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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辣汤里的中原

 船漏又遇头顶风 2017-10-11

(旧文一篇,纪念供暖前最寒冷的日子)

在厚厚的窗花下,突然很想喝一碗胡辣汤,想是那种浓郁的辛辣恰能驱散这浓浓的寒意吧。自从四月在郑州尝到它的味道,大有欲罢不能的感觉,年来已托朋友两次捎来汤粉,自己庖制出来的味道也还说得过去。

半锅去油的排骨汤做底(郑州街面的胡辣汤基本上都是清真招牌,牛肉汤底),翻箱倒柜找出木耳、豆皮、黄花菜、海带、粉丝,再准备些牛肉丸和豆泡,配菜则只有香菇和香菜而已。每一样料头都不需多,只三两片即可,泡发、洗净、切丝或丁。开火,调配全味粉,下料,当排骨汤变成粘稠的棕色时就可以出锅了。父亲常用“馋人喝汤”来讽刺我,可对于胡辣汤他却也是难以抗拒的。这大概就是胡辣汤的魅力吧,外表其貌不扬,内里却极富乾坤。一口下肚,那种胡椒的辛辣味儿会直冲顶门,又或者可以加些陈醋调味,便又转化成了一部辛辣和酸味的协奏曲,让人瞬间精神倍增,酣畅淋漓。在中原,这样刺激的食物居然是做早餐的,若是习惯了清淡和胃的人,未必适应得了这峻烈的香气,但它确实能够唤醒沉睡的味蕾,激起你的食欲来。

“信球辣”的方中山胡辣汤,主食为水煎包、葱油饼和牛肉盒子

在去中原之前,早已久闻了胡辣汤的大名。单就“胡辣汤”还是“糊辣汤”的问题便是曾经跟行一讨论过几次的。望文生义的去理解,“胡辣汤”应该是跟胡椒有一定的关系,而后者就不知所云了,但等真的看着汤端上来,却又觉得叫“糊辣汤”似乎更为贴切,那粘稠的程度用糊来形容才更为准确。配搭胡辣汤的主食是水煎包和油饼,这种油饼也是第一次吃,与其说是烙出来的倒不如说是炸出来的更为确切,吃起来虽然颇为酥脆,但过于油腻并不适于多吃。曾经设想过用其他的饼来替换这种油饼,但在西安时吃的配馍的肉丸儿胡辣汤,味道又确实不如郑州的有回味。于是禁不住好奇一向温和的中原人为什么偏好起如此极端的吃食来。

同样能让人产生这种疑惑的,还有豫剧。我本来是不听戏的,但在从郑州去西安的火车上却着实听了半路。豫剧那种激昂回荡的唱腔真可谓铿锵有力,鲜明的节奏感又极富感染力,或诙谐欢快,或委婉动听,或沉郁悲戚,或豪迈激昂。单是一开场的那声吼,就足以证明它是属于民众的,口语化的唱词和酣畅淋漓的行腔更是它源于乡土的最好写照。可是,一向质朴的中原人为什么偏好起这样富有爆发力的艺术形式呢?

花团锦簇的豫剧舞台风

如果从历史的角度去探求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会发现这里几千年来就没能逃脱掉战争的烽烟,从武王伐纣到春秋战国的逐鹿中原,从楚汉相争到征杀不断的三国魏晋,继而是北方骑兵一次次的入侵与屠戮。一个曾经孕育了三座辉煌古都的地方,斯民也应该看惯了政权的更迭,看淡了曲直是非,看透了富贵荣华终黄土的道理吧。总之,提起今天的河南人,给人的印象应该是没有华北人的倔强耿直,没有湖广人的精明难缠,没有东北人的大气豪爽,没有江南人的人文鼎盛,也没有西北人的质朴厚诚,但他们似乎始终是温和的,是沉稳的,是一板一眼的,这应该才是以农耕为本的中国人典型的写照。想想近些年国内时起时落的对河南人的非议,似乎有一种枝叶对根的唾弃感。当一部分人逐渐步入了“文明”,就开始忌惮自己那曾经并不“文明”的过去,也许在他们看来,用高调的攻击来划清界限是掩盖这种恐惧最直接和有效的方式,但事实上它所呈现出的,恰恰是自己的虚弱和无知。

胡辣汤里的中原,是河南省博物馆里陈列的那一件件青铜器,虽然没有闪光灯的聚焦,但仍然是殷商青铜时代的典范。胡辣汤里的中原,是开封城下掩埋的一层层碎瓦残垣,虽然没有高棚广厦的遮蔽,但仍然是历史变迁下的千年积淀。胡辣汤里的中原,是浩荡黄河岸边的一顷黄土,虽然没有奇珍野味的点缀,但仍然是养育了华夏民族的农田。

我不是中原人,只是一个喜欢喝胡辣汤的过客,源自于中原的人们,又是否欣赏得了这胡辣汤里的中原?

河南省博物馆藏品——莲鹤方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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