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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您一起慢慢变老 ——陪护老人日记选2017.04.01. 正在洗衣服，忽听老妈说：“什么玩意！你对我一点也不好，守着人装猫变狗的，哼！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到孩子那打我小报告，踩贱人一个顶俩……，我不待这了，我要回家……” 老妈又开始了，我中午去赴约也就泡汤了，我得想办法安排“节目”转移老妈的视线，那就带着老爸老妈去吃素食吧。 01 素食园就在我家旁边这条街的南头。 每位16元，办卡则每位12元。我不办卡，三位48。不办卡相当于四位办卡的费用。 老妈端着自助餐的盘子，有点端不动的样子，一边走一边用夹子夹菜。她不太习惯地说：“你打头，我跟着。”我就打头，老妈让老爸到后边，她紧跟在我后面。 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她和我家房后的北京知青韩姨，骑自行车带着我去七星泡农场的情景。买大馃子和豆腐脑、豆浆时，妈说：“我打头，你跟着。”我一听，一下就有了主心骨，我闻着差点馋死人的香味，安安静静地跟在妈的后面。 看老妈夹得不少了，我就不往自己盘子里夹了。老爸与我们隔着一个人，看着满眼的素食，慢慢腾腾地仔细挑选着。时而看看别人怎么用夹子，怎么往自己盘子里夹菜。完全不用我操心。
半圈下来，老妈的盘子已满，如此，粥就不让她端了，怕他端不动，她左手腕是几年前摔骨折后接的。我问：“妈，你愿意喝哪个粥？”她指着南瓜粥和紫菜汤说：“这俩哪个都行。”我又问老爸，他指了一下黑紫米粥。 我四处瞭望，发现东南角一隅有个空桌，就叫着老妈，拍了老爸肩膀（他耳朵聋听不见），领着他们排着队到桌前，安盘，落座。老爸说：“哈哈，这他妈挺好玩的，多少年没排队买东西了。看把你妈高兴的。” 此时，只见老妈正乖顺地坐着，一边观察满屋子吃饭的人，一边等我去端粥，见我们看着她笑，也会心地一笑。那样子，多像我乖顺地坐在七星泡农场的快餐桌前，人，滋滋地等着她，心，对新鲜环境充满了好奇和遐想。 我把粥运到他们脸前，老爸说：“你跟俺俩的不一样。”老妈也说：“你是鸡蛋菠菜粥，黄的，绿的，白的，怪好看的。” 这顿饭，幸亏我及时决定自己盘子少选菜，我们好不容易把三个盘子里的饭菜都吃了，剩下三个蒸饺实在吃不动，歇了一会才吃了半个。剩下难看，带走又违规，后来，我们像做贼的一样，把盘子放在那就跑了，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三人中，只有老爸选了一个粽子。老爸拿起粽子，端详了半天找到了线绳，我拿过来绕下捆绑，扒开黏糊的粽子皮，递给老爸，他咬了一口，说：“恩，不错。”又递到老妈跟前，说：“你尝一口，挺软和，挺甜。” 老妈不好意思，好像没想到老爸居然能给她递吃的，向后躲了一下，老爸又往前递了一下，老妈才咬了一口。那神情，像旧时代新郎揭开新娘的红盖头那一霎流露出的羞怯。 此情此景在别人家算什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啊。在老妈这，却是多么珍贵啊。可以说是一生所求。真如老爸所说：“真没想到，飘荡了半辈子，老了老了，又回到关里了。这才是人算不天算，这是天意啊。” 这种情况，到我这里渐渐多了起来。这是环境所致。因为人有个共性，在外力的作用，比如在陌生环境、大事件、突发事件等情况下，会变得自然而然地同心同意，比平时更亲近。 而他们以前，守着熟人，或在他们生活了五十年的农场，他们心里一直有他们那个时代的道德和行为标准，是不会像今天这样的。 新环境中，往往更容易冲破旧有的束缚，这就是常说的不破不立吧？
02 下午,老妈在院子喂捡来的鸽子，我坐在古铜色的竹子方凳上晒太阳，重读茨威格的小说《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老爸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他说：“嘿嘿，真他妈有意思，48块钱，把三个人撑够呛。真他娘的没出息。”又说：“还不让剩、不让带。嘿嘿……这事闹的，把人撑够呛，嘿嘿，嘿嘿……” 经老爸这么一说，我也跟着笑，笑出眼泪来了。 老妈也笑，一边笑一边说：“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调出他们吃粽子的照片，老妈惊问：“这是多咱的？” 我说：“就今天中午啊。” 她有些疑惑：“是吗？” 我说：“是啊，你忘了，你夹了那么多菜，把我们好撑。” 她笑了，说：“净瞎说，我多咱夹那么多菜了，好事不赖我。” 她端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从这些影像中确信不疑，的确是老爸给她吃粽子了，她也曾个像个新娘一样害羞过。她的笑容又徐徐绽放了，脸色绯红，仿佛一个金婚老女人，看到自己当新娘时的羞赧时，所流露出的幸福和怀想。 多有福的两位老人啊。老爸变好了，却不自知。老妈一生所求的幸福忽然来临，却惊讶自己真的享受过这事。那个根深蒂固的“坏男人”印象，仿佛依稀，了无痕迹了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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