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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湾杂忆(十五·纺车水跳)

 无为斋321 2017-11-10

湖湾杂忆(十五)

  钟浩如

 

28、纺车

 

                               (此图来自网上)

   年纪很小的时候,总觉得纺车是一架我与祖母合用的落地大玩具。

玩的时候,她用它纺线,我用它转圈。尤其是空负荷状态时用手轻轻一拨,纺轮便飞快地旋转,生动极了。我想大凡能转者,一定都很好玩,包括太阳系与地球,所谓“玩转地球”大抵就是这般来历。

将湖边上一大片绿浪翻滚的苎麻变成一顶笼罩于古典寝榻上空的麻丝蚊帐,一顶姑妈出嫁用的那种用红绸子系着的蚊帐,见证这样的过程我大约用了三年的时光。前年春夏之交,父亲将临湖的两亩麻园收获回家,脱皮、晒成白里透着浅绿的干麻。

至此,余下的事情就交由祖母去做了。在所有环节中,我以为最枯燥的莫过于“搭线”。“搭线”的时候将一根根绩好的纤细麻丝用纺车连接到纱锭子上,将丝头捻一下,便将纺轮有气无力地“搭”一下,从夏到春,再从春到秋,线就是这样慢条斯理变成纱,变成一筐筐胀鼓鼓的纱垂的。

然后,就该谋划上机织布了。

老式的木头织布机好像是从黄道婆那儿发源。将麻纱织成布,无意中也将自己织成湖湾人朗朗上口的谜——“天上天鹅叫,地上地鹅叫,两边雁子叫,中间鲤鱼跳”。于是“吱吱呀呀”叫着、跳着,湖岸的红花草地上就铺满了长长的白练。漂白、晾干,一段十丈白练在秋阳下暖融融地躺着,作着陪嫁的梦!

她出嫁那天,堂屋的八仙桌升腾起别祖盛宴的香雾,屋檐下纺车上落着两匹可爱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唱。一种叫作“中国草”的麻纤维植物,走进轻纱罗帐,其间只隔着一座小桥,叫“纺车”!

 

 

 29、水跳

 

湖湾杂忆(十五·纺车 <wbr>水跳)
   将木梯的一端立在水下,另一端露出水面,那就是跳架。

将丈余长的木板一头搭在跳架,另一端搁于码头,这就是跳板。

架与板合二为一,便构成了悠悠晃晃的江南水跳,诗名一样好听!

于是捣衣、挑水、梳头、濯脚、洗菜、情语……所有这些细节便都有了一种“哗哗”作响、涟漪环生的去处。俯瞰水跳,俨若倒映于水面的生活感叹的符号!

幽静?欢快?清凉?私密?仁、智所见各不相同。而水,明如镜鉴,一目了然!

江湖之上,茫然无际。舟近岸,见有跳板从湖湾伸出,便晓杨柳深处必炊烟袅袅、鸡犬相逐。有跳板接岸,便可绕缆抛锚,虽陌路来客,对于飘零舟楫,能泊亦可为家。

跳板原本就是土岸向远方张开的臂膀,向归客伸出的巴掌,为远舟唱晚接风、避浪、饯行,世世代代成为村的形象代言。跳板接岸的那端,一串石级蜿蜒而上,鹅鸭摇摆着带路,蹒跚在前,篱笆深处有锅碗瓢盆作响——落浦收帆大约就是这种样子!

有时候水跳近水的部位也长绿苔,那是一种存在的资历,四季轮番,它资证着林丛人家水居的年轮。说不定禾场枇杷树荫下摇着蒲扇的老者,年轻那阵就是从河沿泊舟上岸喝着人家的姜盐芝麻豆子茶,从此把双桨竖立在茅草屋檐下不再风雨飘零的。

所以,跳板,作为岸与水之间的一种木质的链接,作为两种空间板状的节点,驭舟以来,它泊船,泊人,更泊心。既可泊人泊心,因之,渔耕之乐便常以水墨的方式跃然于宣纸之上,然后盖上殷红的图章,当水跳附近曾经无意插下的柳条变成古柳的时候,便有人捧着古色古香的画轴小心翼翼地走进“鉴宝”的殿堂。值大钱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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