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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曾经有过这样的传统—— 哪怕世间再欲望充斥 你也可以选择留住尊严 哪怕时代再浅薄庸俗 你也可以选择保持高贵 曾经看过一篇文章，题目里有“中国精神的关键时刻”一句。被这句话吸引，我点了进去。 文章不长，本以为是标题党，看完后的感受却只有“震撼”二字；心底里慨叹着，原来真的如此。 文章说了一个故事，一个发生在2500年前、早已为人淡忘的故事。我不知道当时的天气，只知道2500年后的我读过，依然听见了雷霆霹雳。 一 故事载《吕氏春秋》。《庄子》亦有记。 文章的主人公，后世曾享有无限荣光，也曾背负无限羞辱。而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在他生时，他只是一个loser，一个处处碰壁、流离失所、失意灰败之极的“丧家之犬”。他是孔子。 左传哀公六年，公元前489年，吴国大举伐陈，楚国誓死救之。周游列国无望地推销自己的孔子，正好赶上了这场混战，被困于陈、蔡之间。 当时已经绝粮七日，孔子和弟子们吃的是清炖野菜。就这，也是吃不饱。 故事发生时，弟子宰予已经饿昏过去，颜回正一歪三斜地在院子里择野菜。 孔子则正在屋子里鼓瑟而歌，歌声高亢嘹亮。 是的，就算已山穷水尽，就算今天就可能饿死，已经年迈的夫子依然在高歌。任谁也感受得到，这已经不是身体问题，而是精神问题。 人，最大的考验并非来自现实，而是精神。宰予是身体经不住考验，另外两名弟子——子路和子贡，则是精神和信念正在摇摇欲坠。 他们就当着颜回的面，说了这样一句话： 夫子逐于鲁，削迹于卫，伐树于宋，穷于陈、蔡。杀夫子者无罪，籍夫子者不禁，夫子弦歌鼓舞，未尝绝音。盖君子之无所丑也若此乎？ 老夫子你无钱又无权，不出名又不走红，四处碰壁受辱甚至差点没命，一直从失败到失败，没有最失败只有更失败，悲哀到家了，混成这样，不自杀不得抑郁症也就罢了，居然还好意思唱歌？君子可以这么不要脸么？ 孔子是他们的老师。而当时，他们就这样当着孔子最心爱、最亲近的弟子的面，近乎咒骂地指点着自己的老师。 颜回什么也没说，择完最后一根野菜，他摇摇晃晃地进了屋。 琴声戛然而止。 推琴声和大喝声紧接着从屋子里传了出来：“小人也！召，吾语之！” 早已在门口等着的子路和子贡，有些战战兢兢又有些不以为然地走了进来。子贡仍然嘟囔着：“如此者，可谓穷矣。”——混到这地步，真是山穷水尽了。 孔子却凛然道： 是何言也？君子达于道之谓达，穷于道之谓穷。今丘也拘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所也，何穷之谓？故内省而不疚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大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陈、蔡之厄，于丘其幸乎！ 说的什么话？君子达于道义叫做达，穷于道义才叫穷。如今我孔丘遭逢乱世，正是因为抱守仁义之道，才落得这样处境，恰是理所当然，怎么能叫穷？我内省不因道义有亏而愧疚，临危难而不曾失掉德行，只有在天寒地冻、霜雪降临之时，才会知道松柏是最后依然葱茂的！如今遭遇这陈、蔡之困，正是我孔丘之幸！ 直如黄钟大吕。 说罢，孔子“烈然返瑟而弦”，只留下目瞪口呆的子路和子贡。 片刻之后，子路随着响遏行云的乐音，“抗然执干而舞”。子贡则依然呆若木鸡，嘴里喃喃自语着：“吾不知天之高也，不知地之下也……” 读到这里，眼眶几乎湿润。 电影《孔子》的最后，曾半虚拟了孔子与老子的一段对话： 老子：“孔丘啊，当今之世，王纲失序，天下纷乱，可你还是要一意孤行，推行礼乐仁义吗？” 孔子：“丘惭愧，一无所成。” 老子：“那就索性放弃吧。名爵者，公器也，不可久居。” 孔子：“那弟子何去何从，毕竟不能像葫芦一样，挂在门楣上，无用于世。” 老子：“无用，安知不是大用。弱则生，柔则存，天下莫弱于水，而攻坚者莫之能胜，上善若水啊。” 孔子：“先生微言大义，吾道一以贯之。先生的道是大象无形，超然物外，不限于世间。而我的道，则在人间。” 老子：“那就不要在意天下的误解吧。富人赠人以金，我没有金子，就送你这几句话吧。” 这段话，说尽了孔子内心的执着和坚守，这颗心在义无反顾和无怨无悔中翻滚着、滚烫着。是的，他的道，在人间；选择了这条路，便注定选择了挫折和磨难。人这一生，最难明白的就是自己的真正心意，并决然地走下去。 我们也常常遭遇失败、挫折和困苦，我们的处境远不如夫子那样凄凉，而这样的精神和气度，我们却没几人能做到。 子路原是武士，子贡原是商人，他们对生命的理解或许和我们相差不远：如果真理不能兑现为现世的成功，那么真理就一钱不值。 而孔子，则决然、庄严地说道：真理就是真理，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明达真理，并在行事为人中一以贯之！ 活着不只有升官发财争名夺利，人还有失败和穷困所不能侵蚀的精神尊严！ 为什么说这是中国精神和华夏文明的关键时刻？ 因为就是在这个时刻，中国精神和华夏传统的标杆，已经立了起来，风吹日晒，千年不倒！ 是的，这样的人很少，可是有一个就足够，有一个就足以证伪——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功利和卑劣。于是便能让人心存希望，千秋万世，火种不熄。 有如一片死地，却有一颗种子，在顽强地悄悄发芽。 记住孔子那句话吧——“君子达于道之谓达，穷于道之谓穷”。这曾经是穷与达的真标准，是君子之道的硬指标。可是已经失落得太久。 子路和子贡何其幸运，有这样的老师在人生的关键时刻作指引，有这样一位真正的君子在身边言传身教，有这样一位智者，在自己即将沉沦之时给予那样振聋发聩的当头棒喝。 而我们呢？ 不知天高地厚的，又何止子路和子贡？ 韩愈说：师道之不传也久矣。君子之道，亦如是。 二 这样的先贤，也不止孔子一个。他“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的弟子颜回，可能更有名。 再譬如庄子。 当庄子挖苦为宋王出使秦国而得百乘车骑赏赐，返回宋国后在庄子面前显摆，洋洋自得地说着自己有本事而庄子没本事的曹商，是为秦王舔痔疮之人的时候，他心中是有愤怒的。 愤怒是因为对价值清醒，却对时代无可奈何。我们不难想象他讲出“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这句话时的心情。 “庄子尽管穷困了一生，寂寞了一生。”（闻一多），他脖子已经饿成一截枯柴，可是依然只愿做一只在泥水中撒欢的龟，而不愿与污浊世间有任何的苟且。 又譬如六祖慧能。 这个真正将禅宗发扬光大却大字不识一个的一代高僧，曾因年轻资浅却得五祖弘忍托付达摩祖师传法衣钵、六祖之位而被追杀，隐居深山15年。 当后来已经明心见性的他讲出“辛苦受尽，命若悬丝”八个字的时候，我们难以想象那背后到底包含着什么，他又到底经历过什么。 他就那么沉默着一肩挑起了所有的苦难，脚步坚定，心意决绝。直到15年后出山以一句“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而一鸣惊人，成为一代祖师。 什么是儒释道的真谛？说到底，也不过是看到并坚守作为一个人的价值的高贵，而不是在欲望中沉沦而让动物性暴露无遗。 虽然在作为人的终极价值是什么上，儒释道答案不同；但他们的目的，从来一致。 文天祥舍生取义前在《正气歌》里曾写下振聋发聩的五个字：时穷节乃见。真正到了穷途末路之时，才能真正看出一个人的骨气和气节。 何谓穷途末路？既是大是大非上完全没有退路时，你选择了放弃尊严丢弃操守；也是日常琐事上完全有得选择时，你选择了一己利益和占人便宜。 有人说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更经不住考验的，是气节。 时光流转千年，在那些人的高贵价值面前，我们多数人依然只是动物。 三 这种人的高贵价值到底是什么？ 对于儒家，是通过真诚踏实地修养自己，去做一个真正的君子，进而利益天下。 对于道家，是通过参悟天地自然，回归自己真实的性灵，进而脱尘世羁绊、得灵魂超脱。 对于佛家，是通过觉悟自心，而生出对众生、世间的一份大悲悯，进而完成自身的圆满。 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利益和欲望；无论怎样，是拥有一种对生命的实感。 我们从前是可以感通天地、冥合四时、依道而行的。我们从前对世间种种，都有一份真切的感受。 而这种传统，已经在外来文化的全面冲击中丧失了；这种实感，已经在表层欲望的全面侵蚀下退化了。 怎么办？ 我们对这千年的传统、祖宗的学问，已经太陌生。我们对这生命的实感、人生的领悟，已经太遥远。我们对于中国文化的脉搏和活着的真相，需要走近，需要亲近。 而这，正是我们想做的事。 四 国学复兴已经成为国家战略。而百年的断裂，注定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来弥合。 我们，愿意为此出一份微薄之力。 我们非是以此宣言，只愿以此明志—— 我们想通过我们国学传播上的努力，使大家对祖宗的传统不再那么陌生。 我们想通过将国学与当下现实、人生对接，使大众对那种生命实感，重新有所觉醒。 这是我们的愿望，也是我们努力的方向。 愿你也参与其中，愿你能一路同行。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中华绵延千年的道统，以及那从未绝种的内心高洁。 文/单非 本公众号特约作者 王阳明心学 | 为往圣继绝学——铸造心学传播第一平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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