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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北极光

 瑞德阁楼 2017-11-13

    □李啸(河南郑州)

    一

    八月的漠河境内是水的世界。雄浑的黑龙江以及像孩子一样缠绕着它的河流在高山、峡谷、森林、村庄间挥洒奔跑。天上的雨水更是在这片土地上肆无忌惮地想来就来,当人们还没有撑起雨伞时,它又悠然而去。而霞光和云彩则如仙女般在雨中穿梭,争奇斗艳。这变幻莫测的世界不由人会忘却都市的喧闹,平静自然地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洛古河,黑龙江的源头,是由南源额尔古纳河与北源石勒喀河汇合而成。洛古河村,是依着洛古河的黑龙江南岸最西部的一个村庄,有着源头第一村的村名,与俄罗斯的波克罗夫村隔江相望。

    村子里,一切都很静,河水也静静地流淌。原始的土坯墙,泛着岁月年轮的黑木屋顶记录着村子的古老历史。

    只有几十户人家,有着90多年的历史。据说,这里的农户绝大多数原籍是山东,当年,他们的祖先是冒着生命危险闯关东来的。

    几间低矮的土坯房,低矮的门,院子里种着的各种蔬菜上落满雨珠,一位看上去五六十岁的老人,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还有一对年轻夫妻。见我进来,老人热情地打招呼,问搁(从)哪儿来的。他知道郑州,知道少林寺,知道黄河。老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男子,五官标致,方型脸上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

    “老人家,一直住在村子里吗?”

    “是呀,在这儿生在这儿长,一辈子了。”“你还很年轻呀,离一辈子还远着呢!”“不年轻了,八十多岁了。”

    我吃了一惊。大都市的人到了八十多岁,是少有这样精气神一点儿都没有老态的。可这个老人家,住着这低矮的土屋,一眼便知,活得轻松愉快。两个儿子,一个在北京,一个与老人守在一起。四个女儿,三个远嫁他乡,一个小女儿与老人守在一起。院子里的那对年轻夫妻是老人的外孙女和外孙女婿,小孩子是老人的重外孙子。他们一家三口几天前从山东远道回家,是为了给老人过生日的。每年老人的生日,在外的儿女及晚辈不管路途多远全部都要回家,一个都不能少。

    老人说:“前几天,家里热闹,都回来了,四世同堂,几十口人。昨天才走了一拨,他们这一家三口过两天走。”

    祖籍山东,老人的父亲当年是闯关东来的。据史料记载,1644至1667年,清政府《辽东招民开垦条例》规定:“招至百者,文授知县,武授守备”。在这23年间“鲁民移民东北者甚多”。

    我问老人家:“见过北极光吗?”

    老人家告诉我,他是见过北极光的,那五颜六色的极光在夜晚把大地照得如同白昼。

    难怪老人一家这么幸福。在关于北极光的众多传说中,它是“黎明”的化身,是幸福和希望的化身。

    二

    很多人认为,黑龙江的水是黑的。其实,来到这里才弄明白,不是黑龙江的水黑,而是东北的黑土地黑。清澈的江水流经这里便与土地融为一体,清流下躺着的是那条黑黑的巨龙。

    傍晚,走出仲景养生院的后门,有几条蜿蜒的小路,路两边奇异的野草花恣意地生长,茂密而拥挤。我与它们亲近、合影、吻香、抚爱,同时禁不住的伤感油然而来,因为,再过不久,当冬雪来临时,她们的生命就将结束,香消玉殒。

    往前走,越过大堤,来到江畔,坐在岸边的石头上,黑龙江界河的那边是俄罗斯,对面的小村庄清晰可见。傍晚,家家户户的红瓦房的屋顶上冒起了炊烟,房间的灯也亮了起来。

    那个房间里住着什么人呢?一对夫妻,肯定的。那亮着的灯光是在等他或她回家,那冒着炊烟的灶房里有着充满爱的晚餐。

    那好像是我的家,应该是我的家,它就是我的家。

    往日,每天傍晚下班时,走到家门口,我便能看到家中的灯亮着,从厨房中飘出的饭菜香味扑鼻而来。那是党先生,他在等我回家,共进晚餐的时光一晃便是将近三十年。在岁月的流逝中,风带走了叶,雨带走了光。几十天前,病魔带走了他……从此,回家时,我再也看不到亮着的光。

    生命无常,什么时候它要归去呢?

    一年前,党先生还是那样一个声若洪钟、生机勃勃,喜欢高谈阔论、呼朋唤友的性情中人,一个不经意的检查,突然便将他推到了死亡的边缘。一年多往来医院虽然艰辛,但我始终坚信,一定能将他从死神的手中拉回来。他不可能这么快就离开我们这个家。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怎么可能说走就走呢?三年前,当小孙子降临时,我们得到了无数人的祝福,儿孙满堂天伦之乐让我们的家充满着希望。

    佛说,人的灵魂永远不会死。最近,网络爆出美国再生医学和先进细胞技术公司的科学主任Lanza写了一本叫《生物中心论》的书,描述了人死后生命不会结束,多重宇宙可以同时存在,在一个宇宙里你的身体死亡后,另一个宇宙会吸收你的意识然后继续活下去。

    送走党先生的这些天里,一次次地,在家中的客厅、书房、卧室中看到他的身影……是的,他真正的灵魂所在地,是我和儿孙的心中。

    三

    在北极村,谁都难忘随处可见的白桦林。妖娆清雅的叶片,俊瘦挺拔的身姿,远望如千军万马,近看似亭亭玉女。其生命之顽强,不畏严寒,不惧风霜,高昂的树梢始终直入云端,坚实的根茎则深深地根植于黑土地中。

    离北极村一个小时的车程,有一片肥美的草地,被大片原始森林包围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原始森林里会有这么一片开阔而肥沃的草地。

    每年春暖花开的季节,北极村及周边几个村子里,从家家户户的马厩里奔跑而出的马儿蜂拥着来到这片草场,吸吮着大地母亲的营养,寻找着心目中的意中人,相恋、结婚、生子……冬季来临,相恋的老马夫妇带着它们的小马驹再次回到村子,与主人一家猫冬。

    在那片草场里,我看到的是一幅壮观的生命画卷,它让我热泪盈眶:茂密的森林,肥沃的草场,健硕的“男人”,丰腴的“女人”,欢腾的“孩子”。生命,在大自然的滋养中焕发着勃勃生机……

    在漠河,出现极光的最佳时间是每年的七月,我来晚了,没有看到天空中的北极光。然而,这一自然奇观千百年来吸引着无数人仰望苍穹。如生命一般,它浩瀚、神秘,令人望而生叹,顿感宇宙无限。而生命,归去来兮,福兮祸兮,其奥妙多彩,其变幻莫测,其悲壮美丽,千百年来,生生不息,亘古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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