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在解剖时最怕发生的事情原来是…… 文 / 牙尖尖 作为一个法医，经常会听到有人问：“法医天天接触尸体，是不是都麻木了，看恐怖片肯定不害怕吧？”“在这行干久了，会心理变态吗？”“连尸体都不怕？不知法医还会怕什么？” 嗯……那么事实是什么样的呢？今天就由我结合自己的工作经历，和小伙伴们聊聊在基层公安工作的法医们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吧。 要想知道法医的内心是不是真的强大，不如先来聊聊法医平时都怕些什么吧。像腐败巨人观呀、蛆虫呀、尸臭呀、死后指甲变长呀、死后分娩呀等等这些尸体征象，对在基层公安工作的法医来讲，其实算不上害怕，毕竟大学五年已经接触过了，也有了心理准备，工作中也常接触（没有接触的也在课本上见过了）。既然这些都不害怕，那么有什么是让法医害怕的呢？这里我想讲几个案例（就知道你们最爱听故事了），且听我细细道来~ 案例一：自缢尸体的“死后叹息”上文提到了，一些常见的尸体征象法医是不害怕的，那要是这个尸体征象不常见呢？ 设想一种情况：假设你去出一起非正常死亡的现场，刚靠近尸体，尸体就在你耳边对你说：“你来啦，老李”。是不是肾上腺素瞬间飙升？有没有一种双腿发软的感觉？嘿，我还真碰到过（当然尸体是不可能说话的，小伙伴们放宽心）。 有一次我出一起自缢的现场，到场的时候尸体维持原样，也就是死者还悬吊在房梁上，痕检的同事先行照相固定后，就由我上去把尸体放下来，刚一松开绳索，耳边就听到了一声叹息！是不是略惊悚！ 如果小伙伴们碰到这种情况，是会双腿发软还是会当场叫救护车？实际上这也是尸体征象之一，只不过不常见，准确地说这不是叹息，是类似于“沙~沙~”的从喉部发出的声音。 至于原因，小伙伴们应该已经想到了，尸体开始腐败产生腐败气体，由于绳索压闭颈部气管，气体无处释放，等绳索一解下来，自然就开始“沙~沙~”了（不是所有的自缢死亡都有这种现象）。 当然因为我在一些文章里见过这个情况了，所以早有心理准备，只是如果不知道这个是尸体征象的话，不知会不会被吓一跳？ 案例二：“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经工作辣么久了，记得我刚从学校出来去公安局实习的时候，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毛孩，几乎跟着出了每一起非正常死亡的现场，尸体解剖肯定也不放过啦。由于新的解剖室还没建成，但是新的殡仪馆已经建好了（解剖室常设立于殡仪馆内），于是在我整个实习期间，尸体解剖都是在一处废弃的殡仪馆里的废弃的解剖室里完成的，连自来水都没有，更不用说有通风系统了。 有一次我跟着师父去解剖一具尸体，把尸体放到解剖台上（从新的殡仪馆那边运过来的），和师父从外面提了一大桶水进来之后，痕检的同事老方先拍照固定，我们就开始穿解剖服准备解剖器械了，就在这时，我不经意间瞥了尸体一眼，突然发现尸体左袖口动了一下！惊不惊悚！刺不刺激！ 那一刻，时间凝固了足足有一秒，第二秒我望向师兄，发现他也望向我这一边（看来他也发现了），接着我们不约而同望向对面的痕检老方，发现他已经愣在那边了。 第三秒，当风扇第二次转到尸体这边的时候，我们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风扇吹的！风扇摆头刚好摆到这边，袖口动的这一刻，刚好被我们三个同时看到了~就是这么巧！我想那一刻大概我们三个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吧，真应了那句话：“非风动，非幡动，仁者心动”啊（工作并不总是那么严肃，有时候还是挺欢乐的）。 （那一刻，我们仨宛如三个智障……） PS：这具尸体由于化冻没化好，从下午开始解剖，一直到晚上才结束，之后师兄留在解剖室收拾器械，由于殡仪馆是废弃的，到了晚上只有解剖室灯是亮的，于是孤单的我就一个人推着孤单的死者走过漆黑的走廊，这种体验还是“挺不错”的。 案例三：真·惊悚瞬间好了，聊完这些“欢乐”的，咱们来聊点严肃的，上面是假害怕，接着讲的可是真害怕了。同样是我曾经出过的一个现场，当时了解到的情况是：死者死在招待所的浴室，别人进不去，通过门缝看，应该是死了。 好了，勘查组到达现场照例先了解下案情、勘查外围现场，痕检同事小蔡先拍照固定，相机透过门缝把浴室的情况大致拍了一遍，接着我就戴好手套准备进去了，由于我比较瘦，所以这个门缝只有我能进去。 进去一看，我的冷汗立马就下来了，因为当时的场景是：地上全是水，死者全身赤裸，左手紧握喷头的把手，喷头还在出水，上胸部及左上肢还有左手见烧灼痕迹！ 这明显是触电死的现场！而此刻我还好好的站在里面没事，要么是保险丝已经烧坏，现在已经没电了（可是浴室的灯还在亮！），要么是我穿的鞋质量比较好，绝缘，总之那一次我也是差点挂在现场了（这里要批评一下自己，工作经验不足是一方面，在现场没有认真思考，对于潜在的危险认识不足才是主要原因）。 之后我立马出来要求先断电，然后再一个人进去摸黑挪尸体（原来是死者倒下来之后脚刚好把浴室门堵住了），这件事给了自己一个很大的教训，事后仍然心有余悸。毕竟同一年刚有一位法医同行因触电牺牲在岗位上： 好了，三个案例都讲完了，小伙伴们对法医们的强大内心是怎么练就的，应该有了初步的了解，答案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被吓出来的呀，通过这些意想不到的瞬间，一次次惊吓，吓久了自然就内心强大了233333~。 除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吓之外，其实还有另一种“惊吓”，虽然不会让你当场吓哭，但是事后回想，也是能让人冒冷汗的，且听我慢慢道来~ 午夜梦回，究竟何事萦绕心头？记得我刚实习的头一个月，经常性的做噩梦，梦见什么呢？梦见杀人，激情杀人有之，预谋的也有之（据说梦见杀人是很多法医的通病），不仅杀人，还有整个侦查过程，侦查与反侦查，斗智斗勇，遗憾的是，无一例外，最后总有些细节没做到位，要么无法自圆其说，要么一些证据没处理好被发现，总之都被识破了（那些说法医杀人会不会很难被发现的小伙伴可以放宽心了，正是因为从事这个行业，更懂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所以就更加不可能去犯罪了）。 醒来也直冒冷汗，假如自己在真实的工作中漏过了这些细节，或者对于在场的人说的话没有辩证地去思考，是不是就会因此犯了严重的错误？勘查不仔细，漏过了什么重要信息，那事后可就不止惊悚，而是断送整个职业生涯呀，这就是我想要说的“惊吓”的第二个方面。 比如我曾出过一起现场，先去看的现场，后去殡仪馆检查的尸体，某人报警称其丈夫与工友钓鱼回来后不久就倒在员工宿舍阳台外面的一个浴室门口，送医抢救无效死亡。现场除了拖鞋和旁边的一根电线杆（但是以人的身高又够不到上面的电线）之外，其他的啥也没有了，去殡仪馆检查尸体的时候，却在死者右手掌发现了电流斑，这就非常蹊跷了。
后来经过仔细调查发现：原来死者钓鱼回来后看到电线杆上有个鸟窝，他就拿着鱼竿去桶鸟窝，不巧的是，那鱼竿是铝合金的，碰巧碰到高压线了，后面给死者妻子再做笔录，妻子才坦白阳台上本来还有一大截断掉的鱼竿，被她藏起来了，还刻意隐瞒了这个情况。 我还曾碰到过高坠尸体上发现电流斑的、高坠尸体上发现颈部缢沟的、电流斑不明显但是看监控视频明显是触电死的等等情况，更有甚者，检验“尸体”时发现“尸体”竟然还是活的，比如下面这起新闻案例，尸体就“死而复生”： 截图出处：东南网 （这里要给李法医点赞，也要批评一下先期到场处警的民警，因为判断现场情况是处警民警所要做的基本工作之一，判断现场情况当然也包括判断在现场的人是否还有生命迹象） 就是通过这类案例，我才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不能先入为主，看起来再简单的现场也得认真勘查，勘查现场的同时却不局限于现场，认真去揣摩动机，尽可能考虑到各种情况，一些需要注意的细节才不会漏过去。就像上文提到的那位法医前辈，如果一到现场就想当然认为中年女子肯定死了，又如何会去注意她的微弱呼吸？ 法医就是这样在一次次地惊吓与犯错误的过程中，提高自己的应变能力和缜密的推理思维，有信心驾驭各个现场，从而不断地让自己的内心变得更强大。 对于冰冷的尸体，能做到把它当做法医查明真相的对象（它也不会跳起来咬你，就算真的咬你了，大不了变成尸体咬回去嘛），不因它恶臭而远离它，认真去对待每一具尸体，让尸体本身来告诉你它想对你说的话，不因尸体自身的状况而影响自己的检验，对于现场，能仔细勘查现场，尽可能考虑全面，做到妥善应对各种突发情况，这就是内心强大的体现了。 那么法医个个都是铁石心肠的吗？我想说业务上的强大只是体现内心强大的一个维度，这个维度可以通过工作经验的增长不断提升，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维度，这个维度可就不好提升了。我在这里就不展开了，只想讲一个例子。 “人皆有恻隐之心”我当年在肝血管外科实习的时候碰到一例肝癌晚期的病人，才三十出头，腹水严重，病人及家属均不知道病情的严重性，前一秒病人的老婆还在跟病人有说有笑，后一秒主任把她喊出来交代病情，说腹腔内多处转移灶，已经没办法手术，最多只有几天可以活了，她瞬间掉下来的眼泪以及强压下去的哭声，至今仍印在我的脑海里，世间之悲痛，也莫过于此罢！ “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人皆有共情能力，比起冰冷的尸体，法医们更怕的是温热尚存的死者，更不忍见生者之悲痛。在基层公安工作的法医虽然常接触尸体，但从来都不是一个为死者服务的职业，在面对生者的时候，也许才是真正考验法医强大内心的时候。 最后，以中国法医学奠基人吴梅筠老太太的一句话作为结尾吧，没有他们这一代人，也就没有新中国法医学的今天。 截图出处：今日说法-撒贝宁时间 位卑不敢忘责，希望自己常怀敬畏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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