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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罡星玉麒麟卢俊义 赵时棡（叔孺） 印学历来有猛利与和平两派，语见周亮工《印人传》。近代印坛，吴昌硕为猛利一派头领，而和平一派则当以鄞县赵叔孺先生为代表。沙孟海《沙邨印话》以吴昌硕雄浑，比之太阳，赵叔孺肃穆，方以太阴，亦是此意。若以绘事为譬喻，吴昌硕是写意大师，赵叔孺则是工笔圣手。夫写意与工笔，实无轩轾，因以卢俊义方之。 叔孺金石书画无不擅场，其书画以二赵（子昂、撝叔）看家，篆刻亦以二赵（次闲、撝叔）为楷则，而中年以后，留心圆朱，又非二赵所能范围者。 庚辰德父 圆朱文以圆转秀媚为极则，而耗神难工，且易病板滞与庸俗，故历代作者不多，名家亦少，有明一代，唯出一汪尹子为圆朱圣手。至清末，此技几成绝学。叔孺感此，遂浸淫于斯，并广传徒众，陈巨来、方介堪、叶露渊是弟子中特出者。 赞曰： 二赵家风别会心，圆朱端谨更出新。 雄浑肃穆各所好，宜许沙翁比太阴。 ◎“浙人不学赵撝叔，偏师独出殊英雄”，这是1925年吴昌硕为沙孟海印谱题诗的开首二句，不学赵撝叔，何以就可以成为“英雄”，这话有些费解，在1920年代学赵撝叔而称雄印坛的正是鄞县人赵叔孺。吴赵两位大师之间应该没有多大的矛盾，但争强好胜之心总是免不了，这枚 “庚辰德父”白文印的边款说：“此印拟汉凿，较近人吴苦铁何如？叔孺。问德兄法家。戊申十月。”（图2-1）戊申是1908，吴昌硕六十五岁，赵叔孺三十五岁，就此印的水平来说，欲比拟吴昌硕，恐怕还是有些唐突。尽管我们接受阳刚、阴柔的划分，但总体来说，二十世纪以来，吴派的影响力远远超过赵派，这除了受众本身的审美偏好以外，赵叔孺艺术才质不及吴昌硕也是重要原因。应该承认，赵叔孺作为工整秀丽篆刻风格的领军人物，地位不容颠覆，但技术功力不及弟子陈巨来、方介堪，天分才气不及沙孟海。 庚辰德父（图2-1） ◎不妨看看三派人物对赵叔孺的评价，陈巨来以二弩精舍首座弟子自居，在“业师赵叔孺”一文中说：“（赵叔孺）刻印初宗赵次闲，四十以后，始改从赵撝叔。从来书画篆刻，如专事摹仿某一大家，而无自己面目者，总难成名。叔师学撝叔，卒能继美缶翁之后，为海上印人魁首者，其原因有三：1、撝叔所作，变化多端，面目至多。叔师亦无所不能，其所作仿六国币、汉封泥诸印，以视撝叔，更为挺而且稳。2、撝叔于汉凿印，仿作极少，叔师于汉官印最为擅长，一刀既下，从不修饰，无不神采奕奕。3、撝叔篆刻，有浑成之妙，叔师风格，则以古、秀见长，可谓青出于蓝。然叔师书法，无论篆隶真行，皆步趋撝叔，故终未能超越。”沙孟海既厕二弩精舍同门之列，又曾在缶庐投帖，晚年著《印学史》，于吴昌硕单列一章，而将赵叔孺与徐三庚、王福庵归入近代细朱文诸名家，评价也十分到位：“赵的篆刻，继承汪关的传统，最擅长圆朱文及朱白文小玺。他的圆朱文，端严大方，基本上用元明以来细朱旧法，偶然也参以邓石如、赵之谦的新体。用笔光整劲挺，精到之作，往往突过前人。”所选三枚印例中，“辛酉十二月四明赵叔孺得梁玉象题名记”，（图2-2）多字印安排巧妙，不让王福庵，“云怡书屋”，在边款中已说明“拟宋元朱文”。邓散木是吴派的再传弟子，所著《篆刻学》列赵叔孺为邓（石如）派之下，评语也很友善：“赵时棡取赵氏（指赵之谦）静穆稳俊之笔，规模秦汉，力求平正，以纠宋元之纰缪，时流之昌披，意至隆也。”所选白文“绳盫”（图2-3），朱文“苏象乾藏书记”都很佳妙。 辛酉十二月四明赵叔孺得梁玉象题名记（图2-2） 绳盫（图2-3） ◎一般来说，走工整路数的印人创造性相对较小，临、仿往往也被看作是一种重要的创作手段，“福德长寿”是赵之谦的原创，（图2-4）黄牧甫、赵叔孺、丁辅之都有仿作，（图2-5、2-6、2-7），放在一起，读者可以自己判断优劣。“仆本恨人”是江淹《恨赋》中的警语，也是赵之谦的原创，（图2-8）受者是江弢叔，原印有些细碎，赵叔孺的临作也算不上十分高明。（图2-9） 赵之谦 刻福德长寿（图2-4） 黄牧甫 刻福德长寿（图2-5） 福德长寿（图2-6） 丁辅之刻福德长寿（图2-7） 赵之谦 刻仆本恨人（图2-8）
仆本恨人（图2-9） ◎为行家刻印是一难，赵叔孺谱中有其为“丁辅之”、（图2-10）王福庵（“王禔”）（图2-11）以及罗振玉（“臣振玉”）、“罗福颐”父子刻印，（图2-12、2-13）不知是否巧合，四枚印都采用朱白相间之法，这样的安排本来就不容易讨巧，所有的作品都有些拘滞。而为自己的弟子“陈巨来”刻印则自如得多，（图2-14）至于自用之“赵时棡印”、（图2-15）“赵叔孺氏”，（2-16）皆精妙绝伦。看来要做到心无挂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丁辅之（图2-10）
王禔（图2-11）
臣振玉（图2-12）
罗福颐（图2-13）
陈巨来（图2-14）
赵时棡印（图2-15）
赵叔孺氏（图2-16） ◎为收藏家刻印是一件荣幸的事，我们今天已经不知道建业文房之印、宣和连珠、双龙小玺的作者，但这些玺印必将随所钤盖的王羲之、颜真卿的妙迹而流传千古，这是篆刻家所独享的殊荣。锡山秦氏开设艺苑真赏社，用珂罗版影印法书名绘、善本碑帖，其中大半都钤有赵叔孺精心镌刻的“古鉴阁”朱文，（图2-17）而赵叔孺为另一位大收藏家庞莱臣刻的“虚斋墨缘”，（图2-18）也见于所藏书画，这两枚印的精致程度，甚至超过赵的自用印。
古鉴阁（图2-17）
虚斋墨缘（图2-18） ◎赵叔孺印谱中可资谈助的掌故不多，谱中长尾甲（雨山）与吴昌硕渊源很深，内藤湖南是治中国学的日本学者，这些皆无足称，最可以一说的是自刻小玺“叔孺画马”。（图2-19）赵叔孺画马得妻的故事有多种版本，不妨转述陈巨来的说法：叔孺早慧，四五岁时便喜写生，尤善画马，能对客挥洒。闽县林寿图作湖北藩台，与赵父佑宸有旧，时林藩台晋京陛见，回鄂时特纡道镇江，看望赵佑宸，叔孺方八岁，叩见林公，并以所画马呈请指教。林公一见大赏，乃以幼女妻之。越九年，林退休福州，遂召叔孺赴闽成婚。辛亥革命以后，叔孺在上海鬻画刻印，画马声价最高，有“一马黄金十笏”的传说，据1930年墨海潮创刊号上刊布的润例，印章不过每字四元，书法三尺六元，山水三尺三十元，花卉三尺十二元，画马独昂，每匹二十元，价格远在其它类型之上，看来高价马并不是空穴来风。
叔孺画马（图2-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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