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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浩波访谈录:写诗,多么酷的奔跑 ∣《文学青年》沈浩波专号|沈浩波|访谈录|文学青年|诗人|下半身|口语诗|诗歌

 百城主人 2017-12-12

(凤凰网读书频道“文学青年”第五期:沈浩波专号)

  

小心“师弟”!

——我所认识的诗人沈浩波

我和诗人沈浩波先前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因为认识小说家蒋一谈的缘故--我认识沈浩波早于蒋一谈--他和我说,浩波诗好,人好,值得深交,你要好好珍视。在这之前,沈浩波在很多听说过他名字的人那里,恐怕还是个“流氓诗人”,而中国的当代诗人,本就没有从普通人那里赢得什么好的名声。哪怕接近诗歌的人,也大多停留在多年前形成的诗歌经典里不能自拔。中国当代诗人和诗歌几乎是被埋没的,不少人在某些媒体的起哄下,一提诗人,便是“呵呵”而过。

沈浩波和蒋一谈同为北师大中文系不同级的校友,算是师兄弟。依诗人伊沙的说法,沈浩波的诗歌创作,与一帮“师兄”关系很大,这里面就有伊沙、徐江等人。师兄相伴,没想到“搅开”中国诗坛的却是师弟。

沈浩波的不少诗歌是在咖啡馆中写成的,这里面包括他毕业前夕的《福莱轩咖啡馆,点燃火焰的姑娘》,2008年的长诗《蝴蝶》。我和沈浩波见面,是在两次饭局上。第二次是一桌诗人的局。他手上垫着两包软中华,嬉笑怒骂,臧否人物,不减当年“谁在拿90年代开涮”之勇,又多了一份中年男人的诡秘。

自信的好胜心和诗歌上的天赋,使他以“师弟”的角色,抓住20世纪的尾巴,横扫2000年以后的中国诗坛。自沈浩波起,中国诗人和诗歌评论中掀起数次论争,学院派、下半身、他们、非非、第三条道路……数方相持,唾沫横飞。也因此,口语诗形成了和知识分子诗歌的分野,在一片先锋声中,也走向了中国诗歌的现代性。同时,在诗歌创作上,沈浩波以“先锋”为号,多面包抄,拿出《一把好乳》、《文楼村纪事》、《蝴蝶》等既爆得大名,而又在各自范围内水准极高的诗歌代表作。从这两点上看,若将沈浩波作为21世纪第一个十年诗坛第二号人物,恐怕没人敢称第一吧。

因此他说,他的诗歌是有一定读者的。

的确,沈浩波的诗不同于技艺至上的知识分子诗歌而流于生涩,它是诗意的,能懂的--虽然同是,他曾说过“拒绝诗意”。这就很好理解,他为何以杜甫的诗自喻,“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能懂,能读到其中诗人的情怀、粗粝的细腻的心丝,可怕的是,还能感觉到诗歌中高明的技艺。在这样一个天才诗人(恐怕他自己还不大爱承认,比如他认为他自己没有、且中国任何一个男诗人身上都难找到阿赫玛托娃那般的诗歌才情)面前,所有写诗的人恐怕都要战战兢兢了。

2013年,《命令我沉默--沈浩波1998-2012年诗歌选》被选入“2013凤凰网年度图书”,它劈开人生与世界的丛林,抵达众人难安的内心。他的诗不负责给人带来宁静。

在中国读者的诗歌阅读沉浸于多年形成的北岛、顾城、海子诗各种选集全集时,《文学青年》要推荐第一位诗人,选择了他--作为诗人,“过去是个诗人,现在还是个诗人,未来继续当诗人”--沈浩波。

愿更多的人能和我以及我的朋友一样,从读到沈浩波的诗开始,重新认识一位诗人,爱上一位诗人,真正理解中国当代诗歌。请相信,诗歌的世界里不只有悬崖、童话、雨中的马和姐姐的日记。

(严彬 2014年5月23日)


沈浩波:写诗,多么酷的奔跑

——回答凤凰读书《文学青年》的24个问题

受访人:沈浩波

访问者:严彬

时间:2014-5-23


1. 你在很早时就曾写“在通往牛逼的路上一路狂奔”,如今走到哪里了?

“通过牛逼的路上一路狂奔”,是我2000年写的一首诗中的一句,一度还很流行。

刚刚大学毕业,在诗坛已声名鹊起,难免踌躇满志。但这种话说完也就过去了,不应该在我生命中留下过重的痕迹。

如果非要拿这句话来比照我今天的心态,那我只好说,仍然在“通往牛逼的路上一路狂奔”,只是,牛逼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今天我至少不认为这是个金光闪闪的状态,金光闪闪,那叫瞎牛逼。

好吧,我坦承,牛逼就是写诗写成大师,这是我的理想,我也认为我能做到。

狂奔又是什么意思呢?在2000年,我以为是跑100米,年纪轻,火力旺,身体好。现在我不可能再把这事儿当成百米跑了,没那么肤浅。至少也是马拉松。更狠点说,是永无终点的漫长跑道。此狂奔已非彼狂奔,不在于跑得快,在于勤奋和努力。

一个诗人最好假装不知道自己是否已写成大师,什么时候能写成大师。写诗的诱惑就在于,没有终点线,没有可量化的标准,不是成功学。我想我写到人生结束也不会承认自己是什么鸟大师,但写成大师一定是我的理想。

为了一个永远不可能被自己确认和承认的理想而奔跑,太酷了,太狂了,太好了。

2. 你的诗是否有师承?比如来自国外的诗人?你曾说早年读不懂外国诗,近几年才开始读,也觉得好。

诗歌有着古老的传承和谱系,每个诗人都在世界诗歌的代代传承中,默默汲取关于诗歌的秘密。我的写作显然没有明确的师傅,我不愿意囿于任何一种已知的风格。

“风格多变”,是近年来很多人对我的评价,对此我也不太认可,我没有刻意追求所谓多变的风格。我只是在写我的诗,每一首诗里,都在尽量实现我学习到或者探索到的写作秘密。

我不愿意被归类为任何一种诗人,我必然与中国所有的诗人都有比较大的不同,不到写作终了,我不想知道自己是什么风格,我讨厌成为一种风格型的诗人。有时候,风格是一个套子,我不想成为“套中人”。我渴望自由。

我没有明晰的师承。同时又师承广泛。我早期的写作模仿过很多中国当代诗人——的确,我是从阅读中国当代先锋诗歌开始写作的,而不是国外经典诗歌——这些模仿对象中,有些现在甚至被我轻视,但当时还是从模仿中学到了东西。很多诗人都写出过杰出的诗篇,当我在阅读他们的杰作时,忍不住有偷师的冲动。尤其是那些我自己身上欠缺的诗歌质素,对我的诱惑很大。

这种学习和汲取,既可能是向前辈,也可能是向同辈甚至晚辈。我最近读春树的诗比较多,她是出生于80年代的诗人,小时候就跟着我写诗,那时管我叫舅舅,在她的写作之路上,我算是很重要的人。但我现在读她的一些诗,就觉得她诗歌中的直觉力、直接性和身体性,都比我强,我在2000年到2004年的“下半身写作”阶段,非常推崇这样的写作,也身体力行。但我真觉得,在这些方面,女性有天然的优势,春树比我强。所以,我就很想反过来偷师于她,这时,她就变成了我的师傅。我最近还在重读北岛晚近期的诗,也有很大收获。师傅无处不在,我有一颗偷师的心。

早年写诗,特别容易被“先锋派”的状态吸引,所以读的都是中国当代诗歌。那时我不喜欢经典诗歌,觉得缺乏审美的新的冲击力,这是当年少读国外诗歌的原因。但这些年越读越多,没办法,我必须深谙诗歌内部的各种秘密。世界诗歌是一个辽阔的海洋,穷尽我一生也不能横渡。每一个大师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们如同一个个暗黑的岛屿,将我吸引。青春期之后,我就更容易被这些诗歌内在的秘密吸引,大师们的重要性越发凸显。那些伟大的心灵,高超的技艺,令我谦逊、恭敬、沉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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