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成龙论康熙黑彩画竹纹瓷器——兼谈黑彩与墨彩之关系

RK588 2017-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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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黑彩画竹纹瓷器是我国釉上彩瓷苑中的一枝奇葩,久负盛名。由于它用彩浓重,笔法粗犷,传世品极少,因而显得十分珍贵。在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众多明清彩瓷中,有三件康熙黑彩画竹纹瓷器,均系清宫旧藏,现把它们介绍如下。

黑彩画竹笔筒

笔筒呈直筒形,通体施白釉。外底心圆饼形内凹,施白釉,玉璧形底足无釉。笔筒外壁以黑彩绘修竹两根,一粗一细,主竿以淡绿彩打底,然后在淡绿彩上施黑彩,绿、黑彩交融后,竹竿上的白粉被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分枝上竹叶繁茂笔法娴熟,每片竹叶均一笔勾出,虽为率意而成,但法度井然,繁而不乱。从部分竹叶的笔锋处看竹叶的绘制程序也是先用淡绿彩打底,然后再在绿彩上用浓重的黑彩彩绘。根旁绘一截竹竿和一根笋尖。笔筒另一面空白处以黑彩草书“终获万龙化,曾留彩凤吟”五言诗句,句后以红彩画两方框框内各有一红彩篆字,即“西园”二字。高11.2,口径18.4,底径18.4厘米。

黑彩画竹纹臂搁

臂搁通体仿三段竹节形制,施白釉。上节段均匀地排列着十个凸起的小鼓灯,为模仿竹节周围萌发的小毛根中节段左侧绘一丛两竿青竹竹竿、竹枝和竹叶的绘制方法与上述笔筒相似,右侧上方空白处以黑彩行书“琅枝半”五字。胎质细白,釉质光亮,黑彩漆黑浓重,且’竹上画竹”,画中有诗,诗中藏画,构思巧妙,颇显清雅高贵。长17.2,宽6.9厘米。

黑彩竹雀纹茶壶

此件作品绘制时使用了黄、红、紫、黑等彩,实质上应称为五彩,但以黑彩为主,故仍以黑彩相称。壶圆腹直流,椭圆形柄,短直口,圈足。壶身正面绘菊花、竹雀纹。劲竹两枝,竹竿、枝叶全用淡绿彩打底后施以黑彩一雀栖于竹竿上小鸟昂头收尾,神态生动,红红的小嘴,瓜黄腹上以黑彩绘羽毛,头、翅及尾绿地上绘黑彩,竹根右侧以黄紫彩绘菊花两朵,勾以黑线,左侧以矾红彩绘一丛花草。壶的另一面空白地上黑彩草书“独凌霜雪伴花开”七言诗一句,句后有两图章形篆款,与上述笔筒上的相同,也为“西园”二字口壶有盖,盖上宝珠形钮盖面绘梅、竹各一枝,梅花先用绿彩绘出,然后将枝杆涂以黑彩,花朵勾以黑边,盖钮旁有一小洞眼。通高18.7,口径8.2,足径10.8厘米。

这三件瓷器不但都画竹纹,且都配以诗句。值得一提的是,有两件在诗句后落以“西园”二篆书款。另见有康熙五彩荷花诗句笔筒,一面绘荷花水鸟,一面草书“雨洗红衣淡,霜浸翠扇寒”五言诗句,句后亦有两方红色篆书章“西园”二字。“西园”即清代名画家高凤翰,高凤翰,字西园,号南村,亦自称南阜老人。山东胶县人生于康熙二十二年公元年,卒于乾隆十四年公元年,享年岁。他一生善画山水、花卉,不拘成法,且能诗,书法、篆刻亦精,晚年右手病残,改以左手作书画,自号丁巳残人,亦号尚左生。其所绘花卉,笔法苍劲老横,生动超逸,完全脱离了院体派的束缚,别具一格,后人评其画曰“其笔端兼擅宋人雄浑之神,元人静逸之气,虽不规于法,而实不离于手法。”高凤翰曾到过江西,其绘画风格很可能给当时的景德镇彩瓷以影响,上面介绍的三件瓷器,虽然臂搁一件没有“西园”款识,但其竹子的画法与另两件相同,应出自一位工匠之手,均为康熙绘瓷工直接摹仿当时名画家高凤翰的书画风格而成。

高凤翰雪景竹石图

明清瓷器上的绘画受同时期姊妹艺术品的影响很大。例如,明代瓷器上的纹饰多取材于锦缎、金银器等,因此多作花卉图案其次为照题写意的写生仿古之类,部分受到当时小说木刻插图的影响,当然也有小部分受名画家如沈周等画风的影响。清代瓷器上的彩绘纹饰和当时的政治风气、艺术风气关系十分密切,书画、小说、戏剧、版画、苏绣等痕迹在瓷器上都能找到。康熙以后,由于五彩的发展以及珐琅彩和粉彩的相继出现,瓷面上所表现的人物、山水、花鸟等,莫不与当时名人书画相关联,甚至款识、书法、题词也完全采取绘画作法。这种风气至乾隆时达到顶盛,即所谓“其画染,则山水、人物、花鸟、写意之笔,青绿渲染之制,四时远近之景,规抚名家,各有所本。”所以,康熙朝名画家高凤翰的作品直接反映在当时的瓷器上是不足为怪的。

画竹在我国传统绘画艺术中具有相当重要的地位。画竹起源于何时,说法不一,有人说关羽始画竹,有人说王维是画竹的始祖,难以定论。不过,中晚唐时期,竹已成为专门的绘画题材,并涌现出一批画竹名家五代以后,画竹渐成风气,名家辈出,如五代的黄荃、徐熙、李颇,宋代的文同,元代的赵孟頫、倪瓒,明代的宋克、王绂、夏昶,清代的郑板桥等,都对画竹的技法和理论发展、完善做出了重要贡献。瓷器画竹虽然是受绘画艺术的影响,但瓷器画竹始于何时呢从目前掌握的资料看,宋代磁州窑开其先河。宋代磁州窑瓷器上的竹纹也是用黑彩彩绘,但无论从工艺还是技法上看,它与康熙黑彩画竹纹瓷器都买相同。首先磁州窑画竹纹姿器属灿下彩,而康画竹纹瓷属釉上彩其次,磁州窑画竹纹瓷所用原料是当地产的斑花石用其在半干的坯体上彩绘后,施以透明釉,再入窑高温一次烧成,而康熙黑彩画竹纹瓷是用钻土矿加铜花和牛皮胶配制成的彩料在烧成后的白瓷釉面上彩绘后,再入窑经低温彩烧而成。

谈及清代釉上彩瓷时,常有黑彩、墨彩之说,目前学术界有两种看法,一种认为黑彩即墨彩,另一种认为二者是两种不同的彩。持前一种看法的人可以上溯至成书于年间《陶雅》的作者寂园雯,“墨彩之浓厚而发亮者,广黔其名黑彩黑彩之淡薄而无光者,又区而别之曰墨彩,其实一物而已,曰墨曰黑虽分犹之不分也。”大概受其影响,现今一些陶瓷界的专家、学者,也都将二者视为一物。但也有持第二种看法的,摘录两条,一条为“墨彩流行于清雍正、乾隆年间。它不同于黑彩,黑彩是在窑中烧成的低温彩,而墨彩为炉中烧成的低温彩,用墨彩在白釉上描饰人物、山水、具有水墨画的效果。”另一条为“墨彩釉上彩新品种之一。是以淡墨彩在素胎上绘纹饰,经炉火烘烧后,白地上呈现淡墨色花纹,有水墨画的效果,故名。烧成于清雍正时,多在盘、碗、笔筒等器皿上画纹饰,以人物、山水题材居多,具有典雅幽静特色。”笔者同意第二种看法,理由如下：

一、黑彩与墨彩既有区别又有联系,从广义上说,凡用黑色彩料在瓷器上彩绘的图气,都可称为黑彩,黑彩包括了墨彩,但并不是说所有的黑彩都可称为墨彩。墨彩之名是受中国水墨画的启发而产生的,只有雍正时期那种具有水墨画效果,幽静典雅的黑彩才能称为墨彩。

二、康熙时的釉上黑彩和蓝彩都是新创的五彩料,属五彩的范畴,其特点是彩料厚重,漆黑光亮。据化学分析,康熙黑彩的主要着色元素是铁、锰、钻、铜,估计是用钻土矿和铜花片配制而成。这种黑彩的化学组成有两个特点,一是氧化钾和氧化钠含量极低,显然配制时没有加硝。二是烧失量高达14-20%,这显然是在黑色料中加入了某种有机物之故,据文献记载,这种有机物是牛皮胶,它是作为粘合剂加进去的。雍正墨彩属珐琅彩的范畴,它是在康熙黑彩的基础上产生的,由于彩料中含有砷,可使彩料粉化形成色阶,故所绘图案具有浓淡和阴阳向背之分,层次分明,格调高雅,恰似纸绢上所作的水墨画。其烤烧温度也较康熙黑彩低,故有“康熙彩硬,雍正彩软”之说。总之,黑彩与墨彩的本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