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书法大师之所以伟大,并非他们在技巧上如何不可企及,关键在于他们对于历史上的创作模式从文化到心理的深刻理解与巧妙运用。纵观曼翁先生独特的艺术风格,我以为以下五个方面基本包孕了他的书法篆刻艺术美学思想和艺术观。 极饰反素,归于平淡。刘熙载《艺概》云“白贲占于贲之上爻,乃知品居极上之文,只是本色。”曼翁先生选择了“白贲”的美,即绚烂之极,复归平淡。他认为有色达到无色、自然朴素的白贲之美才是艺术的最高境界。在文与质的关系上,要质本身发光才是真正的美。因此,他并非满足于常人欣赏的“错彩镂金,雕缋满眼”的美,而更倾心于“初发芙蓉,自然可爱”的美。曼翁先生的书法、金石包括他从不肯轻易示人的绘画,乍看是不经意,不过信手为之,逸笔草草,其实这是熟练之极,不求工而自工。 唯道集虚,计白当黑。曼翁先生十分重视书法篆刻艺术中的虚空要素。他常以庄子的“虚室生白”说讲唐人绝句“无字处皆其意”的高超妙绝。他懂得要发挥老子“有无相生”的哲学观点,达到“虚而不屈,动而愈出”,“于空寂处见流行,于流行处见空寂”。作品中不难看出虚灵中传出动荡,神明里透出幽深,劲力内含,英华外溢,风神卓荦,自立体貌。以虚带实,化实为虚,求得神妙境界。曼翁先生的书法点线已不是单纯的僵死的墨象,而是别构一种灵奇。他的用心所在,正是在无笔画处,这里是飘渺天倪、天造化工的境界。 澄怀观道,穷理尽性。书法艺术的意境不是一个单层浮面的文字再现,而是一种深层的创构,从直观感觉到最高灵境,如古人评画一样,“始境,情胜也;又境,气胜也;终境,格胜也”。终境,则是作者气格的升华表现。曼翁先生从古代哲学思维中的物我交融的认识,领悟色相联系微妙至深的禅境,结合现代哲学的理性,站在时代的高度,追求动中的极静,也是静中的极动,直探生命的本质与律动。静穆深沉的观照与蓬勃生发的生命构成了他艺术的二元。 唯观神采,不见字形。“形”是书法字体基本形式结构,“相”即书艺的意象。“无形之相”的高格深永之意是曼翁先生真正追求的。他常以古人“风神骨气者居上,妍美功用者居下”之训为准则,唯观神采,不见字形,归真返朴,达到融法度于无形、传性情于毫端的自由王国。为使书法达到“神似”高度,他坚持“无意于书”才能“情意盘礴”用笔自由驰骋,心笔交运,笔随意行,意不在书,而得于书。他一贯主张要追求穷源,要向上学,取法乎上,可使笔墨入古,风格超越时流。疾呼要“脱俗”。 作意在先,意与灵通。曼翁先生崇尚自然简淡的重意思想,他的作品往往做到“笔不周而意周”。他已在退闇老师的基础上打破“平”“周”的界框,波涛起伏,力求变化。变则通,通则生,“最嫌烂熟能伤雅。”作品常以意运笔一气呵成,体态万千,备极众妙。 (本文作者言恭达,转自请署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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