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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上海早餐,嗲!

 久铭公司 2017-11-21
天下美食|专栏


上海早餐,嗲!


天下美食授权转载自《幸福的饱嗝》,转发请联系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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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6点,晨曦初露,街上已开始人来人往。弄堂里的阿伯爷叔一手端着自家的搪瓷缸,一手拎着刚买的油条生煎,小心翼翼地穿过正在刷牙洗脸的邻居,一句“侬好啊”便小碎步向家奔去,只为了把刚打来的豆浆或豆腐脑赶早放在餐桌上。这是上海早晨独有的风情,也是渐被遗忘的风景。

弄堂口,菜场边,总会见到冒烟的小档口,老饕们自然会知道,目的地快到了。这样的早餐小摊子曾经遍布街头,每天用新鲜滚烫的豆浆、粢饭、大饼、油饼,为上海人加油。“四大金刚”,那是最典型的上海早餐,但近年,旧区重建、地价飙升、老师傅退休……一番折腾后,现在要找这样传统地道的早餐摊档,已经很难了。

老上海当然喝咸豆浆

来到黄浦区定兴路的华茂饭店。这里午、晚市都是寻常饭店,不过每天清晨都会在门口卖热辣辣的早餐,很受欢迎。

坐下来先来碗豆浆,豆浆哪儿没有呢?但老上海人吃的豆浆和全中国其他地方的豆浆都不太一样。外地人来上海之前估计只知道豆浆是甜甜的,却不知道有咸口的豆浆,在上海还这么受欢迎。

咸豆浆

在许多外地人眼中,上海人对食物的偏好有些奇特。吃甜的菜肴,喝咸的豆浆;啖生的醉虾蟹,食熟烂的烂糊面。咸豆浆之于上海人,就如胡辣汤之于河南人,豆汁儿之于北京人,是永存记忆中的一抹温暖色彩。

以前,牛奶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每天喝到,大多数平民阶层的上海人便天天排队喝豆浆。这也是过去上海清晨的一道街景。排上点单时营业员会问一句:要甜的还是咸的?大多数的上海人都会说:咸的!

煮着豆浆的大锅前,只见师傅左手拿着一个蓝边碗,加入一汤匙兑了香醋的鲜酱油,右手拿把铜勺从锅里提起一勺滚烫的豆浆,高高举起冲进碗里,倾入碗中,瞬间起花,不多不少正好一大碗。只见碗里的豆浆立即呈现出絮状来,撒上紫菜碎、榨菜末、虾皮、油条段、葱花,最后淋上几滴香油或辣油,一碗赏心悦目营养美味的咸豆浆就端上桌来了。一碟炸得焦脆的油条,切寸许,即泡即食。

豆浆与油条、粢饭、大饼,被上海人合称“四大金刚”,前两者是绝配。粢饭也好吃,看师傅熟练的手势,二两粢饭包一根油条,肉松榨菜置中,不露馅,正宗的上海风味。大饼平日较少吃到,分咸甜两款,新鲜出炉的火辣烫手,掰开是白砂糖或菜油葱花做馅心,酥香松脆。要说惊艳恐怕也谈不上,但每一口都滋味踏实,是上海百姓钟情的味道。

“四大金刚”

无论大饼、油条和粢饭,还是生煎、小笼包和锅贴,一定要配着热气腾腾的豆浆才算吃得舒服,吃得完美。不像现在新亚大包和永和豆浆卖的冰豆浆,只能作为饮料单独喝。

街巷寻觅葱油饼

葱油饼可算是众多上海早点中最神出鬼没的一种,因为这小吃利钱太微,多是推车仔卖,近几年又多被城管取缔,在城中渐渐消失。

葱油饼

在南昌路茂名南路口有一家“阿大葱油饼”,据说阿大是个驼背老人,一天只卖少量定额的葱油饼。要想吃一口阿大葱油饼,通常要排3刻钟到2个钟头的队,具体排多长时间,要看排在前头的人买多少。如果平均买一到两只,那么你跟阿姨爷叔牛皮吹吹,帮小青年照片拍拍、微博微信刷刷,豆油爆葱的香气吸吸,一眨眼睛就到头了。

怕就怕一些买东西拖家带口的。有时候排在最前头的要买20只,后头的群众就要发怒了,因为一炉只做10只,每炉15分钟,就因为他,大家要多熬30分钟。不过,在阿大师傅眼里,这没啥稀奇,他印象最深的单笔纪录是100只。考虑到他家一天只供应300多张饼,遇到这样的主顾,对其他客人绝对是一种折磨。

阿大师傅的葱油饼摊子收工很早,又摆在小弄堂深处,不细细留心绝对找不到,而我就是那不幸的一位。幸好我在华阳路市场路口,找到另外一家同样了不得的葱油饼摊子,已经在同一位置卖了26年。父子两代人合力,分早、午两更出摊,只卖葱油饼。

儿子每天凌晨四五点起床,准备面团、切葱,早上6点就出门开档。不到上午10点,几盘面团、过百个葱油饼就已卖精光。父子俩回家小歇,再做面团,午后再推出来卖。儿子负责煎,70岁高龄的老父在旁帮忙入袋,分工合作。

听老上海回忆,从前正宗葱油饼的直径约10厘米,厚度不薄于1厘米,除了放葱,还必须加猪板油,先煎后烘,慢火细烤,外酥内嫩才不会油腻。但这种葱油饼由制作到出炉,至少10分钟。这对父子档已经算是做得非常好吃了,葱放得不算多,却肯花时间慢火细煎得很是香脆,葱香面香十足。


秘访隐世馄饨店

那馄饨又如何呢?从前在上海,一家人偶尔一同包馄饨,是家中盛事。剁肉烫水,忙了半天,煮好第一锅。这馄饨不单是一种小食,更是团结家人、交流情感的桥梁。

上海馄饨有大小之分,小的用透光馄饨皮,包住丁点鲜肉,一灼马上捞起,放在碗内,似条条散尾小金鱼。上海人视其为小点心,爱的便是它滑入口中那一刻的似有还无。

上海汤馄饨

肇周路有间晚上才开的馄饨店,非常有人气,他们家主推的是大馄饨。每晚6点到凌晨4点,全街暗黑,只有馄饨摊灯火通明,不少人专程开车来吃,生意太好,桌椅放满街。新知旧雨也不介意一同拼桌,大家齐齐等待那碗皮鲜肉嫩的馄饨。“耳光馄饨”这名字是食客改的,源于一句上海话“打了耳光也不肯放”。虽然小店环境布置非常简陋,不过味道却好得很。

老板馄饨包得实净,似一只只小元宝,吃起来外皮爽弹,有几分似意大利面的咬劲,馅料中的荠菜和肉碎比例不错,口感清新。很多人喜欢再点上一份浇头,辣酱、大排、咸菜,味道绝对一级棒。除了传统的汤馄饨,还供应出名的冷馄饨,淋上自家调的花生酱和辣油,在热乎乎的夏天傍晚,捞匀吃上这样一碗,另有一番滋味。

上海冷馄饨

其实馄饨好吃与否还是其次,环顾四周食客,有刚下班的民警、休息中的出租车司机,还有打完麻将的牌友,以及过完夜生活讨口夜宵吃的年轻人,人人兴高采烈地在深夜一同到暗巷分享庶民美味。这一刻,我也有自己成了上海人的错觉。


要喝汤汁的小笼包

香港人吃小笼包,力求皮薄馅靓,外皮最好透光,吹弹可破,用筷子轻轻夹起,一口鲜汤可以在小笼包内打秋千,谓之极品。谁知,这只是香港人一厢情愿的想法。

老上海吃的正宗小笼包(上海话叫小笼馒头),多用半发酵面皮,小笼包的外皮并没有想象中透薄。当地人认为,如果外皮做得太薄,一夹即穿,汤汁溢出,小笼包的原味就会流失一半。他们主张小笼包外皮筋道而不硬,咀嚼起来细腻而有嚼劲。

小笼馒头

德兴馆广东路总店长年供应出色的小笼包。这家百年老字号是上海人心中的名店,价廉物美,质量也稳定。想当年在上海滩风光无限的杜月笙出身草莽,总爱穿一袭中式长袍见客,有着“上海皇帝”之称。他最最钟情的,正是乡土气息最浓的上海本帮菜,据说他经常来德兴馆,估计小笼包也是常吃之物。

一个世纪以来,这里的小笼包早上6点就开始供应。新鲜现蒸,小笼包上桌,盖子打开,氤氲热气一涌而出。一笼6只,提、啄、嘬三部曲要一气呵成。还有些非常讲究的老上海人,可是要拿吸管先把里面的汤汁当宝贝一样吸出来再吃小笼包的。

外皮爽弹,汤汁鲜美,最重要是那口肉汤不似平日吃惯的油腻,肉馅紧致,似一团小肉丸,咬起来却又不死实,能吃出肉的细嫩。香而不腻,不用蘸醋,我也可以一个人干掉6只。吃罢,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若是外地人不懂,夹小笼包时弄破了皮,打翻了汁水,有些老饕客可是会啧啧叹息,一肚子不快活的。


生煎大不同

在吴江路没有改建之前,拥挤狭窄的街道上,排队最长的店就是小杨生煎。不管寒风中还是烈日下,总有人端着搪瓷碟站在马路上就吹着热气吃起来。

小杨生煎最主要的特点就是大。比起别家的一口吞一个,小杨生煎吃上两个可能就会让胃口小的女孩子吃饱。而且它的皮像是烤出来的一样,酥酥脆脆,再配上微微发甜的肉馅,作为点心享用也不错。但是,因为小杨生煎不符合传统上海生煎的特色(个头适度,汤汁适中,肉馅紧实鲜美,外皮松软富有弹性,底部酥脆),被一些固守传统的食客讥讽为“苏北生煎”、“硬盘生煎”。

那么,被这些人奉为正宗的生煎长什么模样?上海传统的生煎包(上海话叫生煎馒头)小巧玲珑,外皮也非薄得透光,因为皮是全发酵的,质地有点似馒头,方便吸收汤汁,虽然经过平底锅的煎制,但仍保持鲜香、松软、湿润。这样的生煎,在上海硕果仅存的有老字号“大壶春”。

大壶春的名字从何而来?现在的CEO沈先生解释说,以前的大壶春开在人家过街楼下面,地方狭小,连烧一锅和生煎包堪称绝配的牛肉汤的地方也没有,只能摆出大大一壶大麦茶,用来“过”(助吃)生煎包,因此有“大壶”之谓。至于“大壶”何以“春”,他也说不上来。我以为往“壶中日月长”里边想,基本靠谱。

大壶春生煎始创于1932年,创始人叫唐妙权,他的叔叔正是“萝春阁”(另一老牌上海生煎名店)的创立者。另起炉灶的唐妙权明白,倘若完全复制萝春阁生煎的做法,是做不大的。萝春阁生煎的特色是:皮薄馅大、汤汁浓郁,唐妙权决定把大壶春的生煎定位于无汤生煎。这个定位,成为大壶春的一大特色,一直延续至今。

生煎包虽然只是小点心,制作上的学问却不小。比如,它有扬帮(开口朝下)和本帮(开口朝上)做法的区别;有肉馅厚实、汤汁偏少的“肉心帮”和馅掺皮冻、肉嫩多汁的“汤心帮”的区别;有全发面、半发面甚至不发面的区别……大壶春属于本帮做法,又是肉心帮,还是全发面,故在上海滩上独树一帜。

如今的大壶春生煎味道还是一如既往,但是先说明,其卖相欠佳。没法子,从前一锅煎70多只,现在讲求成本效益,增至90只,自然被挤得歪瓜裂枣。虽没有泉涌般喷汁,但肉质甜香鲜美,底板亦酥香。老店坚持原味,在时代洪流中依然固我,保留了传统的口味。

如果怕由“小杨”的新派细致过渡到“大壶春”的古老粗糙会不太适应,我建议先到附近的“舒蔡记”吃一次,此店的生煎滋味刚好介乎两者之间,可以作为缓冲。

这家店也是当地老字号,保留用搪瓷碟盛载的旧风味,生煎个头不大,半发酵式的外皮,外皮烘得金黄焦香,带点蓬松却不太薄,小心挑开有鲜汤肉汁,底部焦脆。

其实,生煎的口味因人而异,有人喜欢传统的厚皮,有人喜欢新派的薄皮,每家店都各有捧场客,每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绝妙生煎。

上海是个国际性大都市,现在的年轻人每天忙忙碌碌,东奔西走,若不是本地孩子还和父母住在一起,怕是早就忽略了早饭这件事。越来越多的便利店取代了原来的早餐铺子,越来越多的早餐铺子改弦更张成了夜宵店,很多人只在半夜才得空吃上一口咸豆浆配油条,粢饭团加馄饨。

时间慢慢炖煮一切。没有钢筋铁骨庇护的早餐摊,逐渐消匿殆尽。

地道上海早餐,想说爱你不容易。



陈奕文(Johnny Chan)

陈奕文(Johnny Chan),1986年创立香港葡萄酒会并任主席,在此之前曾任职于美国恒丰银行驻香港首席代表及亚洲经理。

1992年,在香港会展中心举办亚洲第一届世界葡萄酒比赛,并担任主席,后历任亚洲国际葡萄酒、烈酒论坛协会主席。

2005年,开始担任旅游卫视《品味世界:Johnny的美食之旅》特约策划与主持,主持过300多期美食旅行节目,以其行走世界、近距离探访美食美酒的亲和风格深受大家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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