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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多言,多言多败

 恶猪王520 2017-11-24



涉务篇第 十一


【题解】 “省事”就是视事,处理政事,本篇论述如何处理政事。俗人贪多,以多为美,多言多事,殊不知“多言多败,多事多患”。因此,“多为少善,不如执一”。并指出上书言事源自战国,可分为谏诤、诉讼、对策、游说四种类型,多为空薄之言,高自矜夸,无经略之大体,当明匡赞之方、谏诤之道。君子乐天知命,守道崇德,蓄价待时,不趋竞爵禄。为善则预,为恶则去。不欲为党人非议之事,不为墨翟热腹,也不为杨朱冷肠,一切以仁义作为裁决的标准。处事当执两用中,勿为意气之争,勿取好名之辱。


 
原 文
 


铭金人①云:“无多言,多言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至哉斯戒也!能走者夺其翼,善飞者减其指②,有角者无上齿,丰后者无前足,盖天道不使物有兼焉也。古人云:“多为少善,不如执一;鼫鼠③五能,不成伎术。”近世有两人,朗悟士也,性多营综④,略无成名,经不足以待问,史不足以讨论,文章无可传于集录,书迹未堪以留爱翫,卜筮射六得三,医药治十差五,音乐在数十人下,弓矢在千百人中,天文、画绘、棋博,鲜卑语、胡书,煎胡桃油,炼锡为银,如此之类,略得梗概,皆不通熟。惜乎,以彼神明,若省其异端,当精妙也。

上书陈事,起自战国,逮于两汉,风流弥广。原其体度:攻人主之长短,谏诤之徒也;讦群臣之得失,讼诉之类也;陈国家之利害,对策之伍也;带私情之与夺,游说之俦也。总此四涂,贾诚⑤以求位,鬻言以干禄。或无丝毫之益,而有不省之困,幸而感悟人主,为时所纳,初获不赀之赏,终陷不测之诛,则严助、朱买臣、吾丘寿王、主父偃⑥之类甚众。良史所书,盖取其狂狷⑦耿介,论政得失耳,非士君子守法度者所为也。今世所睹,怀瑾瑜⑧而握兰桂者,悉耻为之。守门诣阙,献书言计,率多空薄,高自矜夸,无经略之大体,咸秕糠之微事,十条之中,一不足采,纵合时务,已漏先觉,非谓不知,但患知而不行耳。或被发奸私,面相酬证,事途回穴,翻惧愆尤;人主外护声教,脱加含养,此乃侥幸之徒,不足与比肩也。

谏诤之徒,以正人君之失尔,必在得言之地,当尽匡赞之规,不容苟免偷安,垂头塞耳;至于就养有方,思不出位,干非其任,斯则罪人。故《表记》云:“事君,远而谏,则谄也;近而不谏,则尸利也。”《论语》曰:“未信而谏,人以为谤己也。”


 
注 释
 


①铭金人:铭,刻在器物上用以记叙生平、事业或警戒自己的文字。该典故出自《说苑·敬慎》:“孔子之周,观于太庙,右陛之前,有金人焉,三缄其口,而铭其背曰:‘古之慎言人也,戒之哉!戒之哉!无多言,多言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

②指:当为“趾”字之讹。

③鼫〔shí〕鼠:一种老鼠,也叫石鼠、土鼠,有五种技能,但都不精通。

④营综:经营综理。

⑤贾〔gǔ〕诚:即贾忠,避隋文帝父杨忠讳改。贾,贩卖。

⑥严助、朱买臣、吾丘寿王、主父偃:这四个人都是汉武帝时通过上书言事而得富贵的大臣,特别是主父偃一度极为汉武帝宠信,但后来皆不得善终。

⑦狂狷:指志向高远的人与拘谨自守的人。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狂狷是中庸之道的进守辩证。

⑧瑾瑜:美玉。兰桂:兰草与桂花,皆有异香。用以比喻怀才抱德之士。


 
译文
 


孔子在周朝的太庙里看见一个铜人,背上刻着字:“不要多说话,多说话多受损;不要多管事,多管事多遭灾。”这是多么中肯的训诫啊。对动物来说,善于奔跑的上天就不让它长上翅膀,善于飞行的就没有前肢,头上长角的嘴里就没有上齿,后肢发达的前肢就退化,大概自然的法则就是不让它们同时兼有各种优点吧。古人说:“每件事都想做,又都做不好,那还不如专心干好一件事;土鼠有五种本领,却都难以派上用场。”近世有两种人,都是聪明颖悟之辈,兴趣广泛,却粗略而无法成名。他们的经学经不起提问,史学不足以应对,文章水准够不上编集传世,书法作品不值得保存赏玩,为人卜筮六次里面只对三次,替人看病治十个只有五个痊愈,音乐水准在数十人之下,射箭本领也不出众,天文、绘画、棋艺、鲜卑话、胡人文字、煎胡桃油、炼锡成银,像这一类的技艺,也略微了解个大概,却都不精通熟悉。可惜啊,以他们这样的绝顶聪明,如果能割舍其他爱好,专注一门,那一定会达到精妙的地步。

向君主上书陈述意见,起自战国时代,到了两汉,这种风气更加流行。推究它的体例,直言国君长短的,属于谏诤一类;攻讦群臣得失的,属于讼诉告密一类;陈述国家利害的,属于对策一类;抓住对方私人情感来打动他的,属于游说一类。总括这四类情况,都是靠贩卖忠心来求取地位,靠出售言论来谋取利禄。这些行为,有时候不但得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招来意想不到的困扰,即使有幸能感悟国君,言论被及时采纳,起初得到丰厚的奖赏,但最终还是很有可能遭致无法预测的诛罚。就像严助、朱买臣、吾丘寿王,主父偃这类人,历史上是非常多的。优秀的史官记载的这类事,只是选取了其中那些狂狷耿介,敢于评论时政得失的人罢了,但这些都不是谨守法度的士君子所能干的。现在所看到的,那些德才兼备的人都耻于干这种事。守候于国君出入的门户,趋赴于朝廷的殿堂,不断地向国君献书言计,所论的内容大多空疏浅薄、自吹自擂,其中没有治理国家的纲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十条意见里面,没有一条值得采纳的,纵然合乎实际情况,却是别人早就认识到的,并不是大家不知道,只怕是知道了却不去实行而已。有时上书者被人揭发出奸诈营私的事,当面与人应答对证,事情的发展反复变化,上书人此时反而时时担惊受怕,纵然国君出于对外维护朝廷声誉教化的考虑,或许能对他们加以包涵,他们也只能算是侥幸获免之辈,正人君子是不值得与他们为伍的。

直言进谏的人,想要纠正国君的过失,一定要处在能够讲这些话的地位,然后再尽其匡正辅佐之责,不能对政事苟且偷安、装聋作哑。至于侍奉国君,应各司其职,考虑问题一般不要超出自己的职责范围,如果超越自己的职位去干预职责以外的事,很可能就会成为罪人。所以《礼记·表记》上说,“侍奉国君,与君主关系疏远却去进谏,有谄媚的嫌疑;与君主关系密切却不去进谏,那就是无功受禄,有亏职责。”《论语·子张》上说:“没有取得国君的信任就去进谏,国君就会以为你在诽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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