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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画中的石楠先生 我跟齐燕学画画
石 楠
我喜爱看画，爱一切美的东西。在我只拿十二元学员工资的时候，就订阅了《美术》杂志，它是期刊中最贵的刊物。一期要三块多呢，几乎是我工资的四分之一，就我来说，是奢侈的享受。可我从上面学到了很多关于美术的知识，培育了我对美的欣赏能力，还从那里知道了很多当代画家，为我后来的写作准备了积累。在我的写作生涯中，为潘玉良、刘海粟、亚明、刘苇、杨光素写过长篇传记文学或传记小说，还写了不少当代实力派书画家，跟很多艺术家成了朋友。可我连毛笔都不会拿，更别说画画。我曾有过习画的梦想，记得在六十年代初，那时我在香炮社担任事务长，与同一个系统的刘云先生谈到我的愿望，他引荐我结识了老画家宋南谷先生，宋先生乐意收我为徒，在刘云的陪同下，宋先生专程来到我的集体宿舍，教我画蟹和菊花。记得是他们自带的纸笔墨砚。那时每天都要加班，开会，很少有星期天，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再就是穷，无力置办基本用具。只能放弃了。在工厂工作的漫长日月中，再也没有做过学画的梦。在我写过一系列画家的书以后，很多人都以为我就是画家，连北京画家的聚居地宋庄的美术学会，也多次来函来电邀请我担任他们学会的会长。邀请我出国画展、出画集的就更多了。当我接到这些函件时心里就有种说不出来悲哀，好像我就是一个浪得虚名的骗子似的。但我没有时间去做学画的梦。我选择了耕种文字的路，我就得一心在文字这块田地上不舍昼夜地耕耘。我再次拾回学画的梦想，是在我的“女性三部曲”最后一本小说《一边奋斗一边爱》和《潘玉良画传》同时出版之后的事。我在后记中宣布了封笔的决定，向读者作了深情的告别。这不是我矫情，我觉得我的生活积累已经枯竭，也没有了不写不能活下去的激情，没有了创作的冲动，硬写是写不出什么好东西，又有什么价值。也有一些朋友约我再写一本书——自传。我回复说，我的作品就是我心灵的传记，自传于我没有任何价值。我将十年间在报刊杂志上发表的散文随笔整理结集为《心海漫游》出版后，就完全停了下来，算是真正意义的退休了。除了读读书，给实在推不掉的朋友写个小序，还起意练字。记得当时我还打油自嘲：“少小无缘习描红，不识二王颜真卿。七七初学吹鼓手，呜哩哇啦调不成。” 石楠先生跟齐燕老师学画画 前年三月底，市作协秘书长姚岚率领我们女作家到宿松采风，正碰上那里的书画家在开笔会，艺术家们争相献艺的场景，就像一双桨棹，在我的心湖里摇动起来，唤醒了我沉睡很久的学画梦想。我将我的愿望告知了同行的女诗人齐燕，她说好呀，画画还可以治失眠，她的失眠症就是画画画好的。还说，姚岚已学了一年了。这更坚定了我学习画画的信心。我开始琢磨，如何开始。学画的途径很多，上老年大学、收看艺术讲堂，上绘画培训班。或者在我的艺术家朋友里拜师。我思索再三，这些方式都不适合我。我已七十八了，没有那精力，日月有限，眼睛有疾，就是老天给我以年，让我能活到九十岁，也就十来年的时日，我还能有别的奢望？我学画，只为娱乐晚岁，也就是为了玩。既是玩，就要玩得开心，不能让这玩成为心灵的负担。我自幼就喜欢自然界的花花草草，爱千姿态百态的植物，特别喜爱花。只想学几笔花卉玩玩，在朋友们相聚的笔会上，也能刷几笔，助助兴，哄大家一笑，开开心，没有想要去当画家，更没想以此换钱。我觉得齐燕就是我老师的最合适人选。我选择齐燕作为引我入门的导师，可不是随便作出的决定，我是慎之又慎，虑之再三的。 石楠先生画作 我和齐燕相识在她来安庆之初。快十来年了。她的诗清新自然，没有矫情，直抒胸臆，读得懂，让我心动。我特别喜欢她的散文诗。她的笔名幽竹，她在一篇《吟竹》里这样写道：“九月的心思，在你的枝头层层叠叠，我无法放牧的留恋，在秋风正紧的时候，为何总走不出你的世界？幽幽的香气，任意纠缠一些凌乱的影子。让我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正如你，悄悄的来，却做不到悄悄的走……拥有了你我就拥有了幸福，不在于太早或太迟，哪怕是面对一把锋利刀刃，我也会无畏地停留在你的枝杆上……”文如其人，她坦诚，不做作，说话直截了当，我喜欢。她是到安庆后才开始学习绘画的，她拜过很多老师，起初跟人学习工笔花鸟，后又跟数位先生学写意花鸟，也学过山水，就是现在，她还在网络上跟赵春山学习冰雪山水。她是非常勤奋的。正如她在上面那篇散文诗里表达的那样，“让人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拥有了你我就拥有了幸福，不在于太早或太迟，哪怕是面对一把锋利的刀刃，我也会无畏地停留在你的枝杆上。”这就是她对绘画深爱的宣言！她太爱绘画了，为了她的爱，她每晚勤学苦练，她是国企的文秘人员，每天要在办公室工作八个小时，习画只能在业余时间，她放弃了一切娱乐，甚至她曾经爱过的诗，一心在习画上。我听她说过，为了画好竹，她苦苦练了好几年，只要有一点儿时间，她就在废画上练画竹叶和竹杆不同构图和姿态，琢磨如何画才让它们获得特有的魅力和韵味。为了画出竹的精神和个性，她专程在长假期间去武汉向一位画竹名家学习。短短几年，她的绘画技艺有了长足的进步。我七十岁生日，朋友们聚会为我庆贺，她送我一张画。记不得是牡丹还是寿桃。那时她学画时间不长，已有了姣好的面貌。这次来采风，她又送我一幅牡丹。这幅牡丹，让我眼睛一亮。我虽不会画画，也未专攻艺术理论，但我阅画无数，看多了，也就有一点欣赏眼光，我凭借的是我的感觉，我觉得齐燕的牡丹，丰盈滋润，仪态万千，有的如青春少女，怀揣着爱情梦想，又不敢恣情开放，想要借绿叶来掩饰它的羞怯；有的开得烂漫，有如丰满端庄的少妇，透过雍容华贵洋溢出生机和活力。我被这牡丹容颜和生命的滋华感染了。齐燕画艺不但进步了，而是长足的进步。我一开口，她就热情爽快地答应了。她说，她每周六下午来我家，陪我学画玩。我们相约那个周末下午见。 石楠先生画作 那是2015年四月三日。因为是玩，也没特别准备，家里有现成的纸笔。可她却非常认真，不但给我带了笔，还有颜料。没有任何客套，没有歇息，就给我裁纸，问我想画什么。我说荷花。她画我看，在习荷的过程中，她复印了大量名家的荷花作品，供我参考临写。三个月后，我开始学习别的花卉了，牡丹我画了很长时间，她还真有老师的范儿，我虽然读过南朝谢赫的《六法论》，知道什么是经营位置，气韵生动等理论，但要用到实践中，就难了。我要学的是最基础的绘画知识。她教的很具体，构图的要求，出笔的角度，忌讳什么。她边示范边讲，都很具体，我也能理解，她将她学画购买的书籍、碟片、播放碟片的DVD，无不拿来给我参考。她逛书店看到有助于我习画资料，也买来给我，还到网上给我买了《芥子园画谱》。见我少了某种颜料，她就为我补上。我需要什么，她都帮我找来。她见我的纸都是写字用的熟宣，又带些生宣给我，还教我识别生熟宣纸的方法。帮我选纸选笔。只要是我需要的，她都能想到。看到名家的作品和有关学画的知识，就不停地发给我，我画了画，都在第一时间发给她看，请她挑毛病。她从不隐蔽她的看法，毫不留情地指出不足之处，当然也有鼓励。她还给我做书童，洗笔、收拾画摊。她站着，让我坐着。那里有画展，她就开着车接我同往，还陪我出席一些文艺活动。一切免费。她全心全意要让我学得开心，玩得快乐。评价一个好教师人们常用“爱生如子”来形容，我说她对我是“爱生如母”。曾经有人在我面前说，你怎么找齐燕学……我知道他的意思，正色地打断了他，齐燕虽然还是个未名画家，没有那些名家的声望和名头，但她的某些作品，并不逊于某些名声很响的画家，她好学上劲，她的作品日新月异，她的牡丹、紫藤、荷和竹，都有它特有的气象和生命力，去年省美协和省文联举办的纪念抗日战争七十周年书画展，她的一幅紫藤入选参展，她也被吸收为安徽省美术家协会会员，最近她又加入了香港美术家协会。华东地区优秀大型期刊《科教文汇》用两个版面刊发了她的绘画作品和评介。她还作好了明年退休后的学习准备，到北京中国画研修院进修，在她的字典里，没有停步这两个字。我以为，她的绘画艺术前景无量。我虽然认识很多画家，有些人还是交往数十年的朋友，我若去请他们教我，虽不至于被拒绝，可端端架子还是可能的，缴学费自不必说，可他能做到齐燕这样全心全意？即使也能送教上门，能帮我洗笔？裁纸？况且，先生请进门，修行在个人。我认为，一个人若真心想学一样技能，不在于他师傅的名头，而是师傅的真诚，更重要的是这个人自己。勤奋加悟性，没有入不了门的。学技艺只要掌握了基本方法，又勤于练习，反复琢磨，就可以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2017年5月，在齐燕离开安庆前，石楠先生为她庆贺生日，她开心地捧起寿桃。 齐燕今年五月已退休，回到湖北十堰家里，她仍然关心我，从网上给购买我需要的绘画用品，她不但是我的好老师，更是我的好朋友，在这两年多来相处里，我们心心相印，我感激她在我人生的暮年助我画画，让我重新获得了另种创作冲动和快乐。谢谢你，齐燕老师！ 石楠，中国作家协会名誉委员、安徽省作家协会名誉副主席、安徽散文家协会名誉主席、安庆作家协会名誉主席、安庆师院兼职教授、铜陵学院客座教授。主要著作有长篇传记文学《画魂·潘玉良传》（包括外文版在内共16个不同版本）《美神·刘苇传》《寒柳·柳如是传》《舒绣文传》《从尼姑庵走上红地毯》《刘海粟传》《亚明传》《陈圆圆·红颜恨》《不想说的故事》《张恨水传》《百年风流·艺术大师刘海粟的友情和爱情》《另类才女苏雪林》《海粟大传》《中国的女凡高－杨光素传》《中国第一女兵－谢冰莹全传》《潘玉良画传》等；长篇小说《真相》《生为女人》《漂亮妹妹》《一边奋斗一边爱》；中篇小说集《弃妇》《晚晴》；文集：《石楠女性传记小说选》《石楠文集》（14卷）；散文集《爱之歌》《寻芳集》《心海漫游》等。曾获省级以上文学奖10余项。2005年被评为“当代十大优秀传记文学作家”之一。 让阅读无处不在 让悦读丰富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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