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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梨花开满天涯(02)

 碎光见流年 2017-11-20

02、

一大早,燕城军区总院里就不太平。

接二连三的有病人送进来,各科大夫忙的脚不沾地,白大褂在各色衣饰间穿梭往来,仿佛一头扎进了闹哄哄的菜市场。三楼的单人病房区倒是安静许多,因此有一点动静,外边便能听的很清楚。

周明明的病房在右侧接近走廊尽头的位置,此刻正时不时地传出一两声嚎叫,听的外面护士站里的小护士小心脏一惊一颤的。

周明明的母亲舒俏,看着病床上疼的直哼哼的儿子,有些心疼。想去叫护士,儿子不让。

“我忍忍就行了。您叫小护士来,她们得笑话死我。”

“你现在知道丢人了?”舒俏冷着脸轻斥儿子一声。

周明明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想起昨天发生的那一幕,他就想从窗户口跳下去算了,没脸见人。可这是三楼,跳下去多半死不了,只能落个半残。想想只能作罢。

舒俏见儿子这样,就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说实话,她昨天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不太相信。赶到医院一看儿子鼻青脸肿的,差点儿没晕过去。当然,那时候周明明的伤势还没有现在这么严重,是昨晚上他爸爸过来,用皮腰带狠狠地抽了他一顿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舒俏从没见丈夫下手这么狠过,先后用“打死他你先打死我”和“儿子有个三长两短立马离婚”两项说辞威胁,才勉强保住儿子这条小命。

“妈,那边有消息没有?”周明明趴在床上,问舒俏。

“问这个干什么?先管好你自己吧。”舒俏蹙眉,有些不高兴。还要说什么,一个小护士推门而入。

“阿姨,该换药了。”

舒俏忙起身,给护士腾地方,一边又嘱咐护士轻点。她养尊处优惯了,说话自带威严,吓的小护士举着托盘的手轻抖了一下,脸色微白。

然而周明明到底是新伤,再怎么注意仍是免不了要疼。一疼就要嚎,一嚎身旁的两个人就跟着心惊肉跳。

好不容易换好了药,周明明疼出了一头汗。舒俏看在眼里,心想儿子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种罪。

“妈,您替我去孟宪家看看吧。”缓过来劲儿,周明明求舒俏道。

见儿子不停地提起这个,舒俏心里的火就拱起来了,语气带点不耐烦:“行啦,我知道了,跟你爸一个样儿!你先顾着点自己的伤,别侧躺,看压着伤口。”

舒俏爱子心切,一心惦记着儿子的伤,根本不理解他此刻在想什么。对于周明明而言,此刻有比受伤更让他煎熬的事儿。

病房外,护士站里,几个小姑娘也在低声私语。

她们有不少人昨晚值班的时候看见周继坤用皮带抽周明明,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军区副司令员,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至于周副司令员为什么如此大动肝火,没人不好奇,但也没人凑上前去,只能私下议论。

一个小护士问负责给周明明上药的那个小护士:“小齐,你经常往他病房去,知道怎么回事吗?”

小齐拍拍自己的胸脯:“快别提了,对着首长家属我吓都要吓死了,哪儿还敢打听那个。”

众人听完一哄而笑,正聊着起兴,远远的看见有两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今天高干病房的人不多,小齐见他们来回张望的样子,便问:“同志,您找谁?”

只见其中一个人回过头,问道:“您好,我找周明明,请问他在哪个病房?”

咦?找周明明的?

小齐看了眼这人身旁那个穿着军装,分外亮眼的女孩一眼,说:“跟我来吧。”

 

来人正是孟新凯和孟宪父女。

昨晚孟新凯就托人打听到了周明明在哪个医院,今早决定要来,就一分钟也没耽搁地赶来了。孟宪跟在父亲身后,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此刻就要进去了,她突然停了下来,拉住父亲的衣袖,说:“爸,我能不能在外面等你。”

孟新凯也不想为难女儿,但他深知女儿是这件事的关键,也只能委屈她。他拍拍她的手,说:“不要紧,有爸爸在。”

孟新凯神情肃然,缓步上前。病房的门半开着,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敲了敲门。

房间里,舒俏刚让赶过来给他们送早饭的警卫员给周明明翻了个身,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一瞧见门口站着的两个人,房间里瞬间安静了。只有刚靠坐到床边的周明明,眼睛陡然一亮,闪着惊喜的光。他作势要下床,被母亲伸手挡住。

舒俏警惕地看着孟家父女:“你们过来干什么?”

孟新凯知道自己今天一来必定是要看人脸色,早有心理准备。他搁下手中提的东西,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露出怯意,一脸冷静的说:“昨天的事儿我听孩子说了,怕这里头有什么误会,所以今天我们专门请了假,来医院看看明明,顺便把事情说清楚。”

误会。这两个字,相当于给了周家一个台阶下。

舒俏起先是错愕,但很快仿佛就明白了对方来这儿是何用意。她示意刚在病房里帮忙的警卫员出去,等门关上,冷着脸说:“劳你大驾了,我们真是不敢当。”

话仍旧是说的难听,但孟新凯心里仿佛已经有了谱。从舒俏的举动来看,她也是知道这事儿周明明做的难看的,因此即便是贴了她的冷脸,依旧并不觉得难堪。直直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

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态度果然让舒俏不太高兴,不好直接对着孟家父女发火,只好拿给周明明输液的护士撒气,让她弄好了赶紧走。小护士有些委屈,但也不敢再多停留。

等彻底清了场,舒俏才不甚情愿地松口道:“坐吧,坐下说。”

孟新凯这才带着女儿孟宪坐下,心里也放松了些许。他想,事情也许没他想的那么糟了。

舒俏亲自给孟家父女俩倒水。

她虽然心里不待见这对父女,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会有,不失首长家属该有的风范和气度。目光注意到桌子上孟新凯带来的两兜子水果,她眉目松动了几分。舒俏明白,这就相当于表态了,如果是铁了心来找事儿的,是不会带着东西来看她儿子的。本来她心里还隐隐担心着,现在一看,问题倒也容易解决。她又看向孟宪,这个自打进来以后就一直沉默安静的姑娘。仔细打量之后,也觉得这小姑娘倒真是个美人,倒也难怪儿子昨天——

 

此时此刻的周明明,十分兴奋。他的视线从孟宪一进来就粘在她的身上,没错过眼珠。他没想到,孟宪会亲自来看他,在他做了那样的事之后。他原本以为,她再也不会理他了……

孟新凯察言观色,从这母子二人的言语举动间,察觉到事情还有转机。但到底还是不喜周明明盯着他闺女看,用肩膀挡了挡,问舒俏道:“明明的伤,无碍吧?”

他这一问,立刻戳中了当母亲的痛处。舒俏板着一张脸答:“你也是看到了。现在下不了床,这几天都得住在这医院里头了。”

下不了床?听起来是真有些唬人。

孟新凯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就听见周明明说。

“没那么严重。”周明明不乐意自己母亲夸大其词,生怕吓着孟宪。为了证明自己还行,他立马身体力行,从床上下来。舒俏瞧见了要去阻拦他,周明明却不管不顾,直直地走到孟宪面前,噗通一下,跪下了。

这一跪可惊着了在场所有人,孟宪更是连连往后,靠到了沙发坚硬的椅背上。她从进来开始就没怎么正眼看过周明明,因为她很讨厌现在这个场合,想逃却不能逃,所以能不开口尽量不保持沉默。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周明明会向她下跪。

舒俏看着儿子,震惊过后,连忙去扶儿子,却怎么都拉不起来他。气的她也顾不上好看了,蹲下身要把儿子拉起来:“明明,快起来,伤还没好,你干什么!”

孟新凯见状也伸手去扶,却怎么都拉不起来他。周明明谁都不理,只专注地看着孟宪,眼里交织着爱慕和后悔:“孟宪,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不怪陈茂安,我就是该打。”说着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原本去找你只是想找你说话的,可之前我喝了别人敬过来的酒,感觉浑身都烧着了,我看见你只想抱你,只想亲你。孟宪,你不知道,我喜欢你,我一早就喜欢你……”说着他去拉孟宪的手,惊的她连忙条件反射般地往后躲。

疯了。孟宪脸色苍白地看着周明明,觉得他真是疯了才会说这样的话。

孟新凯也没料到周明明会这样说,慢了半拍才又去扶他:“明明,你别跪着,站起来说。”

一旁的舒俏被气得简直要心脏病发,这个傻儿子,一口气把心里想的全都囫囵倒了出来,怎么一点心眼都没有!她看了眼孟新凯,果然这个精于世故的男人脸色缓和了许多。

周明明却不管母亲怎么想,他现在一整颗心都扑在了孟宪身上:“孟宪,你放心,我再也不碰你。在你原谅我之前,我再也不碰你。”他向她保证,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她看。孟宪听了这一席话,却紧紧地抿住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她想起了昨天,她在杨政委面前哭着求她帮忙。不过一夜时间,连二十四个小时都不到,却是周明明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情势转变如此之快,让她有一瞬的茫然。

周明明见孟宪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还想说什么,被母亲打断了。

她和孟新凯一起把周明明架了起来。为了防止儿子再在外人面前丢人,舒俏提起一口气,直奔重点道:“孟处,你也听明明说了。不是我们占你们便宜,昨天的事要说起来,真是个误会。”

一句话,说的孟新凯有些意外。他真是没想到,舒俏口风转的能如此之快,他都快反应不过来了。虽然他是来讨说法的,但其实是做着死磕的准备来的。

孟新凯看着周明明,好一会儿目光才转向舒俏:“您说吧,我听着。”

舒俏其实已经想好怎么安抚孟新凯,压下这件事了。这么快就示弱,纯属无奈之举。儿子把什么话都抖漏个遍,她这个当妈的自然得给他圆回来:“他爸管他管得严,如果昨天的事是明明有意为之,那不用你说,他爸就能把他打死。实际上,昨晚已经打了一顿了,你看明明这样。”

孟新凯注意到周明明走路一瘸一拐的,如此严重,想必是周副司令员的杰作。他缓声表态:“这点我是信的,周副司令员向来以严治军,对自己孩子的要求肯定是更加严格。”

舒俏听他话里直指丈夫,只字不提儿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紧握了握茶杯,她说:“刚我态度不好,在这里先向你和孩子道个歉。本来即便是你不来,我也是要找你们的,毕竟这事儿说到底是我家明明的错。孩子他爸委托我处理,也是怕露面了给你压力。”

孟新凯沉默片刻,说:“多谢司令员体恤了,从昨天我知道这事儿起,心里头就没安生过。也怕给司令员添麻烦,但毕竟是自家闺女,我受点委屈就算了,我闺女,不行。”

这话一出,舒俏已然落了下风,连孟宪听了也微微心惊。她侧头看向父亲,见他腰背板直,抬头挺胸,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心里不由一暖,打在她脸上的那一巴掌,似乎也不叫她那么难受了。

 

孟新凯的态度,看上去十分坚定。

然而舒俏身为司令员家属,到底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她很快就端正了姿态,说:“知道你就这一个女儿,也不会叫她受委屈。但有一点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昨天的事儿,绝不是明明故意的,他跟同院儿的几个孩子吃饭喝酒,闹着玩儿,开玩笑开的失了分寸,才会在你家闺女面前失态。但归根结底这是我们的错,我们一家都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所以这错我们认。”

听到认错两个字,孟新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面上却迟了会儿才显露出来,他轻叹一口气,说:“嫂子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也放心了。你知道,这对我们家来说,不是一件小事儿。”

舒俏明白,而且相当理解。

不光是对他孟新凯,这事儿要是真闹大了,即便是他丈夫是军区副司令员,那也是不好善后的。其他的倒也罢了,对于作风问题,部队是绝对的零容忍。而明明,恰巧踢到了这块铁板。纵使有千般理由,也会落人口实。

她想了想,说:“这你放心,这事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会有人乱说的。”

孟新凯点了点头,心中微定,却并不是那么乐观。整个军区大院的圈子说大也就那么大,面上没有人说,私底下还能管住别人的嘴?但既然周家已经表了态,那他可以暂时先放下心了。

思绪回笼,孟新凯看着一旁的周明明,说:“那既然如此,我也就代陈茂安这孩子向你道个歉,他下手没有轻重,伤着你了。”

周明明的眼睛正在一旁偷瞄孟宪,听到这话忙说:“不不,叔叔,这都是我的错。”

舒俏仍是气不过的。在她看来,这事儿要是没有陈茂安那一顿打,闹不到这么大。她看着儿子,说:“孟处,那个陈茂安,对你闺女还真是挺不一般的。”

孟新凯琢磨了下她话中的意思,看了眼微微发怔的女儿,蹙了下眉,没有接话。

 

这天,孟家父女俩人在病房里待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离开。

一场矛盾就此化解,出了医院的大门后,父女两人都沉默着,一时无话。他们谁也没想到,事情能如此顺利又迅速地解决,简直是有些诡异了。

“爸,事情是不是解决了?以后不用再来了吧?”孟宪轻声问。

“解决了解决了。”孟新凯连说两声,不知是在劝女儿,还是在说服自己。

孟宪嗯一声,仍有一种如坠云端的感觉,连脚下的路都变得飘忽起来。

孟新凯见女儿一脸恓惶模样,有些心疼。简直是飞来横祸,当父亲的却还不能尽情给她出气,只能这样憋屈着,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而且,先前他还打了她一巴掌,此刻心里已是悔死。

然而孟宪心里对父亲却是充满感激的,毕竟他不仅想着法儿地给她解决了问题,还为陈茂安说了句话。然而当她提及去陈茂安家当面道谢的时候,父亲却没立刻应下来。

孟新凯沉思片刻,“等等再说吧,近期你先跟他少来往。”

孟宪不太明白父亲如此安排的用意,但心知他是为她好,点头答应。

这次回家,孟宪在家里待了一个多星期。

这也是孟新凯的安排,说让她在家养养神,养好了情绪才回文工团。孟宪仍担心着杨政委停了她演出的事儿,但父亲叫她只管放心。母亲田茯苓知道女儿受了大委屈,每天在家变着法儿地给她做好吃的补身体,孟宪没什么胃口,却也没拒绝母亲的好意。

周日的傍晚,孟宪接到杨政委的电话,让她回团里,准备排练演出。横亘在她心里那块儿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孟宪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简单收拾了下就回了文工团。到的时候时间还早,上午的训练还没开始,这也就意味着院子里的人会比其他时间段多一些。孟宪原本心里还揣揣的,但路上遇见了几个熟人,见她们跟她说话打招呼时跟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才略略放了心。

回到宿舍时,只有班长唐晓静一个人在。见着孟宪,她惊喜的不得了。

“回来啦,宪宪!”放下梳子,她走到孟宪面前,仔细打量她一番,小声问,“没什么事了吧?”

孟宪点了点头:“都解决了。”

“那就好。”唐晓静由衷地替她开心,“你是不是去见过周明明了?”

“你怎么知道的?”

唐晓静笑了笑,说:“你回来之前,团里专门下了指示,说让大家私下不要再谈论你这件事了。所以我猜,周家那边肯定是跟团里通过气了。”

孟宪苦笑一声,说:“安排的还挺周到。”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对象是她,她几乎要感激周家了。

“好了,别再去想了。”唐晓静安慰她,“我说句不好听的,就目前的情况看,这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你想没想过,如果他们一口咬定是你勾引的周明明来撇清自己,那你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说的是。”良久,孟宪轻轻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你想开点,别不高兴了。等风头过去了,大家就都忘了。毕竟当时也没谁看到。”

“我没事儿。”孟宪抿唇一笑,笑的有些勉强,“我就是……有些担心陈茂安,他来了吗?”她小声问道。

“还没有。”怕她担心,唐晓静又宽慰她道,“不过也没听到团里要处罚他的消息,应该没什么事儿。”

孟宪不由有些恍神。还没来吗?

 

因为陈茂安,孟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掀起了一丝波澜。

她想去见见陈茂安,但一把这个想法说给唐晓静听,便遭到了她的反对。她认为,尽管现在大家表面上都不讨论这件事了,但并不代表风头就此过去了,她和陈茂安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难免引起大家的注意,私底下说不定怎么议论。

孟宪觉得唐晓静说的有一些夸张,但毕竟她是头一次遭遇这样的事,先前没有一点经验,被她这么一说,倒也真有些犹豫了。而就在孟宪举棋不定的时候,周明明又来找她了。

第一次来是在某个工作日的中午,那时她刚刚结束了一上午的训练,简单洗了个澡,正准备回宿舍午睡时被人叫住了,说是外面有人找她。传话的人是同宿舍的一个女孩子,看她的眼神有些暧昧,孟宪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出门一看是周明明,几乎是立刻转身往回走。

自出事第二天去过一次医院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去看过周明明,同时也强迫自己别再去想那天的事儿,眼见着生活快要恢复平静的时候,他居然又敢出现在她的面前。孟宪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还会给他有什么往来,这会儿一见着他,那天发生的事儿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中。轰然一炸,脸烫的像是火烧了一样。

周明明似乎比她还慌张,他上前拦住她,说自己来军区开会,顺便过来看看她。孟宪对他还是很礼貌的,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礼貌,似乎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这让周明明懊恼不已,也越发为她着迷。

也许就是孟宪的礼貌让周明明产生了她并不十分排斥他的错觉,自此之后,便常常来看她。孟宪一开始还拿他当个陌生人,到后来几乎是不理他了,心里气恼地想:他毁她一次名声还不够,还这样一次次来让别人看笑话。

终于有一天,在她私底下听见别人说嘴她和周明明的事后,中午请假回家的路上又碰到开着吉普车来见她的周明明时,忍不住发了火:“算我求你,你能不能放过我,别再来找我了!”

周明明已经坐惯了她的冷板凳,并不太在意她此刻的态度,涎着脸跟上来:“宪宪,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我坐公共汽车,谢谢。”

“天气这么热,公车上人那么多,万一中暑了怎么办?”他讨好地笑,“就让我送你吧。”

孟宪不理他了,径直往前走,周明明也跟上前。两人正纠缠不清的时候,她听到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叫住了周明明。

周明明下意识转过身,带着孟宪也回过头,看见一个人从一辆挂着部队牌照的车上下来,小跑着来到他们面前。

“乔秘书,怎么是你?”来人是乔文锋,周明明爷爷的秘书。

乔文锋穿着一身齐整的军装,虽然是中校军衔,但对周明明一个小上尉却十分客气:“老远瞧着像你,怎么跑文工团这边来了?”

周明明看了眼被他使劲拉着的孟宪,没说话。乔文锋是个聪明人,一看就明白过来了,他看着周明明比了比大拇指,意思是说他有眼光。

周明明讪笑:“大中午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嗨,忘了正事儿。”乔秘书一拍脑袋,“刚从机场接你三叔回来,准备回大院呢,路过这儿了看见你小子车停这儿,就过来打个招呼。”

周明明大惊失色:“我三叔回来了?”

“是啊,这不,车里正坐着。”

顺着乔秘书指着的方向,两人重新看了过去。

隔着大概不到十米的距离,孟宪微眯着眼,看见那辆部队牌照的轿车后排正中坐了一个男人。他穿着白色的军衬上衣,坐姿不像一般军人那样端正,却随意地刚刚好,让人无可指摘。正巧此时他也看了过来,平静的双眸中,透着些许玩味。

周明明看愣了。确实是他的三叔,他爷爷周正民最小的儿子,周幼棠。

看清来人,周明明心就凉了半截,缠着孟宪的手就不自觉地松了开来。

这一眼,看的孟宪也有些心惊,偏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此时此刻,她应该说是这个场合里最尴尬的一个人。她见机想挣脱周明明,脸红的沁出一层薄汗,却又被抓住了手。

周明明有些为难地看了乔文锋一眼。

乔文锋立刻明白:“不耽误你事儿,我们绕道走,回头再跟你三叔打招呼。”看了眼四周,凑到周明明跟前又说了句,“一会儿完事了记得把你的小吉普挪开,免得挡住后面的车。”

周明明也压低声音回了句:“你跟我三叔说一声。”

乔文锋会意,点了点头。


乔文锋来得也快,去的也快。

周明明看着小汽车调头远去,心里松了口气,再去看孟宪时,发现她脸颊通红,双唇紧闭。

“松开!”声音不大,却因愤懑而略显尖细。

周明明看着自己紧缠着她的手,明白过来:“宪宪,对不起——”

孟宪转身就走。

周明明一愣,连忙又叫着她的名字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这章为了让叔出场,真的是爆字数了,足足7500。我必须控制我自己了……这章变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的变动从下一章就开始啦,下次更新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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