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日课 |《论语·为政》6

 deckie 2017-10-20

孟武伯⑴问孝。子曰:“父母唯其⑵疾之忧。”

杨伯峻《论语译注》:

【译文】孟武伯向孔子请教孝道。孔子道:“做爹娘的只是为孝子的疾病发愁。”

【注释】⑴孟武伯——仲孙彘,孟懿子的儿子,“武”是谥号。⑵其——第三人称表示领位的代名词,相当于“他的”、“他们的”。但这里所指代的是父母呢,还是儿女呢?便有两说。王充《论衡?问孔篇》说:“武伯善忧父母,故曰,唯其疾之忧。”《淮南子?说林训》说:“忧父之疾者子,治之者医。”高诱注云:“父母唯其疾之忧,故曰忧之者子。”可见王充、高诱都以为“其”字是指代父母而言。马融却说:“言孝子不妄为非,唯疾病然后使父母忧。”把“其”字代孝子。两说都可通,而译文采取马融之说。

朱熹《论语集注》:

武伯,懿子之子,名彘。言父母爱子之心,无所不至,惟恐其有疾病,常以为忧也。人子体此,而以父母之心为心,则凡所以守其身者,自不容于不谨矣,岂不可以为孝乎?旧说,人子能使父母不以其陷于不义为忧,而独以其疾为忧,乃可谓孝。亦通。

郭宽润:

本章內容比較簡單很容易理解,值得深思的是,為何夫子會如此回答孟武伯的這個問題,跟他這個人有什麼關係?

這就需要還原回語境事件背景中,才能更好理解本章,《左傳》中恰好有孟武伯的一段內容可以考察: 初,孟孺子泄将圉马于成。成宰公孙宿不受,曰:「孟孙为成之病,不圉马焉。」孺子怒,袭成。从者不得入,乃反。成有司使,孺子鞭之。秋八月辛丑,孟懿子卒。成人奔丧,弗内。袒免哭于衢,听共,弗许。惧,不归。

《左傳》中可以看出孟武伯這人自小就是一闖禍精,他的諡號‘’武‘’《谥法》:“刚强直理曰武。” 也可以看出這一點。沒有出事是幸運,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僥倖。

《論語精義》范曰孟武伯弱公室而強私家,所以得免其身而保其族者幸也。故告之如此父母唯其疾之憂,不憂其為不義也,不孝則災及其親,子能不為父母之憂則可謂孝矣。

本章的孟武伯是上章的孟懿子之子,歷史上的注解基本相同,都是父母憂子女之疾,劉寶楠《論語正義》中還有一種解釋是子女憂父母之疾。 這個是要注意的地方

《论语·泰伯》:“ 曾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

曾子在臨終前還記掛著自己身體的完好無缺,這個觀念跟孝有關,《孝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父母給我們一個健全的身體,我們要好好保全他直到終了,全歸之。

能如此對待自己的身體,是謹慎與負責任的表現,這樣的人做事時,行為不會胡作非為,行事有底線。

剛強直理的人容易一意孤行,做事不計後果,夫子的回答明顯有針對性。 這是對孟武伯個性的把握。

當然疾病並不由個人控制,能夠使得父母不為疾病之外的事為自己憂慮,這就是孝。

以德行著稱的伯牛也無法抵禦疾病的侵襲,這就是命運。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將此章放在《孝經》的論述架構中可以看到,保全身體健康只是低層次的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更高層次的孝則是‘’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從本章可以看到,儒家倫理是依據生活實情、情境中心的,是一個個事例的經驗教訓的歸納總結,是自然演進而不是僵化的邏輯演繹推導。

陈焱: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这一章可以与颜渊篇,夫子对司马牛讲的“内省不疚,何忧何惧”对照来看。武伯问孝,孔子却说,父母为孝子生病之事发愁(笔者认同朱子的解释)。就此而言,此父母之愁本质上就是孝子之疚。从这个意义上说,孝并不单纯只是晨昏定省等仪式性的礼节,实际上还涉及,对于父母慈爱孩子的某种同理心。自来忠孝并称,尽己之谓忠,而孔子在孝这个问题上的解释,实际上也涉及到尽己的内涵。因此,若孝子意识到了“父母唯其疾之忧”的疚,那么就会忧惧于心,而此处的忧惧实际上也就成了孝的内在道德动力。所以孟武伯问孝,孔子就告诉他,孝就是你想起父母对你生病的忧虑,这是孝的起点。

郭美华:

本章理解的核心当然是孝的问题,经由面对疾病如何体现孝。 表面的分歧似乎在于:究竟是父母忧子女之疾?还是子女忧父母之疾? 这里有一个“唯”,表示“强调性的只有”——这并不是无关紧要的——这涉及理解的深层分歧:疾作为忧的“唯一内容”才是孝么?或者说,孝就意味着“只是忧疾”么(无论是子女忧父母之疾还是父母忧子女之疾)? 深层的分歧才是要义。 且不管疾是大病还是小病,生老病死本身意味着什么? 孝面对的是生命本身的“历史性传承”——任何具体的个体总是由父母获得其生命。无论父母还是子女,都是时间性存在物,终有一死。父母与子女的传承关联,在“自然”与“人文”的双重意义意味着对于“人之存在的有限性”的克服和超越。 父母之自觉意识到生命“启下”之“传”,儿女之自觉意识到生命“承上”之“继”,让“传-承”成为“绵延连续之旅”,这是孝更为深层的内蕴。 某一个体之“生”是偶然的,但此偶然之“生”却携带来了必然的情感与责任。 种子发芽、禽孵兽哺,自然世界里生机盎然。但自然世界的“盎然生机”,只有经过人类“父母之生养子女”才得以真正显现其盎然。 面对“生”,人只有赞叹——自然而不容已地由衷的赞美与珍惜。 然而生之偶然,却有必然的病、老、死(尽管它们到临的时间地点与具体内容具有偶然性)。以偶然性方式呈现的必然的病、老和死,是命。 命是无可奈何者,病、老、死都在“中断”着“生命传-承的不不绝绵延”。 必然的情感与责任却不是命,这是觉悟了的生命的本质所在。 在生命绵延传-承中,必然的生老病死当忧,但必然的情感和责任不能仅仅停留于“忧”,甚至不能“忧”,而是应当“在忧之外”作为“忧的排除”。 简言之,当且仅当我们完成、践行、实现了生命-传承中自觉的情感与责任之后,我们才忧虑/忧惧病、老、死。 责任是相互的。无论是父母之忧子女还是子女之忧父母,“惟忧其疾”,强调的都是忧的主体经由“忧疾”而“反省觉醒”于“生命传-承”中的“情感与责任 本章理解的核心当然是孝的问题,经由面对疾病如何体现孝。 表面的分歧似乎在于:究竟是父母忧子女之疾?还是子女忧父母之疾? 这里有一个“唯”,表示“强调性的只有”——这并不是无关紧要的——这涉及理解的深层分歧:疾作为忧的“唯一内容”才是孝么?或者说,孝就意味着“只是忧疾”么(无论是子女忧父母之疾还是父母忧子女之疾)? 深层的分歧才是要义。 且不管疾是大病还是小病,生老病死本身意味着什么? 孝面对的是生命本身的“历史性传承”——任何具体的个体总是由父母获得其生命。无论父母还是子女,都是时间性存在物,终有一死。父母与子女的传承关联,在“自然”与“人文”的双重意义意味着对于“人之存在的有限性”的克服和超越。 父母之自觉意识到生命“启下”之“传”,儿女之自觉意识到生命“承上”之“继”,让“传-承”成为“绵延连续之旅”,这是孝更为深层的内蕴。 某一个体之“生”是偶然的,但此偶然之“生”却携带来了必然的情感与责任。 种子发芽、禽孵兽哺,自然世界里生机盎然。但自然世界的“盎然生机”,只有经过人类“父母之生养子女”才得以真正显现其盎然。 面对“生”,人只有赞叹——自然而不容已地由衷的赞美与珍惜。 然而生之偶然,却有必然的病、老、死(尽管它们到临的时间地点与具体内容具有偶然性)。以偶然性方式呈现的必然的病、老和死,是命。 命是无可奈何者,病、老、死都在“中断”着“生命传-承的不不绝绵延”。 必然的情感与责任却不是命,这是觉悟了的生命的本质所在。 在生命绵延传-承中,必然的生老病死当忧,但必然的情感和责任不能仅仅停留于“忧”,甚至不能“忧”,而是应当“在忧之外”作为“忧的排除”。 简言之,当且仅当我们完成、践行、实现了生命-传承中自觉的情感与责任之后,我们才忧虑/忧惧病、老、死。 责任是相互的。无论是父母之忧子女还是子女之忧父母,“惟忧其疾”,强调的都是忧的主体经由“忧疾”而“反省觉醒”于“生命传-承”中的“情感与责任”的人文化成,使得传-承历史中“只是忧其疾”而别无所忧,才是深刻而本质的“孝”。 旧注中强调的“全生保身”、“谨身守身”、“体父母之心”等等,由此都可以纳入这一新的理解之中(至于将疾作宽泛的理解,囊括身体与精神乃至生活的缺失,也就更容易理解了)。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