艺青年,他们不愿和朝廷为伍,整天以写东西讥讽时政度日。


里面的佼佼者有戴复古,刘克庄。


实际上,白石年长,他的辈分更大一点,和其他的江湖诗人没有关系。一则,他并不与这个圈子的朋友有所交流,其二呢,他又没有那些人的愤世嫉俗,他一生对于政府有过质疑,但从来没有厌恶。


可能因为有共同的存在方式:布衣。又有杰出的才华,还受到当时太多文艺界大佬的夸奖(比如杨万里范成大等),所以,他被江湖诗派的愤青们奉为精神领袖。


他长年累月不在家,无法见到在合肥的爱人,因此心中的思念像火苗一样旺盛,又像原上草,春风吹又生。其实少年时的事大都成了过眼烟云,可是他还是不停地回忆不停地想。


于是写下太多情感词句,每一句都直追诗经里的蒹葭,如:


花满市,月侵衣,少年情事老来悲。


可以在这与他比的人,恐怕只有几百年后的纳兰容若。


白石最使人羡慕的其实是他的潇洒,他爱音乐,不论到哪都带着笛子或萧。我在脑补他的姿态时,最先涌入脑海的画面竟然是箫剑和晴儿,手挽手走在田园里,那般模样。


《霓裳中序第一》里的他:沉思年少浪迹,笛里关山,柳下坊陌。


《暗香》里: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


《角招》里:写入吴丝自奏。问谁识,曲中心,花前友。


甚至到了老年,他变得更加超脱和任性:大夫先去,笑人间,千古须臾。这种豪迈和旷达,是不是很像苏子的小舟从此逝,沧海寄馀生。又是否很像太白那一句:明朝散发弄扁舟!


如同白昼在早晨与夜晚之间出现一样,姜夔的生命就在流浪的冲动与对家的渴望中度过。


也许,有朝一日我们能超越他,能达到那样的境界,将流浪与异乡藏诸于心,将景致留驻于心,毋需只为了亲自体验而流浪。


也许,我们能把家乡藏在心中,不再眷顾红屋与花园,心中自有故乡。如果真能如此,生命将截然不同!生命若有重心,所有的力量将从中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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