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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理钊 一年一度圣诞节，但今年的圣诞节却有些特别的待遇。 圣诞节何时进入中国，我没有作过确实的考证，故不敢妄下断论。可这个节日既是基督教的节日，我想，中国人知道圣诞，或开始有中国人过圣诞节，大约在13世纪时就已经开始了，因为那时欧洲方济会的传教士，便已有零星来中国传教者。不过，那时的中国，还处在蒙古人做王的元朝。到15世纪，葡萄牙人来到中国南部，就有较多的基督教教士来到中国了。而再到1540年，欧洲耶稣会成立之后，开始派会士到中国传教，其他一些天主教团体，如方济会、多明我会、奥古斯丁会等，也都热心于向中国派遣教士，来中国传教，遂成为文化交流的滥觞。闻名于中国史书的意大利神父利玛窦（1552-1610），便是耶稣会的会士。所以，既便以利玛窦于1582年到达澳门的时间算起，因基督教的到来而使中国有圣诞节，至今也有四百多年的时间了。 基督教进入中国，目的自然是在于传教，但以教会所做的事看，却又不限于传教。1896年，美国曾有一个统计，到这一年，美国各教会共向中国派出传教士733人，在中国开设教会学校400处，设立医院60处。至1895年12月，已有四亿多人次的中国人，到教会的医院就过医。所以，也就在这一年，李鸿章访美，对此还给了一个总结：“考贵国人论道之真源，每曰人一而可分为三：人身，一也；人性，二也；人灵，三也。身以医院救，性以学校救，灵以教会救。……所惜救灵一说，儒教奉孔子'未知生，焉知死’之训词以为圭臬，故至今存而不论，本大臣亦不甚了了，不必多言。至于救性之善，贵国人来我国设塾甚多，俾华人得获读书之机会；且由是而知格致之学，兼能以一艺名家者，亦复不胜偻指。又若救身，贵教会多设医院于我华，以施医给药诸功德，济行医卖药之穷。”（林乐知《考察政治日记》）李鸿章出身儒门，对于“救灵”一说，自然是不肯服从，但对于教会在中国办教育、设医院等，还是给以承认的。我家乡的第一个西式医院，就是在1891年由美国教会设立的，后虽改称为市人民医院，且几经改造，但仍保留一座旧式洋楼，以为纪念。也就是说，我的同乡祖辈们，那时能得一点西医的治疗，便是教会的功劳。我想，那时的乡亲们，大约也是知道一点圣诞，甚至是过一过此节，也必定是有的。 宗教之类的团体而有自己的节日，实属正常。因为任何宗教，都要依赖一些仪式、节日，在形式上收拢信徒，灌输精神。基督教自然也不例外。说起来，基督教的圣诞节，在兴教之初是没有的。据说，早期的基督教领袖们，并不赞成为耶稣过生日，一则是《圣经》中原本就没有耶稣诞生的具体日子，二则教会认为，为人过生日，是异教徒的习俗。但随着基督教传播日甚，更多的异教徒皈依基督，便把一些原本是异教徒的习惯带进了教会，并开始为耶稣过诞辰。但据史学家考证，有文字记载的圣诞日，是在罗马基督教徒使用的公元354年的历书中发现的，在这份历书的12月25日页内记载着“基督降生在犹大的伯利恒”一语，学者由推断，把12月25日定为圣诞日，可能始于公元336年的罗马教会，大约在公元430年传播到亚历山大里亚，到5世纪，西方才普遍接受这个日期为圣诞日，并成为节日。 为何把12月25日定为圣诞日，至今没有准确的资料给予解释。学者们推测，12月25日是原罗马国教之一、众神之一的太阳神米特拉的诞辰，崇拜太阳神的异教徒把这一天当作万物复苏的开始，并庆祝太阳神的生日。同时，北半球从这一天起，白昼开始变长，黑暗开始变短，这如同中国的冬至日，人们为感谢太阳赐给日益增多的光明与温暖而举行庆祝活动，向太阳顶礼膜拜。罗马教会借此意思，选择12月25日为圣诞之日，正好告诫信徒，耶稣是真正“不败的太阳”，是世界之光，基督象征着太阳，寓意为世界之光进入充满罪恶的黑暗世界，逐渐放出光芒，将驱逐黑暗，以此引进对耶稣的崇拜。而把这一天设为圣诞节，同时也把异教徒的习惯基督化。 圣诞节确定之后，伴随着教会的推广，便成为基督教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而伴随着基督教的传播，圣诞节渐渐推及民间，成为西方民间盛大的传统节日，从12月24日到翌年的1月6日，为圣诞节期。到今天，更是演化成为西方国家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一如中国的春节。 当然，圣诞节的宗教意味还是一如既往的，比如12月24日要办弥撒礼，25日要念祷文。圣诞节里，教堂或在基督教家庭里，信徒最常念的祷文是： 我们的天父，愿您的名受显扬，愿您的国来临，愿您的旨意奉行在人间，如同在天上。求您今天赏给我们日用的食粮，求您宽恕我们的罪过，如同我们宽恕别人一样，不要让我们陷于诱惑，但救我们免于凶恶。 由此可见，圣诞日的庆祷，是信徒与上帝与上帝之子的一次重要的精神勾通。 圣诞节成为西方民间最盛大的节日，无论信教与否，人们都热情参与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商业的推动。作为追求商品销售最大化的商人，自然是不会浪费任何一个节点的。比如圣诞老人，原为西方童话故事中的人物，直到18世纪，才通过文字和绘画，将圣诞老人定格为现在的样子。圣诞老人演化的过程，是与给孩子们送礼物相伴而行的，这种演化也就成为圣诞期间的一大商业活动。再如圣诞大餐，据说最初始于1620年的美国，后来逐渐演化成圣诞节的一大节目，吃烤火鸡、烤鹅、进馆子、喝名酒等，成为节日里的又一大消费。此外，还有圣诞期间的互寄贺卡、互送礼物，以及各样的聚会、出游等，更是节日里的消费大项。由此，圣诞节中商业的内容，渐渐盖过了宗教的主旨。 我现在已记不清圣诞节复起于中国是在哪一年了。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再兴于中国的圣诞，大半是一场盛大的商业活动。我工作的地方临近一二处大型商场，往常的情形是，刚进入12月，大大小小的商家便开始筹划12月24日的大促销，推介新品的广告，大打折扣的招贴，招摇路人的圣诞树，红情绿意，无不极尽能事地撩拨着人们的购买欲望。而每至12月24日，则是人头攒动，把个马路挤得水泄不通，俨然是中国商业经济时代里一年中的一大消费高潮。那时，我曾想，这个源于精神领域的节日，复起于中国，竟然如此地世俗化了，心中还不免有一点愤然于购物者的盲从与麻木。但现在，我终于有些释然了。因为网购的兴起，竟然悄悄冲淡了圣诞节里消费的色彩，尽管各路商家，每至节日临近依然起劲地招摇，可万头攒动、排队购物的盛况，还是成了昨日黄花。 如果采用李鸿章考论西人“论人道之真源”的方法，那么，对于圣诞节，也可一分而为二：精神上的圣诞，一也；商业上的圣诞，二也。如此一想，在眼下这个消费不振的时候，以特别之法对待今年的圣诞，抑精神也，抑商业也？则又未免使人有些茫然了。 2017年12月25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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