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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课 | 《论语·雍也》25

 deckie 2017-10-19

子曰:“觚⑴不觚,觚哉!觚哉!”

注   解

杨伯峻《论语译注》:

【译文】孔子说:“觚不像个觚,这是觚吗!这是觚吗!”

【注释】⑴觚——音孤,gū,古代盛酒的器皿,腹部作四条棱角,足部也作四条棱角。每器容当时容量二升(或曰三升)。孔子为什么说这话,后人有两种较为近于情理的猜想:(甲)觚有棱角,才能叫做觚。可是做出棱角比做圆的难,孔子所见的觚可能只是一个圆形的酒器,而不是上圆下方(有四条棱角)的了。但也名为棱,因之孔子慨叹当日事物名实不符,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之类。(乙)觚和孤同音,寡少的意思。只能容酒两升(或者三升)的叫觚,是叫人少饮不要沉湎之意。可能当时的觚实际容量已经大大不止此数,由此孔子发出感慨。(古代酿酒,不懂得蒸酒的技术,因之酒精成份很低,而升又小,两三升酒是微不足道的。《史记?滑稽列传》载淳于髡的话,最多能够饮一石,可以想见了。)

 

朱熹《论语集注》:

觚,音孤。觚,棱也,或曰酒器,或曰木简,皆器之有棱者也。不觚者,盖当时失其制而不为棱也。觚哉觚哉,言不得为觚也。程子曰:“觚而失其形制,则非觚也。举一器,而天下之物莫不皆然。故君而失其君之道,则为不君;臣而失其臣之职,则为虚位。”范氏曰:“人而不仁则非人,国而不治则不国矣。”

解   读

赵帅锋:

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

觚是周代盛酒的一种礼器,其口部和底部都呈圆形,在外形上有点类似于今天所用的高脚杯,但在腰部不是高脚杯那样的细圆,而有四棱,故名为“觚”。“觚者,棱也。以有棱角,故名为觚”(《论语正义》)。

本段就字面意思来看,就是孔子感叹“觚不觚”。而之所以有此感叹,主要有以下三种看法:

第一种,是从觚的形制上着眼。如果把觚从腰部破开,就没有了那个四棱结构,而成为一个圆形,即所谓的“破觚为圆”。而且这种事情在孔子所处的时代已经有人这么做了。“春秋之世,已有破觚为圆者”(程树德《论语集释》)。圆而称觚,名不符实,所以孔子叹之。

第二种,从觚作为礼器的意义上着眼。“礼器称名,其必以义起如此”,“觚者,少也,饮常寡少”。(《论语集释》)。然而“淫酗之家,饮常过多,虽复持觚,亦不寡少,故夫子借觚以叹之”。(《论语集释》)。也就是说“觚”已经失去了作为“礼器”的节酒之义,名不符实,所以孔子叹之。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觚是一种木简,然而经后人考证,木简乃孔子之后之物,故不取。但其旨意所在仍然是孔子感叹“名不符实”。

“此皆孔子正名之义也。觚可不觚则名实乱矣。孔子即小物而兴感,岂拘拘于一器一物之形质云尔哉。”(《论语疏证》)。

“程子曰:觚而失其形制,则非觚也。举一器,而天下之物莫不皆然。故君而失其君之道,则为不君;臣而失其臣之职,则为虚位。”(《四书集注》)

也即,孔子是借“觚不觚”来感叹“君不君”、“臣不臣”这一政治现象中的“名实”问题。这在《论语》中有其文本支撑,如: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论语·颜渊》)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论语·子路》)

同时,礼崩乐坏、名实相左也确实是孔子所处时代的一个突出的社会问题。

因此把“觚不觚”与“君不君”、“臣不臣”勾连在一起,应该算得上是一种比较合乎情理的解释。

然而,“觚不觚”与“君不君”、“臣不臣”究竟在何种意义上获得勾连,其间仍然有值得辨析的地方。

如上所述,“觚不觚”,在程子看来其原因在于“失其形制”,或者如《论语集释》所说是由“轻变古制”所致。然而,对于所谓的“古制”,或者说“礼”,孔子并非是一个顽固的教条主义者,如对同样是改变古制的“麻冕”,孔子则采取了几乎是完全相反的态度:

“子曰:麻冕,礼也;今也纯。俭,吾从众。”(《论语·子罕》)。

而且孔子对于“礼”的损益变化,也可以说是持一种相当开明的态度:

“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论语·为政》)。

因此,孔子之所以对“觚”发如此之感叹,其着重点可能并不在于“失其形制”。

如果我们从觚之为觚最本原的意义上看,其实觚并不是某种仅仅具有特殊形制规定的孤伶伶、黑漆漆的自在之觚。觚之为觚,首先是作为某种礼器的存在,是作为调节宾主酬酢之情的一种存在。“礼器”,显现着觚之为觚最本原的意义。觚之为觚,根本上是在宾主酬酢,礼仪往来的过程中得以生成和显现。相应的,“礼”也不是一种僵死的顽固的教条化的存在,而是生成并开显于人与人互动往来的过程中。

也即,“觚不觚”的根本原因在于其作为礼器所承载之意义的湮没,而不在于其形制上的变化。我们甚至还可以说,正是由于觚作为礼器所承载之意义的逐渐湮没才导致其形制上发生变化,而非相反。

“君君”、“臣臣”亦是如此。“君不君”、“臣不臣”,表面上看,是对礼的悖乱,而孔子汲汲于“正名”,是对“礼”的坚守。而实质上,正如程子所指出的那样,“君不君”、“臣不臣”,根本是由君失其道,臣失其职所造成。而孔子所想要做的,则是“使君得其道而为君,臣得其职而为臣”,这其实不是“正名”,而是“正实”。这也不是对“礼”的坚守,而是对“仁”的复归,毕竟“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行文至此,我们再看一下齐景公与孔子关于“君君”、“臣臣”的对答: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孔子想要去“正实”,想使君得其道而为君,臣得其职而为臣,而这位所谓的“君”,想的却是借孔子“君君”“臣臣”的“正名”之举,来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面对如此讽刺的现实,不知道齐景公话音落的时候,孔子内心是否会有几许悲凉,几许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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