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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淡的幸福-家常饭--崔岱远

 老北京的记忆 2017-10-26 发布于北京

    提起家,您会想到些什么呢?

    你是否想起那间虽不宽敞却带给无限你温馨的小屋?你是否想到虽已年迈却依旧无时不刻不在牵挂着你的父母?你是否想到了那顿虽很便宜吃起来却可口舒服的家常饭?是呀,无论你走多远,家常饭让你想起家的滋味。

地道的家常饭首先得便宜,一般百姓人家能吃得起。而且必须做起来容易,不需要花费太多的精力经过怎样的秘制,也不需要什么繁琐的烹饪工艺。这一点是和所谓私房菜的本质区别。再有,最理想的家常饭所用的材料最好是自家产的,那才能真正吃出家的味道。

    糊塌子就是兼具这些特征的典型家常饭,它既是菜又是饭,不但吃起来味道鲜美,而且做起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不过别看这又便宜又简便的家常饭,外面饭店里还真未必吃得到。

我家做糊塌子喜欢用瓠子。瓠子是老北京四合院里常种的瓜果。还记得盛夏时节,浓绿的藤架上爬满了大大的心形叶子,不仅使整个院落都弥漫了凉爽,让烈日下的青砖灰瓦充满了勃勃生机。入夜时分,雪白的瓠子花开了,那素雅的花朵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四合院的夜色宁静里透着惬意。过不几天,藤架上白花凋谢处,枝叶间窜出了一个个表面上挂着一层乳白色绒毛的小瓠子,羞答答地躲在浓绿的叶子后面,淘气的和藤架下乘凉喝茶聊天的人们捉迷藏。天气转凉,翠绿的瓠子也渐渐长大,外形酷似葫芦,只是中间没有亚腰,也比葫芦细,比葫芦长。条条悬垂的瓠子挂在藤架间,不仅给四合院带来了田园般的气息,还在北京人家餐桌上填了一道不可缺少的美味。

    从藤架上绿叶间摘下两个一尺来长胖乎乎的瓠子清洗干净,用礤床礤成细细的丝,放在盆里,和上面粉,再打上两个鸡蛋,加些清水用筷子拌成浓稠的糊。微火烧热了饼铛,点上几滴素油,擓上一勺面糊薄薄的摊成一张大饼,随着刺啦刺啦的响声,一股焦香中混合着清新的气息扑鼻而来,整个厨房都弥散着瓠子浓郁的香气。过上一两分钟用铲子一翻,刚烙好的一面焦黄间隐约可见清爽的绿丝,稍等片刻,再一翻,一张糊塌子就烙好了。多么容易!

    这么简单的吃食饭店里怎么很少卖呢?吃糊塌子讲究是现烙现吃,吃的就是个热乎劲儿,如果放凉了不但没了香气,而且变硬变皮,口感和现烙的完全是两回事。外面饭馆供不上那么多客人的嘴,要么怎么说吃这口儿必须得在家做、在家吃。

    烙好的糊塌子如果就这么直接吃那还不是地道的吃法,因为还没蘸佐料呢。糊塌子要蘸特定的调料,这可是吃这口儿的点睛之笔。真正的吃主儿小料不全不吃,再简单的吃食也不能将就。

    这调料做起来并不复杂,就是把大蒜放些盐捣成蒜泥后用凉开水一激,然后兑上鲜美的酱油,再点上几滴香油就齐了。不过这里也有个诀窍,就是这“凉开水一激”,倘若缺了这一步,直接用酱油冲,调出来的蒜汁就不辣也不爽利。热腾腾的糊塌子蘸上这爽利的酱油蒜汁,咬上一口,热气挥发出蒜香,蒜辣激发出瓠子的清爽,鲜美浓郁的酱油又与这蒜香和瓠子香相得益彰,外脆内软中糊塌子特有的甘甜被发挥得淋漓尽致——简单的吃法也可以吃得讲究,吃出精美。

    用瓠子做西葫芦是老北京的经典做法,现在许多人不知道了。相对来说现在用西葫芦更大众化,也许是因为西葫芦较之瓠子更容易买到的缘故。西葫芦的汁液比瓠子多,和面的时候可以不加水,用西葫芦做出的糊塌子口感比瓠子少了点醇厚,多了份清爽,味道也挺不错。其实做糊塌子的材料还有许多种,比方说可以用鲜嫩的桑叶或者紫苏叶,吃起来另一个味儿,甚至可以用槐树花,更是别有一番情趣。

    亦菜亦饭的家常饭除了糊塌子还有很多种,比如扁豆焖面,同样也兼备简便易做,风味独特的特征,而且同样深受平民百姓的喜爱。

    扁豆焖面,首先得说这面——最好是自己现做的小刀切面,而且要切得很细很细。这样的面吃起口感既绵软又筋道,是买来的切面无法不相提并论的。如果您不会切,那么只能买回最细的切面先上笼屉蒸上五分钟才可以用。

    下一步就是煸炒扁豆,最好选那种细长而圆润的品种,这种扁豆筋少、润味儿。葱姜焌锅,用瘦肉丝煸炒扁豆,炒到四五成熟的时候,加上些开水,为的是焖面时扁豆不至于糊锅,再把预备好的面条抖落开铺在扁豆上。之后,关键的一步,把六月鲜酱油又一点开水略微稀释了均匀地浇在面上。这里要插一句,为什么酱油不在炒扁豆时加而在这时候?道理在于如果在炒扁豆时加焖出的面往往看上去色泽一块深一块浅,吃起来味道也一口清一口重,很难均匀。而这时把略微稀释的酱油洒在扁豆上,浸润了酱油的面条不再是无味的白色,吃起来自然也滋润。酱油是大豆经过发酵后酝酿出的新味儿,放酱油要比放盐讲究得多,用什么酱油,什么时候放,有多少,怎么放,出来的效果是不一样的。用酱油本身就是门艺术。

    洒好酱油后,盖上锅盖,焖!之后痴痴的等啊等,等到锅里嗞嗞啦啦地响,汤让面条给吸收得差不多了,打开锅盖,顿时面香扑鼻。这时一手拿筷子一手拿铲子,兜着锅底这么一翻,把锅里的面条尽量抖搂开来和扁豆搅拌在一起。这还不算完,最后一道工序是把晶莹剔透的新蒜拍碎撒在面上。一锅鲜美油润的扁豆焖面大功告成了!

    家常饭的魅力不仅仅是唇齿间的享受,更是家的温暖,家的舒坦,家的安稳。不论您走遍天南海北,真正能让您吃下去从胃里踏实到心里的恐怕并不是龙虾、鲍鱼,而是小时候妈妈做的那顿简朴的家常饭。因为,那份平平淡淡里蕴含着太多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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