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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枚的女教和章学诚的妇学

 捭阖图书馆 2017-10-15

     清代,尤其是乾嘉年间,女子学习诗词蔚为风气,女诗人、女词人之多,超过先前任何一个时代,有诗文集问世的就有三千多。妇女文学发展的这种盛况,自然是受当时反抗封建礼法的思潮激荡的结果;其中,清代杭州著名诗人袁枚首倡的功劳,也委实不算小。

大批地招收女弟子,就是由袁枚开的先例。当时,作为一代诗坛盟主、论诗专主情性的袁枚,上自朝庭公卿,下至平民百姓,莫不推崇他的诗。四方人士,凡到江南的,总要将诗文求谒于他;初学的人,更是争相模仿。随园先生的名声,简直广播天下,就连大江南北的闺阁中人,也不禁为他的藉藉盛名所折服、所仰慕;而袁枚,既乐于、又敢于招收女弟子。正像当时人说的:“四方女士之闻其名,皆钦为汉之伏生、夏侯胜一流,故所到处皆敛衽 扌及 地,以弟子礼见;先生有教无类。” 然而,这位独立独行、我行我素的大名人,却是一个备受争议的人物,正像郭沫若在《读随园诗话札记》中说的:宠之者奉之为诗佛,恨之者欲火焚其书。

退居南京随园的袁枚,每每接到女弟子送上来的诗稿,都很认真地拔优选胜,妥为保存,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部可观的《随园女弟子诗》。袁枚编辑的这部诗选,共有6卷,入选的有28人,她们各自都显露出清妙的诗才,或风格天然,情致缠绵;或清新婉丽,风流绰约。有些女弟子,比如被袁枚引为“闺中三大知己”中“推尊本朝第一”的席佩兰、以“博雅”著称的严蕊珠、以“领解”见长的金纤纤(金逸),还有杭州满门女诗人的孙云凤、孙云鹤姊妹,她们的水平决不在当时一般男性诗人之下。其阵营之壮,影响之大,非比寻常。于是有人发出这样的赞叹:“先生此举,真盛德事!”

可是,开风气之先的人往往会遭人攻击,何况是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社会里,公然招收女弟子、支持妇女作诗的随园先生,怎能不被道学家目为伤风败俗的异端成为树大招风的攻击目标呢!

《随园女弟子诗》的刊刻出版,不意然而然地触动了封建卫道士的脆弱神经,居然令他们寝食不安,恼怒万分。正统学者章学诚特为做了一篇《妇学》,把袁枚和他的女弟子们当做靶子,破口大骂:“近有无耻妄人,以风流自命,蛊惑士女”,“大江以南,名门大家闺阁,多为所诱。征刻诗稿,标榜声名,无复男女之嫌。”他还鄙夷不屑地说:“此等闺娃,妇学不修,岂有真才可取?”并由此惊呼:“人心世道,大可忧也!”

章学诚的这篇《妇学》,其中心意思无非是说,妇言、妇德、妇容、妇功,才是妇人的“正学”;而做诗作文,对妓女来说倒还情有可原,对良家妇女来说,“内言且不可闻阃外,唱酬此言,何为而至耶?”《妇学》篇出后,不久即翻刻数版,流传极广。

针对章学诚等人女子不宜为诗的陈腐之见,离经叛道的袁枚搬出儒家经典《诗经》加以驳斥:陋哉言乎!圣人以《关雎》《葛覃》《卷耳》冠三百篇之首,皆女子之诗。只此一剑,就足可封喉了。女士们照样争先恐后地作诗刻集,丝毫不为所动。对于与男性文士的正常交往,女性诗人们已有了相当的自觉和勇气;面对来自传统旧势力方面的流言蜚语,女诗人们并不畏缩,有的甚至挺身而出,据理力争。

袁枚的女弟子、江苏句容的骆绮兰就是其中的一个代表。骆绮兰认为:“女子之诗,其工也,难于男子;闺秀之名,其传也,亦难于才士。”可是,就因为女诗人“与大江南北名流宿学觌面分韵”,与先生们相往还,却横遭非议,有人指责她“尤非礼”。骆绮兰不可忍受这“非礼”的帽子,于是慷慨陈词,理直气壮地给予辩驳。她公开宣称,“深以亲炙门墙,得承训诲,为此生之幸”。说什么不宜与先生们追随赠答,那岂不等于说“妇人不宜瞻泰山仰北斗”么?“为此说者,应亦哑然自笑矣!”

随园之后,女诗人层出不穷。看来,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社会历史的潮流是难以阻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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