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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寂花开 初秋天气，早晚虽然凉爽，但中午前后的太阳依然毒辣热烈，这正是晒干菜的好时候。 我的老家黑龙江，冬天里寒冷冰封了大地，寸草不生，更没有新鲜蔬菜。为了储备过冬，晒干菜是每个农家主妇很重要的活计。能晒成干菜的蔬菜很多，豆角、茄子、西葫芦、小白菜还有土豆等等。 晒干菜的材料当然都是自己家的园子或自留地里的。妈妈去北山摘豆角总要叫上我。北山离村较远，山脚下是一片坟地，杂草丛生。妈妈拿个小面袋在前面摘豆角，扁豆秧的枝蔓将苞米秆紧紧地缠绕着。豆籽在苞米只有一尺多高的时候就被安放在它的脚下，几个月的阳光雨露共同成长，它们已经浑然一体了。妈妈只挑刚生出没多久，细细的、嫩嫩的摘，鼓了豆的都留下来打籽。苞米叶上有很细小的刺，每次从地里猫着腰钻出来，脸上，衣服没有遮住的皮肤都有一道道的红迹，又痒又痛。而妈妈肩头必定是鼓鼓的一面袋子的嫩豆角。回到家里把豆角往扫净的院子里一倒，旁边放一个用高粱秆串成的大帘子，我们叫它盖帘的。坐在小凳上用“土豆挠子”把豆角拉成丝，均匀地摆在帘子上，我和姐姐负责摆帘。只需一个大太阳天，这些青绿的豆角丝就变成碧绿色的，仿佛深山里的潭水那般绿。太阳蒸干它身上的水分，突然间使它变得成熟了，稚气脱尽，它柔软而妩媚。等到抓到手上有刷刷的声音，那就是彻底干透了。往往一大袋的豆角只能晒一小筐丝。冬天把小筐里的豆角丝抓出一把，用开水焯了，多放些油，再切点肉丝一起炖了，真是好吃极了。年三十晚上十二点，掐着时间开饭，端上桌的必定是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豆角丝馅的饺子。奶奶总是一边吃一边念念有词：吃了豆角丝旺儿旺孙，一年大吉大利。 薄薄的茄子片摆在帘子上晾晒前，一定要放在面粉里打个滚，这样吃起来口感才好。茄子干和土豆一起炖出来的大锅菜，又软又糯，跟吃肉的感觉差不多。小白菜这样的叶菜往往随意甩在向阳坡的房顶，或是用线串起来挂在房檐下，只是要上大冻前才拿到屋里。吃的时候也是用开水焯了，再放在温水中洗几遍，双手用力攥干水分，蘸着大酱吃。那是最可爱的下饭菜。 我们小孩子最喜欢的是晒土豆干。那时还不到把自留地的土豆都收回家的时间，所以妈妈就带我们姐弟三人一起去北山摸土豆。我们总是选择最茁壮的土豆秧，从有裂缝的地方入手，往往一棵秧下埋着几个土豆。从土豆地出来，我们姐弟都像个小泥猴。每个人肩上都背了小半袋土豆，向前弓着腰，两只跟泥土一样黑不溜秋的小手死死地拽着袋口，紧紧跟在妈妈后边。晒土豆选择天气是最重要的。因为土豆片要几天才能干透。若是阴雨天，土豆片的颜色就会发黑，晒出的干既不好看也不好吃。 奶奶把土豆放在一口大锅里淘洗两遍，再重新续上水，以刚漫过土豆为宜。烧开了，再焐一会，满屋子都是土豆的香气。在乳白色的蒸气烟雾里掀开锅盖一看，它们都咧着嘴笑呢。好像他们不是经历一次炙热的煎熬而是参加了一次热闹的集会。我和姐姐负责剥皮，妈妈和奶奶切片。常常是剥了这个给她们切，下一个剥好了就进了我们肚子里。等这场工作结束以后，我们姐妹撑得肚儿圆。土豆干大多是用来炖排骨，炖鸡鸭鹅肉的。它浸透了肉的香味，又没有肉质粗糙的纤维。它有土豆的香味却不像新鲜土豆那样入口即化，很有嚼头。所以怎么也是吃不厌的。 有了这些吃食，在那苦寒贫乏的冬天，我们的生活也不觉得那样单调和苦涩！ 现在，有时候打电话给妈妈问她今年可晒了干菜。妈妈说：“现在老家已经不晒干菜了。寒冷的冬天也有远道运过来的新鲜蔬菜，想吃啥都有。上冻前把小嫩茄子和豆角焯了，放在冰箱里速冻，炖出来跟新鲜的一样。以前总觉得买来的东西好，现在觉得自己种的好，买的不放心吃了。” 我听过心里怅然。我真的离家太久了吗？家乡生活习惯也改变了。到菜市场买来几斤豆角和茄子。细心地切成片，削成丝，晒在阳台上，看着翠绿色的豆角丝和紫褐色的茄子片，心里暖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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