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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有四种：金桂、银桂、丹桂、四季桂。这是民间通用的、常识性的、非科学系统的、非植物学范畴里的分法。植物学里，桂花中文名为木犀，桂花是通称，为木犀科、木犀属、木犀组，木犀。而这四种常用的名称，在《中国植物志》上的描述是这样的：在园艺栽培上，由于花的色彩不同，有金桂、银桂、丹桂等不同名称，不同学者给予的等级也不尽同。经观察，花色的变化是因开花时间而不同，同一植株上的花有白色、淡黄色和黄色，纯白色的属初开的花，即将凋落的花呈黄色，由于花的颜色不稳定，故也未另立变种或变型。 也就是说，金、银、丹三桂不过是同一种，没有什么分别，而四季桂也是同一种，只不过是一年里有多次开花。那么以前的认知就全是不科学的。 这四种里，金桂最香。上海植物园有桂花园，植有几千株桂树，初秋季节，满园金黄，香气薰蒸。这其中丹桂最易辨认，花朵为橘红色，与金桂的颜色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而金桂和银桂就难一点。颜色十分浅淡近似于白色的桂花少之又少，那曾经让我以为也许是金桂更香的原因，各处遍植金桂。 我曾经仔细观察过一朵桂花的开花时间，从初开到谢，只有四天。第一天香已放，第二天花瓣展，第三天香渐逝，第四天花已焦。初时如珠似粟，点点金黄，缀于不到一厘米的细柔花梗末端，十几朵为一团，簇生于枝干之上绿叶之中，娇弱可爱。 因此第二天的桂花是最美丽的，色香俱佳，花形完整，花香浓烈，饱满精神。如果说先一天的桂花蓇葖嘟噜，是粒粒金粟，那隔天的桂花四出两心，如旧时女子额头的金箔花钿。 《花镜》说桂花：“叶对生，丰厚而硬，凌寒不凋。枝条繁密，木无直体。花甚香甜，小而四出，或有重台，亦不易得。其种不一：白名银桂，黄名金桂，能著子。红名丹桂，不甚香。又有四季桂、月桂，闽中最多。叶如锯齿而纹粗，花繁而香浓者，俗呼毬子木樨。花时凡三放，为桂中第一。”末二句说“毬子木樨，花时三放”，这个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在温度和气候都合适的情况下，所有的桂花在一季里都可以开三期，有的甚至开四期，从九月底足可开到十月底。 桂花开第一期的时候，差不多正好是国庆节，有的年份国庆中秋两节重叠，中秋赏月时插一瓶桂花，闻着身边的桂花香，抬头仰看青天之上的那一轮圆月，兔魄桂影双双在望，夜凉如水，月华如银，少不免要吟一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此情此景，是很可以讲一下桂花的。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因为桂花开花时特别特别香的缘故，我曾经以为这句诗就是写的木犀科是桂花树，开四瓣小花，颜色金黄，那香味香得香飘万里，是从云端传来的。但看了李时珍《本草纲目·木一·天竺桂》中说：“此即闽、粤、浙中山桂也，而台州天竺最多，故名。大树繁花，结实如莲子状。天竺僧人称为月桂是矣。”那么就产生了一个疑问，他这里到底说的是月桂还是天竺桂？按月桂为樟科月桂属，天竺桂是樟科樟属，与木犀科木犀属的桂花全不相干。 有趣的是，如果不能确认桂树是什么树，不妨从别的角度来推演一下，比如桂子。很多时候，古人不说桂花而说桂子，比如前面提到“桂子月中落”，李白的《《送崔十二游天竺寺》也有桂子：“还闻天竺寺，梦想怀东越。每年海树霜，桂子落秋月。”唐代戎昱《 中秋夜登楼望月寄人》中联有“初惊桂子从天落，稍误芦花带雪平”之句，在他们的笔下，中秋夜赏的一半都是桂子，这些桂子是从月中桂树上落下的。 先不论月中是否有桂，此桂又是何桂，单从桂子这一词来看，似乎与木犀科桂花没什么关系。木犀科桂花结子在次年三月，中秋夜落的桂子，倒只能是月桂或天竺桂。月桂花期3~5月，果期6~9月；天竺桂花期4~5月，果期7~9月，都与中秋节相符。因此白居易说“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的山寺里的桂子，也只能是月桂或天竺桂，因为“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看潮和寻桂并列，是中秋时节的赏心乐事。 长久以来，我们说月桂月桂，指的就是月中桂树，不会首先想到樟科月桂，至于到底是什么桂，都不理论。南朝梁元帝《刻漏铭》中说：“宫槐晚合，月桂宵晖。”按字面来看，是宫槐对月桂，宫中之槐、月中之桂，而不是守宫槐和月桂树。“桂宫袅袅落桂枝，露寒凄凄生白露。”桂树是仙树，它是从月宫中坠落凡间的。 唐冯贽撰《南部烟花记》有载：“陈主为张贵妃丽华造桂宫于光昭殿后。作圆门如月，障以水晶。后庭设素粉罘罳，庭中空无他物，惟植一桂树。树下置药杵臼，使丽华恒驯一白兔，时独步于中，谓之月宫。”罘罳是设在门外的屏风，张丽华在宫中玩cosplay扮嫦娥，道具十分到位：空庭如天，水晶似月，素屏拟云，桂树填实。而美人如仙子，白兔守杵臼，时缓步、时踯躅、时伫立，玉容寂寞无限恨，碧海青天夜夜心。后主望之，焉能不爱？ 就是不知，这光昭殿后桂宫中的桂树，究竟是哪一种呢？ PS：下面是我收集的上海植物园的桂花品种，有相机拍的，有手机拍的，凡是模糊不清的，都是手机所摄。
PS： 此文摘选自拙作《花月令》，已有山东文艺出版社出版并发行。各大新华书店和当当等网上书店有售。 书中只配了两张图片，有这么多品种桂花，于其放在文件夹里一个人看，不如贴出来与同好共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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