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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课 | 《论语·公冶长》26

 deckie 2017-10-19

颜渊、季路侍⑴。子曰:“盍⑵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⑶”

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⑷劳。”

子路曰:“愿闻子之志。”

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⑸。”

注释

杨伯峻《论语译注》:

【译文】孔子坐着,颜渊、季路两人站在孔子身边。孔子道:“何不各人说说自己的志向?”

子路道:“愿意把我的车马衣服同朋友共同使用坏了也没有什么不满”

颜渊道:“愿意不夸耀自己的好处,不表白自己的功劳。”子路向孔子道:“希望听到您的志向。”

孔子道:“[我的志向是,]老者使他安逸,朋友使他信任我,年青人使他怀念我。”

【注释】⑴侍——《论语》有时用一“侍”字,有时用“侍侧”两字,有时用“侍坐”两字。若单用“侍”字,便是孔子坐着,弟子站着。若用“侍坐”,便是孔子和弟子都坐着。至于“侍侧”,则或坐或立,不加肯定。⑵盍——“何不”的合音字。⑶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这句的“轻”字是后人加上去的,有很多证据可以证明唐以前的本子并没有这一“轻”字。详见刘宝楠《论语正义》。这一句有两种读法。一种从“共”字断句,把“共”字作谓词。一种作一句读,“共”字看作副词,修饰“敝”字。这两种读法所表现的意义并无显明的区别。⑷施——《淮南子?诠言训》“功盖天下,不施其美。”这两个“施”字意义相同,《礼记?祭统》注云:“施犹着也。”卽表白的意思。⑸信之、怀之——译文把“信”和“怀”同“安”一样看做动词的使动用法。如果把它看做一般用法,那这两句便应该如此翻译:对“朋友有信任,年青人便关心他”。

朱熹《论语集注》:

盍,音合。盍,何不也。衣,去声。衣,服之也。裘,皮服。敝,坏也。憾,恨也。伐,夸也。善,谓有能。施,亦张大之意。劳,谓有功,易曰“劳而不伐”是也。或曰:“劳,劳事也。劳事非己所欲,故亦不欲施之于人。”亦通。老者养之以安,朋友与之以信,少者怀之以恩。一说:安之,安我也;信之,信我也;怀之,怀我也。亦通。程子曰:“夫子安仁,颜渊不违仁,子路求仁。”又曰:“子路、颜渊、孔子之志,皆与物共者也,但有小大之差尔。”又曰“子路勇于义者,观其志,岂可以势利拘之哉?亚于浴沂者也。颜子不自私己,故无伐善;知同于人,故无施劳。其志可谓大矣,然未免出于有意也。至于夫子,则如天地之化工,付与万物而己不劳焉,此圣人之所为也。今夫羁靮以御马而不以制牛,人皆知羁靮之作在乎人,而不知羁靮之生由于马,圣人之化,亦犹是也。先观二子之言,后观圣人之言,分明天地气象。凡看论语,非但欲理会文字,须要识得圣贤气象。”

解读

郭美华:

(原文)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论语》中,孔子与弟子论志有多处,乃至于他自己也以“志的自觉”作为生命存在的真正起点(十有五而志于学)。

志是心自觉地安置自身所在之处,愿则是情之所向,二者常相辅相成而为一。无论是志还是愿,尽管有其社会性或整体性根基与背景,但它们的具体表现都是具体个体的生命内容。

问题的复杂性就在于,个体性的志愿,却在自身内容中包含着对于对于自身之外的他人和世界的处理与应对。尽管共在或在世界中存在是“仁者”的本然生存实情,但是,作为一种自觉了的个体性志愿选择,与本然状态却具有不同意义。

子路将自己的志愿限制在“朋友之间”,以志同道合为基础,有此基础,物质性的事物,则可以与朋友“共敝之”(使用以至于坏)。

不过,志同道合常常具有抽象意义,经不住相互之间具体性细节的磨砺。所以,即便在子路勇于行善,他主要也是在一种朋友之义的意义上来“与友共敝”。

很有意思的是,尽管这里子路可能并非实然的有多余的车马衣裘可以与朋友共敝之,但在对话中,这是一个志愿;而实际上,颜回却箪食瓢饮而居陋巷,穷居困苦而早死。颜回死后,连像样的棺材都不能置办,同门弟子们去哪里了呢?

其实,我们不能这样去想。问题要回到颜回自身的志愿上来理解。一方面,颜回箪食瓢饮陋巷而乐,他不需要那些车马衣裘;另一方面,他不自以为能而为世人担当(伐善施劳),而是无伐善无施劳——不自以为自己有多大的内在才能、本领、有多大的道德之善,由此也不以为自己能为他人和天下担当什么。这样的自我理解,反衬着不让别人因其道德之善而为自己担当的自我持存之意。因此,颜渊对于志愿的理解,就是在人己关系上,回守自身于普遍有效的“自我立法”(为仁由己与克己复礼的统一)。

显然,颜渊的志愿充溢着道家风采。

孔子的志愿,将自身之外的他人分为老、少与同侪朋友而分别为说——老者安于其自身,朋友自信于其自身,少者能拥抱其自身(另外一种解释认为是老者安于“我”、朋友信于“我”、少者怀于“我”)。孔子的志愿,是对于子路与颜回的一个细化与深化。子路之志愿,过于狭隘而窄(智浅而情深);颜回的志愿过于广阔而宽(智深而情浅)。具体对象的不同,如果与自身处于具体性关联之中,总是具有具体不同的情感性关联。情感性关联的具体化,是志愿避免理智抽象的很重要环节。因此,孔子使用“安”以言老者,“信”以言同辈,“怀”以言少者,它们的实质性的意义,都是指老者、同辈者与少者,各回归于其自身,但当他们与自己处于具体性关联中时,一方面自身会相应具有不同的情感体验,一方面自身的情感体验也具有具体性之不同。在此意义上,孔子的志愿就体现为仁智统一,深刻的智与深刻的情之统一。由此,我们才能理解孔子尽管对于隐者或道家具有某种心有戚戚焉,但其最终引归之处,仍在于修德教化之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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