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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 燕 '宁宁，回来了，就跟我待两天吧！'这是真的？我已经是四十有五的人了，第一次从父亲嘴里听到留我的话，有种酸楚安静的涌上鼻尖！
父亲真的老了！不再渴望独处，完全改变了以往脾性，对于那些人多就恼的日子不再排斥，只要有人从门口经过他便会撵着话儿说两句。然而他却将孤独潜移默化的传递给了我，不知何时，我也爱上了独处，沉寂在都市里，哪怕得了口吃也不惊恐。然而在他面前，我却将孤寂清洗得干干净净，完全一种小鸟的样子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清晨，我会站在小院里高歌一曲，唱给路人听，唱给他听，也唱给自己听。已经厌倦了孤独，五音不全的我才不会怕人痴笑。然后跳上他的小炕，和母亲在家时一样，把满炕的铺盖、衣物齐整地打理一遍。药片、纸屑、烟盒、袜子还有母亲的鞋样？天呐！他把炕角简直当成了一个小仓库！我扫着扔着，他骂着捡着，这不敢那可惜了，可惜啥了？跟着破烂混在一块舒坦？再不敢扔了，你妈回来吼哩！我妈在省城陪她的小乖乖，哪顾得上吼你！就我这标准，下次回来再弄成乱七八糟，你就给我小心着！说罢见他咧嘴笑了，忽然明白，我的语气居然跟母亲一模一样！
儿时，我并不讨父亲欢心，嘴笨，一副犟驴样，有时真的能气得他七窍生烟！他说我是他的克星，历来就长着反骨！于是，我也真的成了他的对头，学习不及格，工作不上进，连基本的恋爱也经营的一塌糊涂。总之那时，提起我他便阴云密布，好像是他脚趾上的鸡眼，痛，却无法根治。而姻缘果下的骆驼，给我上了生动的回笼课，嘴笨，一副犟驴样，有时真的能气的我七窍生烟。当我向母亲哭诉委屈时，总觉得他会扭过脸笑我！
'给咱包饺子吃，你妈不在，我一个人吃着不香！'
'行，只要我在，吃啥做啥！'我温顺的像只欢快的鸽子，在家的日子会尽情的讨他欢心。曾经不止一次的想到：如果有一天他先母亲而去，我一定会在母亲面前扮演他的样子，学他不知疲倦的劳作，学他不修边幅的穿戴，学他细心作画的神态，找他和母亲一唠一整夜的话题；如果母亲先他而去，我一定会在他面前扮演母亲的样子，学母亲烹调菜肴的味道，学母亲为他添置新衣时的眼神，学母亲跟他争吵时不让毫厘的架势，学母亲绣他画的花时的安静。总之，不会让他们在伤心的日子里更显孤独，跟他们斗嘴，给他们关切，让他们知道，身边有我并不孤单！
'爸，吃饭啦——'好几声，父亲并没有应，当我把饺子盛到他面前时，他才恍然大悟。
'香！比你妈包的香！'他竖着拇指，我心里却咯噔一下，父亲老了，古稀之年真的老了，连反应都慢了起来。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会是真的吗？父亲除过视力下降，听力没什么问题啊？我佯装端了一碗饺子汤喊他，三声以后他才如梦初醒的仰起头来，这儿真的离不开人了！爸爸——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两米以外他看不清，我可以尽情的流泪。数年前，父亲总找出数个理由赶我走：好好上班，单位的事要紧；结了婚就是人家家的人了，跟着骆驼把日子往人前过；走，赶紧走，娃回来了还吃饭哩！而父亲这一次并没有急着催我上路，只是怯怯的问了句，待两天行不？
父亲的画作：两只羽毛绚丽的翠鸟在竹枝上对语，鸟儿太胖，竹子太细略微有些不搭调。父亲像个学生，细心得听我点评，其实他心里清楚我也只是略懂皮毛。说实话，他视力下降，能画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看着我给他布置作业，不甚高兴的问：“真的不待？”“爸，我回去给朋友画张画，三五天就回来了！”“哦！”他安心坐在沙发里。其实他哪里知道，在城里，我又开始习惯性的陷入独处，写作与绘画便是良好的孤独产物，我曾无数次遐想过生与死之间展开的各种场景，使自己从孤寂中升华至成熟，然而父亲又用一种不息的绘画热情拨开了我心中的迷雾。
气温骤降，这瞎老爷子，不知道能把啥捂到嘴里？我炸丸子时不由得担心起来。
'宁宁，你哥买了羊腿，回来，爸给你炖着吃，记着小时候你趴在羊肉锅边拉都拉不开！'父亲掷过来一个电话。
'嗯，行！爸，我正炸丸子呢，回去咱们吃火锅！'
“这一次回来跟我多待几天。”
“一定！”  原名席小宁，笔名婉林、熙燕，耀州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曾出版《青春舞季》诗歌散文集，创作《炫笔青春》短篇小说散文集已完稿，长篇小说《热爱》正在创作中。 编辑/冬青丨图片/网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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