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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记忆(八)

 传记撰写者 2017-10-27 发布于北京

文/朱秋霞

在农村养一群羊简直是一个家庭富裕的象征。我家只是养了十几只鸡和一头猪,还没有养过羊。


鲁西南青山羊

一天,母亲从外面抱来一头柔弱的小青羊,脏兮兮的毛都团成了球,把它放在地上,四腿颤抖。我喂它青草,它咩咩叫,溜着墙根躲藏。我不放弃,一直追着喂它,慢慢地小青羊经受不住青草的诱惑,伸长脖子小心翼翼地吃我手里的青草了。此后薅草喂羊成了我放学后的主要任务,在我的精心照顾下它逐渐褪掉了暗无光泽乱糟糟的外衣,换了新装,青色的毛透着光泽,样子很精神。

几个月后,小青羊长成了一头健壮的母羊,到了繁育后代的年龄了。它怀上了羊宝宝,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们也更加细心地喂它,每天晚饭后母亲刷完锅,都要用麦麸喂一次。终于一天,母羊在柴火堆里生下了一青一白两只小羊羔,两个小羊羔战战兢兢地站起来,钻到母羊怀里吃奶。母羊不停地给小羊羔舔身体,两只小羊吃饱了就偎依在母羊的怀里安静地睡去。

村前有条时常干涸的小河,两岸杨树枝繁叶茂,河底绿草青青,我坐在河边树荫下看书,母羊在河底吃草,一青一白两头小羊在绿草上蹦跳嬉戏,一会儿跑远了,母羊抬头朝它们咩咩叫几声,小青小白就一前一后蹦跳跑回来,摇头摆尾欢快地钻到母羊肚子下吃奶。有时候我把母羊牵到院外树下吃落叶,小白在土墩上蹦上蹦下,有时还用小角顶小青,小青像个安静的小姑娘,不抵抗,跑到母羊身边。

母羊又怀孕了,我期盼母羊再生出一窝小羊羔,家里就有一群羊了,养大可可以卖钱,油盐酱醋还有上学的学费钱都有了。

小白的个头长得比小青大不少,父亲说小白是头公羊,留不住,想把它卖了换点钱用,有人说现在卖太亏,小羊太小不压称,卖不上钱。家里太缺钱了,父亲等不了小白长大就抱到集市上卖了。小青失去同伴,变得比往常更加安静了,母羊失去了儿子,咩咩叫了好几天。所有的动物都会有感情,分离之痛不仅仅存在于人类之间。

家养的牲畜有时跑出去吃人家晒在场地的粮食,厚道的人家赶走了事,心窄的人家非要把人家的牲畜打一顿方可解气,有时也会失手打死。怀孕的母羊有次跑出去偷吃晒场的粮食,肚子就狠狠挨了人家几棍子。这些农家平时都很和气,偶尔发起狠来也不知轻重,就连夫妻吵架抄家伙往死里打也是常有的。母羊挺着大肚子总算要生了,都说这回得生四五个。母羊卧在灶房里,叫声异样。我叫母亲来看,母亲赶紧找来村里一个老农帮忙,老农看了看,说是难产,硬生生的拽出一只死羊羔,母羊叫的更加惨烈了,痛苦之中母羊生了四只羊羔,死了两只。母羊躺在院子里,时断时续叫声渐弱,身体不时涌出一股股鲜血。我眼睁睁地看它在痛苦中挣扎心里焦急却无能为力。过了很久,母羊大睁着的双眼,露出绝望凄惨的光,蹬直腿死了!可怜两只小羊羔一口奶还没吃上妈妈就死去,双双偎依在死去的母羊身旁。死去母羊的气味很快招来了许多绿头苍蝇,母亲找来一张塑料纸把母羊盖上。

哥哥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包奶粉和奶瓶,希望能把小羊羔喂大。过了两天,一只小羊羔屁股烂了,死了。另外一只看着活蹦乱跳地样子,我们下地薅草也带着它,它在麦子垄里钻来钻去,咩咩叫着,追着我的脚后跟跑。小羊羔喝了奶粉就天天拉稀,没几日也死了。

本来盼望羊群满院,最后只剩下了小青,希望还是有的,小青以后一定能生出一窝窝小羊羔。没事我就给它梳理毛,喂它新鲜的草,让它安静地卧在我脚边睡觉。小青也把我当成了它的依赖,有时候它蹦蹦跳跳跑远了,只要听到我的叫声就立刻回转身,跳跃着朝我跑来,用脊背蹭我的腿。我上学走时它就跟在我身后咩咩叫,似乎和我说什么话。

小青长得不小了,母亲在小青的脖子上拴了绳,我牵着它到树下吃落叶,到河边吃青草。我以为这样的场景会很长久,可世事无常,小青在一个下午突然就失踪了。

那天放学后,我把小青拴在院外槐树下吃落叶,转身回家拿馒头吃,一会儿出来就不见了小青,我以为它挣脱绳子跑掉了,绳子好好地拴在树上,我仔细一看,绳子上有明显的刀割印迹。我既生气又着急,谁这么狠心把小青偷走了!

我转了好几道街,希望能听到小青的叫声,可是没有!

我难受了好几天,反复回想小青,它的活泼和安静,它从小羊羔长大的每一个瞬间。这是一只羊的命运,它给我带来快乐又始料未及地离去。茫茫世间,人的命运都不知会如何,何况一只小羊?小青在我家未必就是幸福,难保有一天它也会像母羊那样凄惨的死去。也许它换了人家,日后子孙满堂,也许它已成为人家桌上的一道菜,都未可知。

​作者简介:朱秋霞,山东单县人,北漂十几载,忆故乡故人,写成系列随笔《故乡记忆》、《岁月留痕》,写作是多年心愿也是一种精神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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