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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河孙家境旁，古有“烛溪湖”。烛溪湖畔，山多杨梅，而烛湖杨梅，远近驰名。 自古至今，长年在外的旅人，一到杨梅成熟时节，便会顿生莫名的思乡之情。明代南京礼部尚书孙陞有诗叹曰：“旧里杨梅绚紫霞，烛湖佳品更堪夸。自从名系金闺籍，每岁尝时不在家。” 杨梅犹如昙花，果期至短。每年夏至前后，缀紫垂红烟雨里，盛景不过十日。但是历史长河里，绚烂紫霞辉映的烛湖孙氏，一门三孝子，五代九尚书，千古风流，余韵绵长。 故老相传：“横河孙家境，官帽八百顶。”据考证，孙家境孙氏家族人才辈出，宋、元、明、清四代，文科武举、文臣武将，历朝文武职司多达609人。 孙氏从五代后唐定居孙家境，名人辈出，尤其在明代中后期辉耀一百五十多年，享六世盛名。清代学者邵廷采在他的《思复堂文集》中说：“孙氏自燧及嘉绩六世，世以文章忠孝嗣其家绪，蔑有废坠。海内高仰之，为当代宗臣。” 六世风流，起于明代中期以才节著称的孙燧。 孙燧是明朝弘治六年进士，无论在朝为官或者巡抚地方，刚正不阿，拥有极好的政誉。他的文才也于世闻名，有《案牍稿》十卷、《诗文启札》六卷等著作，成就丰硕。然而真正令他流芳千古的，是他的忠不畏死。 正德十年，孙燧以右副都御史的身份巡抚江西。宁王朱宸濠要挟江西官员随同谋反作乱。孙燧为维护国家的安定统一，捍卫家族的世代清誉，不肯相附，反而晓以大义，最终被杀害。 孙燧巡抚江西四年，他预见了叛乱，并且未雨绸缪积极应对，终使得叛乱迅速被平定。所谓义无反顾，而赴死慷慨，朝议论定“应得首功”。 从孙燧忠烈殉国、死后追赠礼部尚书开始，孙氏一门六世代代诰封，呈现科甲绵延、孙枝竞秀的辉煌，直到明末清初仍然绽放绚丽的光芒：家族第六代、南明抗清民族英雄兵部尚书孙嘉绩，举义抗清，在史书上留下了厚重的一笔。当清军南下，孙嘉绩毁家纾难，首举抗清大旗，坚守钱塘江。他的气节出类拔萃，病死以后，谥号“忠襄”。 家风护荫，孙氏一族世代忠孝传家。明代大贤王阳明在吊孙燧文中说：“公为忠臣，公之令子为孝子。”孙氏“忠孝之家”于是闻名天下。 浙江余姚龙泉山南忠烈祠西建有“三孝祠”，纪念的便是忠烈公孙燧的三个儿子：孙堪、孙墀、孙陞。当孙燧被宁王杀害，兄弟三人闻讯后誓死复仇，怀利刃星夜兼程直赴南昌，后来为父守墓三年，丧期满后又守孝三年，被时人称为“三孝子”。 孙堪是孙燧的长子，他见到父亲的遗容，竟然恸哭至双耳失聪，在老母亲九十二岁高龄去世后，他哀毁不胜，竟然倒在母亲的灵柩旁边，就再也没有醒来。而幼子孙陞，因痛恨宁王害死父亲，甚至终生不写一个‘宁’字，也不为别人家作寿父文。 孙陞为官清正，有口皆碑。他是严嵩的门生，女儿孙鐶还是严嵩亲信高官吕本的儿媳，严嵩专权的时候，孙陞不为师生关系、亲眷关系左右，主动要求离开京城外任，从此不再回京，风节高尚，更有“孝友天植”和“笃行君子”的美称。 他口不言人过。对待同僚亲友，常常‘出粟为助’。同乡状元韩应龙英年早逝，他主动抚养韩氏遗孤；华州王维祯死于地震，他收集遗文刻印出版。他常告诫子女养德、养身、养学，三者须日日体验，不可缺一。 事国以忠直，事长以孝悌，事友以贞信，事政以勤廉。孙氏的家风族规，是镌刻在孙氏后人身上的最鲜明的印记。 孙氏六世中第三代孙鑨，在嘉靖朝担任吏部尚书，求贤若渴，考绩朝官，杜绝请托，力持公正，启用不少刚直忠贞的东林党贤士清正朝纲，被时人誉为“东林肇基者”、“浙中贤太宰”。 而南京兵部尚书孙鑛，是万历年间抗倭的主战派代表，在国家危难时刻不计个人荣损，经略朝鲜抗击倭寇。他拟定《防海图说》，实事求是主张积极防御，又笃行实学，足迹遍及抗倭前沿，根据实地考察分析写成《兵食机宜》，条陈内容涉及形势、设兵、聚粮、额饷诸事，极为详备。 孙氏六世中第四代刑部主事孙如法，以强项著称。在万历“争国本”一案中当廷直谏，据理力争，万死不悔。神宗皇帝要立宠妃的儿子做太子，不想立皇长子，大小臣子都不敢发声，惟有孙如法上书直言宜“正名定分以安人心”。 结果他被贬到瘴疠之地潮州，做一个挂名的小吏，并且终身没有起复。 回乡养病期间，孙如法见家乡官塘长年不修，倾圮坏塌，天灾连连，百姓深受苦难，他立即出资修筑海塘，并且亲自指挥砌塘工程，终因过度劳累而病殁。 孙氏第四代中，声名最盛的是三朝元老孙如游，历仕神宗、光宗、熹宗三朝，累官至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一生忠直，因而深受三代君王的信任和赏识。明朝万历后期，相继发生了“梃击”、“红丸”、“移宫”三大案，孙如游执掌朝政，以正直忠善之心，不畏奸邪，维护了正道。 明朝末年政治局势崩坏，孙如游心痛如焚却回天乏力，年逾古稀告职回乡前还上陈十事以献：“保圣躬，勤典学，操主权，时召对，肃纪纲，挽世风，惜老成，通言路，饬边防，苏民困。”忧国深心，不因离职而轻忘。 孙家境孙氏一族，不但以清正的官声流响，于文章、书画、戏曲一道，也尽得风流。 开姚江孙氏文学之先河的，是南宋烛湖居士孙应时。他传世的《烛湖集》二十卷，是现存孙境孙氏最早的诗文集，具有十分珍贵的史料和文学价值。 孙氏六世中，孙堪以画菊闻名。乾隆《绍兴府志》称他“性本爱菊，所居辄种菊，日夕玩之，故画每得其神。其画格亦与众别，黄紫参差间出，俨如庭植”。 孙鑛更是孙氏家族在文化领域的集大成者。孙鑛的书法清劲绝伦，行草以及楷法都非常精工。他的书画理论著作《书画跋跋》被收入《四库全书》，广为后世学人所征引。而他在戎马倥偬之际，读书著述现存的有百余种一千多卷，种类之多，数量之大，范围之广，学者认为“这在中国历史上都是罕见的”。 孙氏家族成员，往往具有极高的戏曲造诣，他或她们，“于古今剧戏，靡不购藏”。才子才女交相辉映，是晚明戏曲史上的一个亮点。孙鑛从选材、音律、词采、教化等十个方面提出了南戏的“十要”理论，而明代曲论的“双璧”《曲律》和《曲品》，撰写者都得到过孙如法的指点，对晚明戏曲界贡献独特。 今天，孙家境早已失去了烛溪湖的滋养。古轩高枋，昔日的显赫，随着时光的去迹风流云散。然而往事千年，孙氏先人的风标气节，并不随光阴褪色，依然在今人的记忆里流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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