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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张旷世经方请下“神坛” ——格林巴利综合征一例 6月27号，Y同学告知，其一岁半的表弟，20号突然无法站立行走，翻身困难，小孩子意识清楚，精神还可以。怀疑格林巴利综合征。正在住院治疗，治疗了四五天，有点好转，但还不能站起来，想问问这边有没有什么建议。我当时说，《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篇》中有一张附方，叫《古今录验》续命汤，我在书上看到过一些类似案例用此方治疗获效的报道，可以试试看。原方不动，剂量按照一两三克折算。药苦不好吃，可以调点蜂蜜哄着孩子吃下去。当然，没有见过小孩子，只是听过病史后提一点建议，不料学妹很信任我，赶紧照办。因忙于考试，我也没再多问。
当时的处方是： 麻黄9 桂枝9 人参9 甘草9 干姜9 石膏9 当归9 川芎4.5 杏仁3。
7月3日Y同学发来消息说：“弟弟吃药2天好多了。连吃3顿就有了明显的改善！能走了，就是跑起来人有点晃。感谢。”原方继续服用，7月9号时学妹发来了弟弟的小视频，小家伙精神头很足，晚上随家人外出散步逛街，走路小跑也看不出特别的异常。
据Y同学说3号着凉有点感冒，7号痊愈。现在站立稳，走路头颈略有前倾，跑动慢，食欲可但不及病前，大便干结如羊屎，日行一次，小便短簧。舌头照片看起来嫩红，舌苔不多。脉也不算很弱。
予养肝汤、六君子、连苏饮。以养肝，肉筋，健脾胃。处方：
当归6，生白芍9，川芎3，生地黄6， 酸枣仁6，木瓜6，生甘草6，陈皮6， 清半夏6，茯苓9，党参6，生白术9， 黄连1，紫苏子3。
Y同学去药房抓药，当地的中医生得知还把上面2张方子抄下来说要“研究研究”。
以下是Y同学整理的这个患儿的病史，相对详细：
6月19日患儿与5岁的姐姐打闹，6月20日晨出现无法站立、行走，翻身困难。6月21日晚患儿哭闹不止，又出现抬头困难。急往省人民医院求治。
检查：血常规白细,16.43，红细胞5.43，血小板451，中性粒细胞46.1%，中性粒细胞绝对数7.57，淋巴细胞正常，肺炎支原体IgM抗体弱阳性，肺炎支原体1：640（+），乙型流感病毒IgM抗体阳性，胸片：双肺纹理增多，模糊。肌电图：可疑多发性周围神经损害。头颅CT、腰穿均无异常。
既往：生病前两周腹泻病史。
诊断：格林巴利综合征。 治疗：住院，6月22日、23日用免疫球蛋白，用蛋白后患儿发热，停用蛋白后稍退。后陆续用维生素B1、B6，阿奇霉素（用后呕吐，改用西咪替丁），丹参酮，等治疗。
生病期间，患儿仅能倚靠坐几分钟，对抗阻力则下肢弯曲（怀疑患儿疼痛）。26号下肢可对抗阻力，但较正常弱。27号能坐直2分钟。30号能站立、独立走路2分钟。30号下午服用中药，7月1日能站立、行走，扶墙可下蹲。7月2号可自行下蹲，能蹲位起立。中药服用2天，即见明显的好转。3号出院，中药服用至7月9号上午，已能随家人外出散步游玩。
说实话，吃了2天续命汤（同时服用的维生素B1、B6），就能使患儿病情大有改善，这样的“神效”我是怀疑的。查查资料，书上也是说“本病具有自限性”。所以应该是巧合吧。
《古今录验》续命汤这张方，是几年前在《名师经方讲录》上读到的，当时看到四川乐山市中医院刘方柏先生《冷僻经方如何临床唤醒》的讲座文章，让我大开眼界。这首作为附方的续命汤，就是刘老师讲的“冷僻经方”的代表。萌大回头翻了翻书，找出了一些记载，刘方柏老师说“这是一首有着神奇疗效之方。它用平淡无奇的9味药，对西医所诊断的格林巴利综合征、急性脊髓炎、氯化钡中毒等病的四肢突然瘫软，不能自收持等症状，有立竿见影的疗效。”并讲述了此方对刘老师的“传承的典型意义”：“先师江尔逊于上世纪30年代随师祖陈鼎三侍诊时，见其每遇四肢突然瘫痪，不能自收持，但神志清楚，与无所苦者，军用《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病》篇之附方《古今录验》续命汤，每收奇效。······我循先师用法，证明本方对格林巴利综合征的四肢瘫软，呼吸困难之上行性麻痹，有着确切的救治作用。”（《刘方柏临证百方大解密》）并在书中附上了自己的两则医案，其中一例21岁男性，患“畸形感染性多发神经炎”，吞咽、呼吸困难，神志清楚，双手软弱不能持物，口中清涎，西医激素、丙种球蛋白未控制病情，入住重症监护室告病危。刘方柏用该方加生白附子一味，煎汤胃管服药，3剂药后病人“口自能开合，舌能外伸，可吞咽，撤去胃管、呼吸机，转入普通病房。”另一例是治疗一位66岁的急性脊髓炎伴有便秘、肛门紧束感的病人，服用续命汤3剂，停用开塞露，肛门紧束感消失。3剂药，即可有此良效，不能不令人惊叹。
无独有偶，和刘方柏老师一起同为四川省名中医的乐山市人民医院主任医师余国俊先生，当年作为江尔逊先生的助手，也学习、整理了江尔逊运用此方的经验。在《我的中医之路——一位当代名医的治学与师承历程》一书中专文介绍此方。文中几则医案，也证实了续命汤的“神效”。
“30年代，余初学医时，有唐瑞成者，男性，年五旬，体丰，嗜酒。一日，闲坐茶馆，忽四肢痿软，不能自收持，迟缓性瘫痪而仆地。其时神志清爽，言语流畅，诸医不知为何病。余师陈鼎三先生诊之曰：此病名风痱，治宜《金匮》古今录验续命汤。投原方一剂，次日顿愈。” “1950年，有乔森者，正当盛年。一日，忽双下肢动弹不得，不痛不痒，卧床不起，无任何诱因。家人大骇，延余诊治。余因忆陈师治验，授以本方，服两剂即能起床行走。故余虞1965年治雷家瑞案时，已有成竹在胸矣。”
在此也将雷家瑞案引来：18岁，男，眉县工人，1965年8月2日入院。主诉“四肢麻木，瘫痪12天，伴呼吸困难。”入院时诊断急性脊髓炎、上行性麻痹，入院来岁竭尽全力救治，患者仍反复出现阵发性呼吸困难，呈吞咽式呼吸，有气息将停之象；时而瞳孔反射消失，昏昏似睡，呼之不应，全身深浅反射均缺失。上述症候一日数发，如是者6天，救治罔效，危象毕露，西医断其难以救治，多次叮咛家属“命在旦夕”。家属已准备后事。为聊遂家属要求，以尽人事，乃中医会诊。症见：神志清晰，语言无障碍，唯觉咽喉及胸部有紧束感，呼吸、吞咽十分困难，全身麻木，左上肢不遂，咽干，舌红苔黄薄，脉洪弦而数。诊为“风痱”，治以古今录验续命汤，干姜3g，生石膏12g，当归9g，潞党参12g，桂枝4.5g，甘草3g，麻绒6g，川芎3g，杏仁6g。配合针刺风府、大椎、肺俞、内关。留针15分钟。结果：服上方1剂，危急之象顿除，且左上肢已能活动，口麻、全身麻减轻，吞咽、呼吸已不甚困难。守方再入一剂，更入坦途：左上肢已较灵活，左手能握物，口麻、全身麻消失，呼吸、吞咽通畅，能食饼干。唯胸部尚有紧束感。从此再未出现往日危候，又连服四剂，诸症若失，继以调理气血收功。痊愈出院。
刘、余两位老师，都认为此方治疗“风痱”初起，大多奏效迅速。结合上面的实践案例，这位学妹的弟弟，服用续命汤2天即获显效，应该也不是巧合。
那么，什么是“风痱”呢？如何诊断？续命汤又如何应用？
《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篇》附《古今录验》续命汤。条文是这样说的：
治中风痱，身体不能自收，口不能言，冒昧不知痛处，或拘急不得转侧。
麻黄 桂枝 当归 人参 石膏 干姜 甘草各三两 川芎一两 杏仁四十枚
上九味，以水一斗，煮取四升，温服一升，当小汗，薄覆脊，凭几坐，汗出则愈。不汗，更服，无所禁，勿当风。并治但伏不得卧，咳逆上气，面目浮肿。
古代医家对此病，认识是比较一致的（不再多引述）——风痱之为病，以突然四肢瘫痪为特征（或偏瘫或全瘫），而身无疼痛，多无意识障碍（或仅有轻微意识障碍）。此与现代医学所称之“脑血管意外”所致之身体瘫痪、癔病性瘫痪，以及风湿、类风湿引起的身体瘫痪等，迥然有别。
刘方柏老师认为，全方的根本作用，在于调理气机。该方的临床应用指征为： 1.四肢突然瘫废。轻者软弱无力，手无握力，步履蹒跚。 2.身躯突然转动困难，而无疼痛感。 3.甚至清醒，却发音困难，表情淡漠，茫然不知所苦。 三条指征，任见一条即可使用。
再看看这张方的组成，麻黄 桂枝 当归 人参 石膏 干姜 甘草各三两 川芎一两 杏仁四十枚，着实是平淡无奇，都是路边货，没有一味是不常用的。
仔细看看这张方的构成，麻黄、桂枝、杏仁、甘草，即是麻黄汤，解表第一方；人参、干姜、甘草，为半张理中汤，温中阳，补中虚；当归、川芎，为后世佛手散，补血、活血；石膏清热，麻黄、杏仁、甘草、石膏，即为麻杏甘石汤。寒温并用，表里兼顾。以发表为主，兼顾温里补血、清里活血。毛进军老师认为，中风痱的证候特征是肢体偏瘫不用。《古今录验》续命汤证的病位在表，是因虚而致实，营卫郁闭，脉络虚损，血瘀痰饮互阻。病机8个字：营卫郁闭，络虚邪滞。此方开泄表闭，透达营卫，祛风通络。可谓简要。
其实这张方是日本汉方医家的常用方，矢数道明先生就认为，此方以大青龙汤之生姜易干姜，大枣易当归、人参、川芎，以资强化、强壮、补血、滋润之药味。以脑溢血、脑软化症引起之半身不遂与语言障碍初期作为应用目标，然而不只限于初期应用。亦可用于高血压病、神经痛、颜面神经麻痹、关节炎、因偏头痛吐口涎者、喘息、支气管炎、肾小球肾炎、肾病、颈项酸痛、浮肿、眼肌麻痹等。可谓远远超出了“风痱”的应用范围。
可以看出，这张方子不是很好理解，正如蜀中名医陈鼎三先生所说“此方有不可思议之妙，非阅历深者不可明也。”此方的方解如何，不同医家可能有所出入，但是在应用上，几乎是没有分歧的。这张方子用好了，的确有着不可思议的疗效。
作为一张冷僻经方，《古今录验》续命汤有待于我们继续挖掘。萌大借自己遇到的一则案例，对自己掌握的一些资料做一个简单的梳理。各至于位前辈具体的论述，大家可以按图索骥去查阅。
本来自编方歌一首，便于记忆，但看到陈潮祖先生在《中医治法与方剂》一书的方歌，就觉得自己编的方歌被秒杀了，还是忽略小陈版，背诵陈老版吧：
古今录验续命汤，麻桂杏草石膏姜， 人参芎归共九味，风痱投之庶可康。
最后，希望这些被束之高阁的卓效方药，能尽快被请下“圣坛”，不只是被我们中医人顶礼膜拜。更重要的，是被我们打磨成一把把利器，纳入青囊，以备驱除病魔、济世活人之需。
2017年7月12日，沪上
本文参考书目： 《金匮要略》 《名师经方讲录》 《汉方处方解说临床应用》 《我的中医之路——一位当代名医的治学与师承历程》 《刘方柏临证百方大解密》 《中医治法与方剂》 关注请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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