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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票证”时代

 渐近故乡时 2017-11-30

  

选自《这里是白城》

吉林省地方志资源开发立项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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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票证是什么?对于改革开放后出生、怀揣信用卡自由自在消费的一代,“票证”是一个非常陌生的概念,更无法理解这方寸纸片中的悲喜记忆。票证时代是中国计划经济时期按人口定量发行的粮票、布票等专用购买凭证来购买东西的时代。新中国成立初期,由于物资匮乏,关系民生的日用品供需矛盾突出,国家为了保障供需平衡,在1953年10月出台了统购统销政策,发放各种商品票证,对城乡居民的吃穿用等生活必需品,实行计划供应,有计划地分配商品。按人口定量发行了粮票、布票等专用购买凭证,这些凭证通称为“票证”。从1955年第一张粮票发行开始,至1993年票证的全面退出,中国老百姓进入了长达近40个春秋的“票证时代”,粮票、油票、布票、肉票、糖票、豆制品票、工业券……就连买糖果糕点、火柴肥皂也要凭票,各式各样的票证成了城乡居民吃饱穿暖的基本保障。为了照顾老干部、高级知识分子、科研人员和有特殊贡献的人,还分别发放了一些特供票证。票证范围之广、地域之宽、品种之全、时间之长、数量之多,在世界上极为少见。几乎所有商品都是凭票供应的,什么样的商品就用相应的票证去购买,对号入座。没有票证,有钱也寸步难行,生活中如果缺少票证,日子都没法过,人们视票证为“命根子”。计划经济时代的中国城市居民,票证是整个生活的“支点”。票证的发行,一个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将劳动力紧紧束缚在人们出生、生活的所在地,尤其是农村。由于“非城镇户口”的人们不享受绝大多数票证的“优待”,使农村劳动力的流动成为不可能。票证发行后,社会上立即出现吃“商品粮”与吃“农业粮”两大阶层,吃“农业粮”的想要嫁(娶)吃“商品粮”的,几乎没有可能。


(一)粮票——吃饭的“必备证”


  票证时代,生活在中国的每一个城镇居民,都必须凭所在城镇的户口领取粮本和粮票。当时的粮票分为全国粮票和省级粮票两种,省级粮票只能在省内流通,全国粮票在全国都有效。到外省出差的人必须持单位介绍信去粮店换一定数量的全国粮票。出远门前去换粮票在当时寻常得就和往行李里装上换洗衣服、牙膏牙刷一样,谁都不会忘。偶尔有马大哈忘了这一程序,不得不去火车站退票改期,等换完粮票再走,不然的话,到了外省只有挨饿的份,有钱也买不到吃的。因为粮票就是“第二货币”,没它谁也“玩不转”。那时白城市城镇粮食按定量分工人、脑力劳动者、学生、居民四类,工人这些体力劳动者每月粮食定量是35斤,机关干部是30斤。而一般的居民则根据年龄不同分4个等级,粮食定量分别是10斤至28斤不等。由于粮食定量供应,当然不够吃。特别在60年代初,由于天灾人祸,中国进入“三年困难时期”。这时的平民百姓都吃不饱,只好“瓜菜代”,有的把苞米瓤、苞米秆磨成粉,与苞米面掺在一起吃,吃完以后便秘。许多家庭改用榆树叶、甜菜渣掺苞米面做大饼子吃,缓解了“如厕难”问题。那时的粮票真的很“金贵”,10斤粮票换1斤鸡蛋,100斤粮票换一个不锈钢锅。谁家里来了小偷,第一反应就是看家里的粮票丢没丢。一位工人有城里户口,而妻子户口在农村,城里没有她的粮食,只靠农村娘家送。有一次,他上粮店卖粮,排队的时候捡了前边人丢的15斤粮票,偷偷藏了起来。可前边的人丢了粮票买不到粮呀,就报告了粮店经理,粮店5点半关门,结果闹到6点多,粮店还下不了班,最后把片区的警察找过来,他才不得不拿出捡到的15斤粮票,还险些被警察带走。有一名工人想上饭店吃饭粮票不够,将一张外省粮票涂改成吉林省粮票,谁料想人们对粮票的敏感程度,不亚于如今人们对假钞的敏感度,更何况饭店收款员整天摆弄粮票,只要粮票一上手,便知真假。结果,这名工人不但饭没吃上,还险些被扭送到派出所。那时被宣判为“伪造粮票罪”的人大有人在。“文革”时期,几个农民赶着生产队的马车到镇赉县城办事,想进大众饭店吃午饭却没有粮票,只好用10斤马料和路边的一个人换了5斤粮票,几个农民中午有饭吃了,可跑了一上午的马却只得嚼干草。那年月,初中毕业后面临的去向只有一个,就是上山下乡,被称为知识青年。吃的是大锅饭,挣的是工分,一个劳动日才挣10个工分,只有8分钱。干活的时候,总感觉“吃不饱”。国家给的每个月定量粮票怎么省,也挨不了大半月。没办法,只有靠父母补贴。基本上每天的伙食都是萝卜、白菜、土豆等,吃上大半个月,肚子里什么油水都没了。每个月偶尔也有吃肉的机会,这个时候食堂就特别热闹。男青年们使劲拨开人群,把自己的搪瓷大碗从众多脑袋上递过去,但也只能分得“一杯羹”。几十斤猪肉,百十号知识青年分,怎么分也是不够吃的。城市里上班的工作人员每月粮食定额是28斤,小孩子7斤。如何让家里人吃得更饱,是一家之主的头等大事。因为全国各省市发行的地区粮票互不流通,出门要换取全国通用粮票,而全国通用粮票的发行也是受控制的;城里人生活不自由,农村人想出门就更困难了。农村人去城里走亲访友,会用手帕包上半斤米。因为当时不管农村、城镇都非常困难,不好意思吃亲戚家的,就只好自带着口粮。上饭店不仅要付钱,还要付粮票,少了哪样都不行。


(二)布票——穿衣的“护身符”


  如果说粮票是那个时代吃饭“必备证”的话,那么布票就是那个时代穿衣的“护身符”。20世纪60年代正逢国家困难时期,为了保百姓“肚子”,农村大面积种粮食,棉花种植量少,皮棉产量上不去,所以棉布也就少,颜色花样也少,只有黑色、灰色和军绿色。国家发行布票,统一分配到百姓手中,一年一人分配固定的几尺布票,谁也别想搞特权。“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句顺口溜就是当时白城物资供应困难的鲜明写照。


  布票由各县市的商业局统一发放,一人一年能领一次布票,大约十多尺布,有时还不足8尺。无论买衣服还是买布,都必须交布票,否则,你就是翻倍给钱商店也没人敢卖你。那时,每家都有好几个孩子,一件衣服老大先穿,穿小了,穿破了给老二,老二穿完再改改给老三。很多家男孩子小的时候就穿过姐姐穿过的花衣裳,那绝不是赶时髦,而是确实没有那么多布票买布做新衣。当时家家都是自己做衣服,能买得起商店里出售的衣服的家庭不多。这可难坏了家庭主妇,妈妈每次到商店总是掂量来掂量去,就怕布票不够用。哪家都有兄弟姊妹几个,母亲常为给孩子们添置衣服而操心,因为孩子们像小树一样长得飞快,衣服年年不合身,四季衣裳年年做,里里外外不好打点,还有铺的褥子盖的被,一家的布票就更捉襟见肘了。往往老大看好了同学穿的一件衬衫,非磨着母亲给做一件不可,母亲拗不过,扯了和同学一样的布。弟弟妹妹们看见了也磨着要做一件,但家里布票不够了,妈妈只能哄了这个劝那个,惹得几个小的孩子们又哭又闹,说母亲偏心眼儿,几天都噘着小嘴。大人孩子穿的衣服都打着补丁,也并不觉得丢人,因为总是洗得干干净净的。人们的观念是“笑脏不笑补”,意思是说你穷,人家不会笑你,但你不讲卫生,人家可就要笑话你了。在白城农村,一年到头无论大人小孩,难得穿上一件新衣服。只有到了春节,孩子们才会穿一件新衣,而往往正月十五一过,就会把身上的新衣服脱下来,洗净叠好放进箱子里,仍旧穿那些打补丁的衣服。因为布票不够,小孩基本不穿衬衣衬裤,一到冬天小风直往裤腿里钻,感到特别冷。谁家结婚办喜事提前半年就要张罗布票,跟亲戚、朋友打招呼,东家借几尺,西家要几寸的攒,因为做结婚穿的衣服、被褥、窗帘,需要很多布票。“树上柳絮飞满天,一团一团像白棉。若是柳絮能织布,不怕百姓没衣穿。”这是一首古老的歌谣,曲调低缓,寓意深长,含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从这歌中便可知道,在历史的长河中,在漫长的岁月里,生长在白城的祖辈们父辈们,经历了多少缺吃少穿的日子,流过了多少苦涩的泪水呵!


  20世纪90年代,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配给制度结束,国家逐渐在全国各地取消布票制度,捆绑在商品身上的枷锁终于打开。白城人的穿着日渐时尚,买布用票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三)鸡鸭鱼猪牛羊肉票——解馋的“进餐券”


  如今,白城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超市、商店、菜市场,冬天能吃到新鲜的蔬菜,夏天能吃到鲜活的海鲜,鸡鸭鱼肉敞开供应,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随着祖国经济的腾飞,白城人已与全国人民一起进入幸福生活的新时代。


  然而,让时光闪回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白城,那情景可就大不一样了。一个好的当家人不仅要计算着每月几十元工资、几十斤粮票如何养活一家数口人,还要精打细算、精心管理如何使用一个月内的肉票和每人每月供应的三两油。1957年白城各县市实行肉食限量供应,凭票购买。牛肉0.75元1斤,羊肉0.71元1斤、猪肉一等的0.95元1斤,二等的0.85元1斤,三等的0.68元1斤。因为粮少、肉少,每顿饭就一个炖菜,用小勺放点油,很少吃到油香味,所以普通人家买肉都挑肥的,因为买回肥的肉还可以炼点油,留作日后熬菜用。但由于凭票供应,并不是你想要肥的,卖肉的售货员就给你砍肥的,排队买肉是没挑没拣的,摊上什么就算什么,不像现在随意挑选。每天早晨副食店没开门,就已经排了长长的买肉的队伍。好不容易挤到柜台前了,不料那卖肉的售货员“咣当”把刀一扔,说道:“没了,明天来!”如果幸运买到肉,一家人都要计算着怎么用这珍贵的荤腥。熬菜一般多用肥膘子肉,整锅菜肉味会更浓。当菜炖到开锅时,锅里溢出醉人的肉香。当期待已久的菜端上桌时,孩子们望着菜里的油汪汪的猪肉,未等妈妈召唤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伸向那仅有的几块肉,那情景可以用大快朵颐、风卷残云来形容。


  城里人吃肉要票,农村人吃肉也不充足。农民每个家庭必须卖给国家一头猪,自己才能杀一头猪。如果这个家庭没卖给国家一头猪,自己杀一头猪只能留一半,那一半留着卖给国家。可是,叫人纠结的是,那时生产队每年分给农民的口粮是360斤,而且是苞米、高粱、谷子等毛粮,按80%出米率计算,每个农民每年不到300斤成粮,人都不够吃呢,哪有余粮喂猪呀。“文革”期间,春节前有一户农民家里杀猪,请左邻右舍到他家里吃猪肉,一场宴会结束后,那家农户的半拉猪几乎所剩无几,一年的油水只能节省着用了。对于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来说,几乎每天都处于对食物的渴望中。农村住校的孩子每天是7分钱的伙食,7分钱能办成啥伙食呀?冬天两顿饭,早饭是苞米面窝窝头咸菜,晚饭是高粱米饭,菜是熬冻白菜,或是黄豆汤(里边只有十来个黄豆粒)。食堂的大师傅把学校场院里的冻白菜用土篮挑来,趁冻“当当”一剁,简单洗洗就放到锅里,等菜熟了才洒点“后老婆”油,这样省油。开饭时,每人一碗,上边飘一层蚜虫,用嘴吹一吹,将这碗菜吃下后,碗底都是沙土,但孩子们都吃的非常香,可由于没有油水一会儿就饿。饿得实在难受了,就想办法到场院偷来一穗苞米,把烧完炕的灰火扒出来,将苞米粒埋到灰火里,只要苞米粒在灰火里“蹦”的一响蹦出花来,就开始抢着吃,个个小嘴弄得漆黑。那时候的猪肉对孩子们太有诱惑力了,每到年节改善伙食,即使是点缀似的那么点肥肉,也看着格外突出,鲜亮亮、油汪汪的。用筷子夹起来小小的一片,慢慢咀嚼,久久回味,沁人肺腑!那个香劲,叫人刻骨铭心。


  当白城的年轻人在超市、商场、早市选购琳琅满目的商品、肥嫩的牛羊肉、新鲜的蔬菜时,很少有人知道,20世纪90年代以前,存在过一个特殊的“票证时代”。那个时代对年长者来说,是一个回忆起来苦涩得让人掉眼泪的年代。上饭店吃饭要粮票,上商店买衣服要布票、上肉店买肉要肉票,上煤店买煤要煤票,生活中除了上书店买书不要票外,买白糖、买香烟、买棉花、买自行车、买缝纫机等大众商品皆需“凭票购买”,种类繁多的票证对应的却是贫瘠的商品。别说没钱没票,就是有钱有票也不一定马上买得到。以粮票为代表的票证,如同捆在商品身上的枷锁,给那个时代留下了鲜明烙印。一代人说不清的“票证情结”和年轻人对于票证的隔膜,折射了改革开放30年生活的巨大变迁,也反映了中国从计划经济时代到市场经济的沧桑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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