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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青云:神性写作的诗学审美及其他

 娜视花开 2017-12-26

                     杨青云

  “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这是德国哲学家泰奥多·阿多诺的名言。当纳粹集中营的恐怖图景,进一步证实了布莱希特满怀沉痛得出的结论的真理性,哲学家试图通过这一警世之语,唤醒我们对悲剧的惊觉,进而质询我们在社会现实中到底还存在着多少诗性的东西?谢有顺认为这些所谓 “诗性的东西”,在当下中国却堂而皇之地被改写为物质主义时代写诗是滑稽的,甚至让我们再次认识到——高贵的诗性生活已经被无情地逐出了这个时代的生活空间。谢有顺强调:在生产过唐诗宋词的国度里,诗歌沦落到如此尴尬的边缘,的确让人感到惊讶。然而诗歌的希望不在诗歌之外,而是在它内部的变革之中,正如海德格尔所言,一种失败从那里开始,其希望也要从哪里挤出。那么新诗的真实现状到底是怎样的?新诗的存在和发展究竟潜伏着怎样的危机?在接触到第三极神性写作理论后,笔者相信刘诚的判断:什么都不能治疗当代诗歌的病症,只有神性写作亦即第三极写作,才有可能为中国当代诗歌造血,帮助其恢复元气,使中国当代诗歌回天再造,重现生机。
  刘诚认为,无论通过理性还是感性都可以抵达真理,比起理性,感性甚至恰恰是通向永恒事物的最近通道。老子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诗歌恰恰就是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部分。刘诚认为,当代诗歌一天比一天走向精致和奢华,而上升的艺术则不同;只有生命力严重衰弱的诗歌,才把注意的重心放置在外围部分,从来不去触碰心灵的真实,而真实恰恰是心灵最需要的,所谓诗美就在这里生根。“只有诗歌能为它提供必不可少的思想和情感能量。再就是哲学,可是这些东西在诗里都有。在朦胧诗式微之后诗歌运动风起云涌的伟大年代里,在第三代诗人大分化、大蜕变的漫长时段里,是我独力支持,将诗歌中英雄写作的珍贵一脉推进到今天的境地,这是我对第三代诗的贡献——你只能是这样的人,只有英雄写作或者说回到这样的写作,你才进入挥洒自如的最佳状态。”在《神性写作:在诗歌的第三极》一文里,刘诚这样写道。他说一切都不是简单的重复,都在一个更高的层次上回到起点。这里所谓“起点”即“事物发生之所和诗歌核心之所”,据我的理解,应该就是刘诚在“2003年10月的第三天”提出的神性写作诗学理论,在那里包含着中国当代诗歌迫切需要的一切,因为“在每一颗种子里面”,高贵的基因和生长力,什么都有。
  神性写作究竟是当代诗歌的福音还是末路?也许现在还不能过早定论,但有一点我敢肯定,即神性写作的诗学意义是广泛和多元的,包含人的生理体验、心理感觉、生活情绪、甚至人的原始冲动。当代新诗从朦胧诗、中间代、下半身到第三条道路,一步步发展演变,之所以呈现出越来越开阔多元的生态版图,主要缘于诗歌玩家们刻意要给人造成诗歌界纷争不断的热闹局面,而在这种“热闹”的背后,显而易见是一种轻狂无知所造成的茫然无措,看似多元宽广的诗坛活力,却被伪热闹的边缘沉静给虚无化浮躁化了。也正因此中国民间批评家冯楚说:“国人都在总结改革开放30年成就的得与失。明星做秀,大款闪耀,令人眼花缭乱。诗歌事业也不甘落后,改革开放30年中国新诗总结盛宴排名表演,本月在央视演播大厅隆重举行。多少诗人风光得意。”激浊扬清的时候到了;在当下诗人无限自由、放任一厢情愿的时候,我们没有忘记,在诗歌结构和诗歌文本的探索方面,朦胧诗早已做出了历史性的贡献。自第三代诗歌以后到整个九十年代,中国诗歌界清一色是以丑化作为切入的焦点。这种审丑的美学自第三代以后登堂入室渐成主流,以至包括批评家所含带的文学觉悟,都自觉或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种丑化的特点,正是这种诗学你方唱罢我登场,造成了当代诗坛二十年左右的虚假繁荣。一方面是体制内诗人利用话语霸权,极度渲染和哄抬自己相对过时和保守的诗学主张;另一方面是民间诗人各执一端,为争夺话语权大打出手。自第三代诗之后,诗歌界显得更加焦躁、更加不安,一部分极端写作势力更是极力张扬自我,不惜比肮比贱,在反叛的道路上走得更远。第三条道路的崛起一度让人眼前一亮,因为它“标志着中国新诗资源的优势,在不结盟中大结盟,在不统一中大统一,在不规范中大规范”(侯平章),遗憾的是第三条道路很快解体,相互攻讦,出现了南北分野,迅速陷入了一盘散沙、自相残杀的困局。诗坛格局的分裂混乱与闹剧的纷纷登场,致使当代诗坛日益摆脱了批评的规范引领,诗歌生态可谓每下愈况,令当代诗歌界一切正直之士疾首痛心。在这样的时候,第三极神性写作的横空出世格外引人注目。
  无论第三极的诗学概念是在感情薄薄的外壳下进入世界核心的通道,还是以神性写作进入“非常道”和“非常名”的最近通道也好,它首创的价值理论体系,都是其它诗学流派不能比拟的客观呈现。这种价值体系的突出特征在于,并不是就诗歌说诗歌,而是运用宏观视野,着眼于诗学主体“神性”智慧的创生和阐释转化的革故鼎新思维,提出了一种中国现代诗学中独一无二的神性写作理论框架,这一宏大的理论框架以哲学和当代条件作为惟一背景。“神性写作不是一种无法无天的艺术,而是自我约束的艺术,一种懂得节制的艺术,准备将艺术中的破坏性降到最低。神性写作准备逆转,不以加速人类沉沦为指归。在世界的暴力结构内部神性写作不准备躲避,而是把反叛的激情导入建设的轨道,用全部的人格对世界的离心力量说不。”像这类对神性写作的精彩议论在刘诚洋洋数十万言的神性写作诗学论文中随处可见,他以对第三极、第三极文学等概念之上的宏观视野和研究目光,直指中国当下诗歌在转型期独特地位和发展的多种可能性,汇传统精髓于一体,纳大千世界纷纭万象于一炉,呈现一种开放的建设的、极为繁复的和多维视角的独特诗学架构。众所周知,传统诗学理论体系建立在对诗学审美外在的分析基础上,主要是对诗学形态的科学指认,而这种大胆梳理的“诗学规范”,却是对诗学主体思维多种可变性的研究与把握,是立足于第三极诗学审美的未来发展,所作出的某种具有前瞻性的时代与文化诤言。基于此,神性写作准备让时代更多地进入诗学视野,力主让诗歌苦一点或是黑一点,让它拥有命运之黑存在之黑和美丽之黑,这种植根于神性的强大写作力量,使一个民间诗派得以茁壮生长并保有鲜活,将中国诗歌带入伟大开拓的牛市行列。它的诗歌精神所渗透成就的第三极贵族或是第三极诗学构成诗性对比的和谐之美,以及它所倡导的神性诉求,对自然人性的寻觅与追问,再次打破了自上世纪第三代诗歌以来兽性写作旨在一统天下的黄梁美梦。它的某些诗学结构与中国民族特色的融合,正在形成独具特色的第三极诗歌品牌。它恒久的诗歌魅力,是以刘诚、十品、原散羊、曹英人、古岛、张智、老巢、安琪、寒烟、董辑、白鸦,野航、尚飞鹏、李汉荣,马莉、施玮、南鸥,沔水寒、尺郭、西原、杨明通、漂泊客、黑牙、樵野、十鼓、左岸、郭诗豪、张建新、袁伟、乔书彦、拜星月慢、红线女、夏雨、刘知己等为代表的中坚力量,作为先锋思想及中国民间公平和正义的承担者,毫无疑问将以极为强势的姿态打破审美惯性,以新鲜的诗歌话语,有力地激活中国当代诗坛,向世界表明神性写作即第三极写作的诗学精神和前倾姿态,推动当代新诗的繁荣与新一轮雄伟崛起。第三极神性写作的血性气质与另类在场,将不断澄清、敞开逼近存在的真相,使我们得以一睹历史演变所成就的一个诗歌大国的名副其实。正因为有自屈原李白杜甫以来一代代诗脉的薪火相传,神性写作诗学理论体系才得以从抽象的学说中解脱出来,使中国诗学文脉升华到神性写作的崭新境界。这是人类灵魂的一次伟大的升华,一次类似于凤凰涅槃的自我完善。从这个角度看,刘诚及其第三极神性写作诗学,必将超越生死和时空,超越民族与国家进入文化,作为全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穿越岁月抵达未来!
  第三极神性写作正在引起中国文学界的极大关注。它以摧古拉朽的诗学创造力度,将中国诗坛的社会性美学性诱惑性引入更加深广的第一现场——让诗歌重新关注时代,成为真理在当代条件下的美学呈现,让诗人和这个时代的哲学并肩,重新成为时代的伟大的旗手。第三极神性写作诗学也造成了中国当代诗歌权力格局的极大变动,正如徐敬亚所言:“崇高与庄严必须要用非崇高和非庄严来否定——反英雄和反意象就成为后崛起诗群的两大标志。”借此论证第三极是否算作“后崛起诗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第三极神性写作出,长达二十年时间的以颠覆和破坏为能事、以解构神圣事物为核心特征的“反英雄”、“反崇高”和“反文化”的文化思潮,正在被第三极神性写作诗学重新解构与巅覆(否定之否定),从而推动中国新诗完成新一轮伟大的回归,使它的生产力得到重新解放,重新回归多元性和丰富性的本来样态,并重新获得抒情与指证(为世界命名)的本质属性,从而在理论与创作两个向度上成就了并且继续成就着诗学审美层面非同凡响的中国神话。这表明了兽性写作在中国当代诗歌里的破产,也表明了自二十一纪以来以第三极神性写作为代表的中国新诗,重新将理想主义作为旗帜,朝着健康和建设的美学方向迈开了大步。按一位学者评价说:中国新诗已经变得情感多了,具象多了。中国诗歌的主流正在一天天变得平凡而神奇,多姿又精彩,以及她的丰美性感越来越被社会大众所认可。写到这里,我准备就刘诚诗歌谈一点粗浅的印象——需要说明的是,刘诚诗歌创作仅就目前能够看到的部分而言,已属十分丰富,要全面论及刘诚诗歌创作,显然不是这篇粗浅的印象式的短评所能胜任,但这并不妨碍我就他的长诗代表作《命运·九歌》谈一点个人的感想,因为刘诚诗歌创作作为刘诚诗学创造的重要一翼,正是第三极神性写作诗学在诗歌写作中的全面贯彻和最佳标本。我个人感觉,刘诚长诗《命运·九歌》看似壮怀激烈,与假恶丑的事物不共戴天,但诗人诗学审美的温柔部分同时淋漓尽致地得到了呈现。“以血感动血/以火回应火/以泪滴交换泪滴/以声音回答声音/当太阳再一次在远方落下/河流的火焰慢慢燃尽/他将倾听/他将歌唱/他将感恩/他将通过经验/进入你永恒苦难和荣耀的福地/一束孤独的激光穿过清冷的宇宙/在远方消失/一颗陌生的星辰划过清冷的夜空/在远方消失/而诗歌将它们一一挽留。”在对假恶丑的激烈指斥中,刘诚的诗歌语言时时荡漾着一种澹澹的静气,诗人把他彰显“以血感动血”的血性气质——“诗歌将把它们一一挽留”的审美思想,建立在灵魂得到净化的基础之上。而这里所强调的“净化”,就如一层浓浓的绿意,轻轻触碰着读者心灵的敏感部位,在“苦难和荣耀的福地”被一种“澹澹静气”所软化,甚至“软”出感恩与歌唱——划过清冷的夜空,在远方诗人的另一个命名“一直在追赶风暴/被群山追赶/但却一直在追赶群山”。诗人这样的“抽打”或“追赶”,只能在他生命的经验里深深浸润或是深深滋养出他的美学意象:“七条道路  穿过丝绸  马 古书  鼎和成群的云朵”,这“七条道路”仍然在“命运”中有力地跳动,跳动出不可重复的风景,或是不可重复的自然灵动,直到它们在大火中一次次化归尘埃。当它们重新长成七个跛足的大神留下清晰的游踪,“汉中就这样出现在天地的最中间/汉中就这样种植麦穗红薯包谷大米和传说/汉中就这样打造铜器皮鼓战剑和铁锚/汉中就这样用双手抚摸流水安抚流水……我终极一生将抵达的远方/此刻刚刚天亮。”这些急切而强有力的诗句,同时透出一种清逸心态,换成具象的说法,诗人清逸心态的自然灵动,便是在生命的经验里“抽打”或是“追赶”的血脉纠结,从而在他温柔部分的诗性世界,给他的血脉之根“汉中”打上诗化叙事的深刻烙印。这种诗歌的叙事语境,在哲学沉思的审美形态上,以海浪撞击礁石激起的力度,散发为苍凉苍茫的诗性意象,从而决定了诗人的诗性世界常常与那些具体可感的事与物密切相连,从而在历史的深处点燃时间之河汹涌的波浪。
  而它也许正是诗歌的审美之河,与海洋一样无边无际的无限大美的存在连为一体:

      为什么歌唱水,要求水,你们沉默的来者
      无人问津的水,我不是你们安详的母亲
      但我将给你安慰,我将以诗歌高高举起的灯盏
      照亮今夜海上四处漂流、茫无目标的波浪
                      ——刘诚:《命运·献诗》

  阅读这样诗句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因为我们在这里不是空手而归,而是找到了美、智慧和生存的力量,它们是诗,是“无人能够化解和吸纳的苦水/外部却是最圆满也最透彻的明亮”!
  刘诚长诗《命运·九歌》作为上世纪中国长诗写作领域最后一部关门之作,自问世以来引起中国诗界众多诗人同行与批评界的关注是必然的,已经有数十位诗人批评家有过权威的解读。在这部长诗写作定型的2000年以前,第三极神性写作诗学理论还没有正式创立,但我认为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当其他第三代诗人纷纷以反传统、反文化作为对时代的回应的时候,诗人刘诚实际上已经在以这部气象宏伟的长诗巨作,扎实而又耐心地进行着第三极神性写作的诗学创造。十品指出:“综观刘诚的诗歌,从英雄写作到神性写作并不存在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它们只不过是同一种写作在不同阶段所呈现的不同形态。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刘诚把神性写作界定为'第三代英雄写作诗派的发育和成年’。其实,刘诚的写作一起步就是神性的,《命运·九歌》正是一座神性写作的雄伟山系。其中的几个关键词:众神、魔鬼、生命等,已经从长诗的内部为我们提供了神性写作的基本元素。神性写作就是《命运·九歌》的灵魂。”(十品:《历史的宿命与人生的交响——论中国当代十大长诗之<命运·九歌>》)我认为十品的这些判断十分精当。这部长诗的审美意象太繁杂也太悲壮,全诗响彻着悲壮激越的基调,意象密集排空而来,密不透风,有时几乎让人连气都喘不过来。通过对“命运”多维度、多层面的反复歌咏,将一位当代诗人的精神自传向我们徐徐展开;而诗人“以爱的无比深刻有力地手触/轻抚你由于孤独、劳顿和痛苦而于风中鸣声起伏的山水”、“伟岸的身躯伸出于黎明的满天云彩/成为七条道路纵横天下的最后支撑”——这最后的支撑即在灵魂不朽的主体基调上触及“歌”的弹性,显示出诗人作为精神王者对粗砺宏伟的自然之力的深刻把握和对宇宙人生的雄辩哲思与沉重浩叹。但刘诚的语言决不拖泥带水,从《命运九歌》可见,他甚至在剔除敷肉的同时总是深及皮肉,以至刮下不少的骨质,在那里留下粗砺的伤痕,就是这些“伤痕”让我们一目了然看到了未经雕琢的诗歌意象,而这更有利于展示诗性语言的力度及其丰腴饱满。
  就这样,刘诚把他对时代与存在的理解和感受,以钻石质地的句子装进“命运”,装进了以“第三极神性写作”命名的诗学理论体系,并向中国当代诗坛双手捧出。记起在《命运·独对永恒》这部长诗里刘诚曾经这样写道:“在茫茫宇宙中/众神沉默的圣殿之上/是否有一个座位仅仅为我虚位以待?”无疑,这是在叩问存在,也是在拷问自我,只是没有回答。但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中国当代诗歌创造的伟大实践必将向世界证明:在中国当代诗歌的美学圣殿里,一定有一个位置是为刘诚及其第三极神性写作诗群“虚位以待”,这一点是没有疑问的。
   

 杨青雲:笔名三道快枪。河南邓州人。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2014年因主持的范曾研究项目被北京市有关单位评为优秀人才。著作有《二月河评传》、《范曾论》、《范曾新传》、《杨克新论》、《马新朝新论》、《忽培元浅论》、《骆英诗学论纲》、《深圳天堂的凹陷才是底层的底》、《杨青雲论稿》、《樱花结》长篇小说等。现为《范曾研究》杂志执行总编。范曾研究会会长。中国专业人才库官网主编、杂志主编。

人民艺术家网特邀评论员。中国学术新媒体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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