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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地说，那个叫娟子的女人已经有三十年没见了。作为人生的初恋，他的脑海里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并且想到她的时候，心里就会觉得难过，这难过，是源于自己的歉疚，他觉得这一生，唯一让他感到遗憾的事情就是他对娟子的承诺没有兑现，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想到去找她，但是，每当自己打算要去的时候，却又觉得自己去见到她不知道说些什么，世间一晃，三十年就过去了，他终于下了决心，要去看她。 三十年前，他还是农村考上县中的一名穷学生，学校对面有一家叫老家面馆的小馆子，由于自己没什么钱，他总是点最便宜的青菜面。老板是一个长得慈眉善目的中年人，而他的姑娘就是娟子，娟子的娘早就病死了，她和她爹在这里开这家小小的面馆维持生计。这个瘦瘦的学生，每次来面馆吃饭，他都吃最便宜的青菜面，娟子知道，肯定是因为经济的原因，她是个善良的姑娘，特别是知道这个学生成绩在学校非常好以后，就更注意他了，娟子在学校的成绩也非常好，如果不是他爹不让她读书，现在说不定能和他同班呢。每次只要他来，面都是大碗的，有时候，在碗底还藏着一个鸡蛋。 那个碗底的鸡蛋，让他感到无比的温暖，少年的心被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感染了。他渐渐地喜欢上了这个活泼善良的姑娘，终于有一次在付钱的时候，他慌乱地在钱里包上纸条，然后又慌乱地跑了。 星期天的晚上，只要面馆快打烊的时候，娟子总会对他爹说，出去玩会，时间长了，他爹总是咳嗽几声，别把自己玩进去了。娟子的脸就红红的，也许，他爹也知道是那个少年在等她？她总觉得是梦，那个少年的成绩是那么好，而自己不过是一个卖面的姑娘，融融月色下，他轻轻亲吻着娟子，说你放心，无论将来考到哪里都不会把你放弃的，如果放弃你，想就得，得癌症！娟子赶紧捂住他的嘴吧，傻瓜，不许说不吉利的话，眼睛却流下幸福的泪水。 高考那年，他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到那才知道，原来，世界真的很大，他觉得自己曾经好幼稚，一个女孩子主动找他，她漂亮，时尚，家就在省城里，父亲母亲都是政府的领导，如果和她谈上恋爱，毕业以后，自己就不需要回去苏北的小县城了。娟子来信以后，他再也没有回，虽然有时候看她的信，心里也很难过，但是，他想，长痛不如短痛，他狠狠心。 后来，听说娟子很长时间才嫁人，不久又离婚了。带着一个孩子回到她爹身边，她爹也老了，面馆开不动了，娟子就一个人开着。再后来，老家的父母都带到了省城，再加上工作忙，他回小城的次数几乎就没有了，尤其是自己开公司的时候，更是忙的焦头烂额，时间就这么飞快地溜走了。 来到小城，他没惊动熟悉的任何一个人，这些年，小城变化很大，但是，老家面馆却还在老地方，招牌斑驳，看出了岁月的沧桑，正是吃中饭的时候，县中的学生仍然喜欢吃她家的面，娟子没有认出来，她自己也变化了不少，声音大大的，透着慈祥，在招呼客人。这其中当然也有他，三十年的风雨，也把他吹得换了模样，变胖了，谢顶了，当然他又戴了一个大大的口罩，并且口音也变成省城的了。每天的客人，谁还记得多少？那个出落俊俏的倒水的姑娘，像极了小时候的娟子，应该就是她的姑娘吧？他要了一碗青菜面，在面馆的一角慢慢地吃着，有许多次，他看见被岁月磨得沧桑的娟子都想喊住她，但是最后都忍住了。 在小城的时间，他几乎都来面馆吃饭，不忙的间隙，他问小姑娘，这个面馆生意还不错嘛，小姑娘叹口气说，马上就不开了，俺娘打算开到月底就回乡下了。他忙问，怎么回事？房东要涨房租了。其实就是不打算给俺家开了，有一个开网吧的看好俺家的门面了…… 那天吃完了面，他把一个档案袋递给了小姑娘，说呆会交给你娘吧，然后便匆匆地走了。娟子有些惊愕地打开档案袋，竟然呆了，泪水瞬间落了下来。里面是一个用他名字的房产证，还有他写的赠予协议，收益人就是娟子。她知道，这栋价值三百多万的房子，换了主人，自己的面馆从此再也不需要租金了，她追到门外，外面匆匆的过客里，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回省城的路上，感觉一阵轻松，他人生最后的遗憾也没有了。原来，他得了绝症，医生遗憾地说，估计动了手术也不一定有生存的机会。忽然，他感觉自己背心一阵发凉，因为他想起了和娟子初恋的时候，在她怀里的信誓旦旦的承诺，如果将来背叛了娟子，就让自己得癌症，现在想来，这倒底是不是一种报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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