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月下旬，我刚从美国回来就接到他的电话，说午后胃痛已经多天，胃镜诊断是浅表性胃炎伴胆汁反流，想来门诊。我便让他网上发来照片和检查报告单，看看能否开方下药。照片上的他，比起前几年更加瘦弱憔悴。这种瘦，是一种干瘦，而且蒙着一层黑黄，脸上刻着道道皱纹。他是我的老病人，很早就阳痿、肺气肿，还有失眠等病。他在电话中告诉我，还有肛门下坠感，恼人！我的处方是：吴萸5姜半夏10党参15麦冬15炙甘草5肉桂10白芍10当归10川芎10丹皮10阿胶10干姜5红枣30，15剂，煎成30袋，每天2袋。这是温经汤。没想到，药后胃痛居然消失，脱肛虽然没有全好，但坠胀感也轻松了一些。 温经汤是古代的助孕方、调经方，是女人方。以前我几乎不用于男性。这次我在美国讲学时，有学员提及用温经汤治疗老年男性的失眠有效。我也想起前年学术会议上有人介绍用温经汤加韭菜子治疗男子精子活力下降和数量不足。看来，温经汤也能用于男人。恰好这时，被胃痛困扰的M先生出现了，我试用温经汤的效果也让我惊喜。 我是如何想到温经汤的？首先，M先生干枯憔悴，犹如《金匮要略》描绘的那个“病下利数十日不止”的更年期女人。其次，他的胃痛，就是温经汤证“腹满”“少腹里急”的另一种表述。再有，他胃痛在下午出现，符合温经汤证“暮即发热”的发病规律。当然，以前我有用温经汤治疗更年期女性胃肠病的经验，这也很重要。 为什么温经汤对M先生有效？其中的道理确实说不清。不过，从药证推测，温经汤中的吴茱萸、生姜能止呕，麦冬、半夏能降逆，白芍、甘草能缓急止痛，这些都是胃肠病的常用经典配伍。另外，方中人参、麦冬能长肉，阿胶、当归能润肤，桂枝、芍药能建中，这些也是张仲景虚劳病常用药对。根据本人临床观察，温经汤能让一些消瘦的更年期女性体重上升，虽然不能还青春，但也能讨得最后的丰腴，尽徐娘的风韵。男女都是人，女人可以，为何男性不行？我推测，那些精气不足的瘦弱干黄的男子，温经汤应该不失为一张强精良方。 有个动物实验报告值得关注。这几天的公众号《汉方循证情报速递》发表了一篇译文，提到日本科研人员kumpei lto等在帕金森病的动物模型上，发现温经汤能通过缓解应激反应改善睡眠质量以及运动功能。这个报道让我想了好久。帕金森病是一种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晚期的患者大多消瘦、肌肉萎缩、吞咽困难，这与古代的虚劳病相似，也与温经汤的适用人群相去不远。从方人关系来看，炙甘草可以选用，薯蓣丸、温经汤也可以选用。 借此案，我想强调中医治病的一个重要原则，那就是对人用方。把体重、气色、食欲、睡眠等作为调理的目标，从整体出发调控生命，追求一种“阴阳自和”的状态，是中医的特色之一。经方，是一串串调控生命状态的金钥匙。 （2017年9月26日星期二）  也许可以从［温经汤］的“主要药物”和“所含子方”这个角度，分析它所主的病机和适用的病症： ［温经汤］以吴茱萸为主药，核心证机是“肝寒”。同时兼有“血瘀”、“血虚”、“阴虚”、“脾虚湿滞”的病机。 肝主一身气机的“生发”和“疏泄”。 肝寒 －＞ “天寒地冻，草木不生” －＞ 阴血枯竭 －＞ “玫瑰干瘪”、黑瘦憔悴、肤糙唇裂、肢烦暮热。 肝寒 －＞ “寒气凝滞，千里冰封” －＞ 气陷血瘀 －＞ “玫瑰凋零”、腹满里急、下利不止、唇口干燥 ［温经汤］由12味药物组成：吴茱萸、当归、川芎、芍药、人参、桂枝、阿胶、牡丹皮、生姜、甘草、半夏、麦门冬。 ［温经汤］中包含的主要“子方”有： 1、｛肝寒｝：［吴茱萸汤］（无大枣） 2、｛阴虚｝：［麦门冬汤］（无粳米、大枣） 3、｛血虚｝：［当归四逆汤］（无细辛、通草、大枣，吴茱萸代细辛散寒除湿） 4、｛血虚｝：［芎归胶艾汤］（无艾叶、干地黄，吴茱萸代艾叶温经止血、散寒止痛） 5、｛血瘀｝：［桂枝茯苓丸］（无茯苓、桃仁，川芎代桃仁活血，吴茱萸代茯苓祛湿） 6、｛调和营卫｝：［桂枝汤］（无大枣） 吴茱萸的3个主要功效是：“散寒止痛，疏肝降逆，助阳止泻”。 此方名为“温经汤”，又以“吴茱萸”作为主药，所以温的是“肝经”，用于以“肝寒”为主要病机的证候。 辨明了［温经汤］的主要病机（肝寒、血虚、血瘀、阴虚、营卫不和），自然知道这个方子该怎么用。 再看看［温经汤］的这些病机与其方证之间的关系： “病下利数十日不止，暮即发热，少腹里急，腹满，手掌烦热，唇口干燥” 1、“病下利数十日不止”，这样的下利用干姜是乏效的，因为不仅是脾寒，肝肾也虚寒了，正当重用吴茱萸。 2、“少腹里急，腹满”，少腹寒痛胀满，也是吴茱萸的主治之证。《神农本草经》：“吴茱萸主温中下气，止痛，咳逆寒热，除湿，血痹，逐风邪，开腠理”，《本草纲目》：“吴茱萸开郁化滞，治吞酸，厥阴痰涎头痛，阴毒腹痛，疝气血痢，喉舌口疮”。 3、“暮即发热，手掌烦热”，手掌烦热是阴虚血亏严重之象，之所以暮即发热，是因为卫气在傍晚时由“阳分”进入“阴分”，由于精血不足，体内阴阳失和，阳盛阴弱所致。所以用［麦门冬汤］、［芎归胶艾汤］、［当归四逆汤］来滋阴补血。 4、“唇口干燥”则有三个方面的原因：一是阴血亏虚导致的肌肤失养（用当归、芍药、阿胶、人参、麦冬“补”）；二是肝肾脾三脏皆寒阴液上承不足（用吴茱萸、桂枝、生姜“温”）；三是少腹有瘀致使上焦血行不畅（用川芎、芍药、牡丹皮、吴茱萸“化”）。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