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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知安行

 精有 2017-10-27 发布于江苏


【原文和陈荣捷集注】

来书云:“聪明睿知①,果质②乎?仁义礼智③,果性乎?喜怒哀乐④,果情乎?私欲客气,果一物乎?二物乎?古之英才若子房⑤、仲舒⑥、叔度⑦、孔明⑧、文中⑨、韩⑩、范诸公,德业表著,皆良知中所发也。而不得谓之闻道者,果何在乎?苟曰此特生质之美耳,则生知安行者不愈于学知困勉者乎?愚意窃云,谓诸公见道偏则可。谓全无闻,则恐后儒崇尚记诵训诂之过也。然乎否乎?”

性一而已。仁义礼智,性之性也;聪明睿知,性之质也;喜怒哀乐,性之情也;私欲客气,性之蔽也。质有清浊,故情有过不及,而蔽有浅深也。私欲客气,一病两痛,非二物也。张、黄、诸葛及韩、范诸公,皆天质之美,自多暗合道妙。

虽未可尽谓之知学,尽谓之闻道,然亦自有其学违道不远者也。使其闻学知道,即伊、傅、周、召矣。若文中子则又不可谓之不知学者。其书虽多出于其徒,亦多有未是处,然其大略,则亦居然可见。但今相去辽远,无有的然凭证,不可悬断其所至矣。

夫良知即是道,良知之在人心,不但圣贤,虽常人亦无不如此。若无有物欲牵蔽,但循着良知发用流行将去,即无不是道。但在常人多为物欲牵蔽,不能循得良知。

如数公者,天质既自清明,自少物欲为之牵蔽,则其良知之发用流行处,自然是多,自然违道不远。学者学循此良知而已。谓之知学,只是知得专在学循良知。数公虽未知专在良知上用功,而或泛滥于多歧,疑迷于影响,是以或离或合而未纯。若知得时,便是圣人矣。

后儒尝以数子者尚皆是气质用事,未免于行不著,习不察,此亦未为过论。但后儒之所谓著察者,亦是狃于闻见之狭,蔽于沿习之非,而依拟仿象于影响形迹之间,尚非圣门之所谓著察者也。则亦安得以己之昏昏,而求人之昭昭也乎?所谓生知安行,“知行”二字,亦是就用功上说。若是知行本体,即是良知良能。虽在困勉之人,亦皆可谓之生知安行矣。“知行”二字,更宜精察。

 

①睿知。《中庸》第三十章云:“惟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

②质。朱子《中庸章句》注上章云:“聪明睿知,生知之质。”

③仁义礼智。参看第三十八条,注一。

④喜怒哀乐。参看第二十八条,注一。

⑤子房。张良,字子房(前一八六卒)。家五世相韩。秦灭韩,良谋报仇,狙击秦始皇。高祖起兵,良常为画策,佐高祖定天下。封留侯。晚好黄老,以功名终。事迹详《史记》卷五十五、《汉书》卷四十。

⑥仲舒。董仲舒(约前一七六至约前一○四),少治《春秋》。汉景帝(前一八八至前一四一)时为博士。下帷讲授,三年不窥园。武帝时(前一四○至前八七)以贤良对策,为江都相。尊孔重经,儒家一尊,大有力焉。著《春秋繁露》,倡天人感应之说。参看《汉书》卷五十六。

⑦叔度。黄宪,字叔度(壮年一二○)。东汉名士。言论无存。荀淑与语,移日不能去。郭林宗谓叔度汪汪,若千顷波。

⑧孔明。诸葛亮,字孔明(一八一至二三四)。刘备三顾其草庐,乃出佐刘备取荆州(湖北),与益州(成都)。备为蜀汉昭烈帝。与魏吴三国鼎立。备殁,封武乡侯。六次北伐欲复中原。未成而卒。参看《蜀志》卷五。

⑨文中。参看第十一条,注一。

⑩韩。韩琦,字稚圭(一○○八至一○七五)。宋之名臣,官至司徒兼侍中,封魏国公,卒谥忠献。参看《宋史》卷三一二。

范。范仲淹,字希文(九八九至一○五二)。亦宋之名臣。参知政事。与韩琦齐名,出将入相,共致太平,天下称韩范。卒后追封楚国公。参看《宋史》卷三一四。

生知安行。参看第六条,注八。

性。王本作“德”。

违道不远。《中庸》第十三章云:“忠恕违道不远,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

伊。即伊尹。参看第九十九条,注三。

傅。传说为商武丁(前一三二四至前一二六六)之贤相。

周。即周公。参看第二十一条,注二及第一四一条,注五。

召。公名奭(前一○五六卒),谥曰康,文王之子,武王之弟,与周公相辅成王。详《史记》卷四《周本纪》。

行不著、习不察。参看第一○一条,注八。

昭昭。《孟子·尽心篇》第七下,第二十章云:“圣者以其昭昭,使人昭昭。”



【译文】

来信写道:“聪明睿智,果真是天生的资质吗?仁义礼智果真是人的天性吗?喜怒哀乐果真是人的真实情感吗?私欲和客气真的是同一个东西?还是两个东西呢?古代的英才,像张良、董仲舒、黄宪、诸葛孔明、王通、韩愈、范仲淹等人,道德和功业均显著于世,这些都是从他们的良知中生发出来的,却不能称他们为‘闻道者’,原因何在呢?假如说仅仅因为这些人天生的材质卓越,那么‘生知安行’的人岂不是比‘学知利行’、‘困知勉行’的人要强吗?我的愚见认为,说以上诸人所见的道不完整还可以,若说他们完全不了解道,就恐怕是后世的儒者们只崇尚记诵训诂之学而产生的误解了,这种理解对吗?”

性只有一个而已。仁、义、礼、智是性所具备的性质,聪、明、睿、知是性的资质,喜、怒、哀、乐是性的情感,私欲和客气是性的蔽障。人的资质有清有浊,所以人的情感有的过了,有的不及,而障蔽也就有浅有深。私欲和客气是同一种病症的两种痛法,穷其根源不是两样东西。

前面所说的张良、黄宪、诸葛亮,以及韩愈、范仲淹诸君,都是本来的材质就美好的人,自然就暗合圣学之道,虽然不能都称他们为“知学”,都称他们为“闻道”,但是自然而然,他们的才学也都离圣学之道不远,假如他们真能做到“知学”和“闻道”,那他们就可以跻身于伊尹、傅说、周公、召公之流了。

像文中子王通,又不能说其是“不知学”了。他的书虽然大多出自他的徒弟之手,并且也多有记述不当之处。但是观其大略,也是颇有可观之处,只是现在距文中子的时代太遥远,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凭空臆断文中子学说所达到的境界。

良知就是道,良知之在人心,不但圣贤是这样,就算普通人也无不如此,若是没有外物和私欲的牵累和障蔽,只循着良知的生发处去行,就没有不合道的。但是普通人多为外物和私欲牵累蔽障,不能循良知而行,像上面提到的诸位前贤,天生的材质已经很清明,自然外物的牵累和私欲的障蔽就少,那么他们良知的生发处自然就多,也就自然距圣学之道不远。

求学的人学习遵循这个良知就行了。所说的良“知”,就是知道专在学习遵循良知。上述的前贤虽然不知道专在良知上用功,有的在岔路口彷徨,有的在光影和杂音中迷离,所以他们对道的把握有时吻合,有时偏离,而没能达到纯正如一的地步,如果知得良知之学,就是圣人了,后世的儒者认为这几位前贤只凭自己的气质行事,难免会失于“行不著”与“习不察”,这样说也不过份。但后世的儒生所说的“著”、“察”,也仅仅局限在狭隘的见闻,蒙蔽在沿袭的谬见,对圣学之道中的一鳞半爪进行模仿,尚且不是圣学之道中所说的“著”与“察”,如此又怎么能以其昏昏,而使人昭昭呢?

所说的“生知安行”中的“知”、“行”二字也就是从用功上说的。至于知行的本体,就是良知、良能。即便是困知勉行的人,也都可以称之为是“生知安行”。

“知行”二字更需要用心省察。




此为传习录连载第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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