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天 稍微轻松 不是过于紧张
清晨，我伸着懒腰，将困倦疼痛的身躯移出被窝，穿好衣服下床。像昨日一样走到窗户跟前，把手伸出去试了试，朝着窗外看了看，天依然挂着愁容，满脸的不高兴，就是没有再哭泣。 我7点30分准时出门，沿着街道朝着昨日相反的方向走着。天空虽然阴沉着脸，我浑身虽然还很疼痛，似乎平坦的街道不是那么平坦，而是坑坑洼洼。我走起路来依然摇晃着身子，但心情却特别好，似乎已经融入到大西安的城市生活中去了，我体验到了打工者的艰辛和快乐。 我慢慢走着，在哪个地方碰见主厨师傅已经记不清了，和他打过招呼，对他说，我去前边转转。我依旧向前走着，终于找到了记忆中的紫薇城市花园。花园广场里有一个圆形的水池，池里没有水，几个美人鱼雕塑的眼睛里透出渴望，挣扎着身躯艰难地跳跃出池面。要不是前两日雨水的洗涤，美人鱼的身上肯定落满了城市的灰尘。我稍歇片刻，返回开始上班。 我上楼走进大厅，在前台的热水器里给水杯接满水，拿出药片喝了药，在前厅的小篮内看见有一块饼干，心想，才喝了药吃一块饼干也好，随手拿起放在嘴里。这时，有人说：“店里有规章制度哩，那不准吃，再说，有监控哩！”我微微苦笑，无语。监控让它监控去吧！我知道出来打工不同于在家里，赶紧走到后厨开始忙碌起来，重复着前两日的操作程序。 今天的食客明显没有昨天那么多，工作起来也没有像昨天那么紧张，昨天似乎是在打一次次的冲锋战斗，没有闲歇的片刻。任总和几个服务员坐在后厅闲聊，一个满脸灿烂的服务员问任总给她拿的指甲剪哩？任总拍拍脑袋笑笑说：“我咋又忘了！”服务员说：“任总你拿了两天，连个指甲剪都记不住。”在我的观察中，知道这个服务员干活很卖力，便随意说：“任总工作很忙很累，忘记是一个正常的事情，要不是这，叔出去给你买一个。”问清了哪儿有商店，说着，我拖着酸痛的双腿下楼。商店的老板给我拿出三种指甲剪，我说：“要一个稍微大一些的。”老板递过一个指甲剪，我看了看付过款。服务员问我：“叔，指甲剪多钱？我给你。”我笑笑，“你拿着用，叔不要你的钱。”我平时抽的是五元一包的香烟，在离家去西安打工的时候，特意拿了六包女婿送我的香烟，我把烟装在女儿送我的铁烟盒内，烟盒上印着毛主席的头像以及十字图案的“为人民服务”。每次想抽烟，都悄悄拿出来，生怕别人说，你抽这么好的烟还能出来打工？我在心里说：“娃呀！叔少抽两根烟，买那个指甲剪还余钱哩！哪能要你的钱哩！”我小声对任总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更能体现出对下属、员工的关怀！” 在我感觉很累的时候，我在摘菜间点燃了一根香烟。恰巧面点师傅在摘菜，她看到我走路的姿势，问：“你原来是干什么工作的？”我思索着该如何回答，然后说：“在桌子旁边坐着。”“噢。当官的。”我纠正说：“不是当官的，是刀笔小吏。”她说：“哦。不管怎么说，那这活也不是你干的。”我说：“出了门，没有干不了一说。”说着，我独自笑了，抽完烟我便继续工作去了。 走进后厨，主厨师傅正在炒菜，他对我说：“叔，把南瓜拿来！”也许由于口音的问题，我没有听清，跑到摘菜区抱了一个冬瓜进来。主厨师傅嚷道：“你认不得南瓜？”我仍没听清，只知道他在埋怨我。我站在那儿发愣，一个女厨说：“是要南瓜。”我恍然大悟，再次出去，从架子上取下南瓜抱进去。 13点许，左侧大厅的餐桌上坐了九位大人两位小孩，一直抱怨螃蟹、羊肉卷上不来，我听到后走过去抱拳说：“由于我工作不熟悉，菜没有能及时上去，耽误您用餐了。请理解一下，我年龄大了，初次出来打工，深感确实不易。你们的抱怨要是让老板知道了，老板会炒了我的鱿鱼，我的生活就没有了着落。你们要的菜，我马上到后厨给您们亲自端来！”我到后厨端了螃蟹、虾亲自送到那桌上，又从正在切肉棒的副厨小师傅那儿端来两盘羊肉卷送过去说：“请你们慢用，有什么需要请招呼一声。”食客说：“谢谢，注意身体。”我感动得点头致谢的同时，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深感自己沦落到了卑微的地步。 老板的一位朋友来了，给他送来了一幅字，“酿成春夏秋冬酒，醉倒东西南北人。”祝愿老板生意兴隆。刚好老板的这位朋友我也认识，我走过去端起酒杯向他说：“我以一位打工者的身份给你敬一杯酒。”他硬拉着我和他碰了一杯。老板让我坐，我说：“工作期间，哪有打工的和老板坐在一起喝酒的道理。”我端起酒杯说：“我以员工的身份给你敬酒。”老板同样硬拉着我和他碰了一杯。老板硬让我坐，我说：“一会我还得干活。”可是三杯酒下肚，我便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竟然和老板以及他的朋友喝起酒来。 之后，一直忙到员工吃饭、后厨的员工下班，晚上10点，员工们坐在一块吃饭，我舀了一小锅稠稠的米汤，很香甜地喝了起来。有临时打工者提来几瓶食客打开而未喝的啤酒，我拿起一瓶递给主厨，又拿起一瓶递给一个服务员，然后掏出一根烟递给主厨，主厨推说他不抽烟。我说，我看见你装着打火机，哪能不抽烟，来，抽一支，人生在世，就是图个快乐，哪有不抽烟的道理？主厨看着烟接过去说：“中午我叔让我抽好烟我没抽，这根比中午那根逊色一点，看来，我叔这根烟不抽不行了。”我赶紧掏出打火机给点燃。 加班的开始加班时，我便倒在前台的沙发上睡起觉来。晚上回到租居的地方，躺在床上不敢翻身，每次翻身疼痛难忍，疼得我喊出了声，整个左腿如针扎般疼痛，浑身难受得夙夜难寐。 在凌晨五六点钟，伴随着疼痛我进入了梦乡。
作于2017年10月8日晚
第四天 逃离西安 回到家乡
天依旧哭丧着脸，这样的天气，是不利于农民秋收秋播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农民坐在家里叹息、祈祷，盼望着苍天能露出它那可爱的脸庞来？唉，如今，已经容不得思想朝着这方面去思考，我应该想的，就是如何做好一个合格的打工者，如何能把自己融入到这个城市里来。 我起床后依旧下楼出门，右拐沿着电子正街的街道一直走下去，街道的树木依然挺立在晨风中，汽车依然过来过去，人们依旧匆匆行走。共享单车横七竖八地立着或躺在路旁，似乎发出了低沉的呻吟之声，我的心揪得是阵阵颤栗发疼，可我无法做到让它们摆脱痛苦。 我走到紫薇城市花园那个路口继续右拐，往前走到一个路口，再继续右拐走到一个小区门口，我沿着原路返回。刚从小区门口返回没走多远，一个中年女性朝着一只小狗吼道：“儿子，我叫你不听话乱跑，小心回去关你的禁闭。”我听见中年女人的喊声，惊诧地回头望着，如今社会发展了，物质生活丰富了，可人却是怎么了，精神却是如此的空虚，怎能把狗喊做儿子哩！ 我站在一个小区门口的路边望着街道的车流。面朝着小区的小道上，有三辆载人的摩托，只见一个长相标致的年轻小姑娘从小区里面出来，边走边低头看手机，走到一辆摩托车跟前跨上后座。就在她跨摩托的那个瞬间，我惊疑地看见她左手拿着半支燃着的香烟，而且她优雅地抽了一口，我呆望着摩托载着她离去。 今早，我汲取了昨天早晨的教训，用杯子里的水喝了药，然后走入涮烤店西边的一条小吃街，要了两笼小包子解决了早餐的问题。 我把喝水的杯子搁在前台，围上印有“北京亚辰”字样的围裙，进入后厨开始忙碌起来。主厨在炒菜，一个女厨在切菜摆菜，我赶紧端过来菜盘，将那生菜叶的根掐去，将菜叶摆在盘子里。忙完这些，拉来手推车，把菜一盘一盘端到手推车上，女厨叮咛，“把菜按照要求摆好，那天你摆好后让我重摆了一次。”我很虚心地点头，推着手推车来回跑了几次，将菜搁置好。这时，主厨出来，看着我摆好的菜说：“你把菌类菜放在一块儿，把切片的菜放在一块儿……”我按照主厨小师傅说的，重新把盘子调整了一下。 接着，我给搁置粉带、粉丝、木耳……一类菜的盆里添水，又帮忙把切好的羊肉卷放到冰箱里面去。回到后厨，主厨又让把四样海贝淘洗干净，说：“多淘几次，那泥沙很大，要不然顾客吃了会很不舒服。”我把海贝倒入塑料筐内淘洗了好几次，然后倒入网状的塑料筐，再倒回实心的塑料筐内，端到大厅里搁置海贝的玻璃箱跟前，一筐一筐倒入箱内。 我开始切小蘑菇丁，突然想起刚才看见洗碗的拿着一块熟红苕在吃，红苕是我小时候最爱吃的食物，心里忽然间有了想吃红苕的欲念，便问：“你刚才拿的红苕是在哪儿取的？”她指了指蒸柜说：“在那儿。”我走过去拉开蒸柜门，取出一个红苕放在案板上晾着，继续切去小蘑菇丁的后根。我一边干活一边看着红苕，那股馋劲不断地在心里翻腾，欲望几乎要跳出喉结。我抓紧时间干完活，拿起红苕边走边吃，突然，洗碗的妹子说：“那红苕就不是让你吃的，那是让客人吃的，小心让老板看见了！”我“哦”了一声，点头说：“知道了。” 从早起到现在，浑身依然疼，双腿依然疼，整个左腿的疼痛没有减轻而是加重，我站在摘菜间掏出一根香烟点燃，美美地享受着尼古丁带来的刺激和兴奋。 我曾经问过两个服务员是哪儿人，她们回答是商南人。我突然想起贾平凹的故乡就在商州，印象中在一个叫棣花镇的地方，便问她们知道贾平凹吗？她们回答：“不知道。”我说：“贾平凹的故乡不是在棣花镇么？”一个说：“不清楚，我只知道棣花镇是一个旅游风景区。”瞬间一股悲哀袭来，我们陕西的作协主席，那么有名望的一位作家，身为商州人却不知道贾平凹。 新聘的大堂经理在爆米花机子前爆米花，他正在剜着食用黄油。我走过去询问大堂经理这是什么，机子如何操作，他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在一旁看着他操作。记得童年时代爆米花的机器像一只黑色的大蜗牛，而现代的是将玉米粒放在一个圆形的锅里。爆米花好了，大堂经理拉开玻璃门，爆米花那诱人的香味扑面而来，顷刻间在大厅中弥漫开来！我看着又白又香的爆米花，有了愉悦的心境。 突然听说有顺车要回去，我的意志有了逆天大反转，原计划打算干到10月15日再回家，这会儿却想回去了，唉，累得实在不行了。刚才在前台外的楼梯拐弯处，做凉菜的师傅请我到她的住处帮忙搬移床，据说她们原来住的房子洗澡等等有问题，老板给她们另行找了房子。我面露难色，这样的活路我从来都没干过，况且我现在腰腿疼痛，难以胜任。此时，老板替我解了难堪之围：“你不用去了，我过去雇一两个人。”此时此刻我想，假如我要是跟着过去帮忙搬床，肯定不会知道有车要回去，肯定不会滋生出想要回家的念头。 所要搭乘的顺车，眼看即刻就要离去。我只好打电话告知我坚持不下来了，要回去。得到同意之后，我仓促回到租居的地方收拾东西，13点16分，我以一种复杂难以描述的心情离开了西安电子正街的涮烤店。再见，涮烤店！再见，西安电子正街！再见，西安！
作于2017年10月9日晚
篇尾语 回家休养的故事
六日，我一跛一跛地回到家里。夜晚，我便打开电脑，开始敲击我的纪实散文《西安 西安》中的第一篇《篇前语 有一个地方叫西安》。 我在西安打工三四天，没有记下一个打工者的姓名，所以，在写这篇文章时，没有写一个人的名字。 晚间，我歇息在书房，妻子给我左腿后面粘贴了“医用冷敷贴”，疼痛感才微弱减轻，方能安然入睡。 因为5号我在微信朋友圈发过四组照片，并用文字解释：“我打工的地方——西安电子正街北京亚辰涮烤。”所以，逃离西安的第二天，我在微信朋友圈发布了一条信息，大体意思是这样，“在西安电子正街的北京亚辰涮烤店工作了三四天，因劳动强度太大，造成我腰疼腿疼，走起路来极其艰难，繁重的体力劳动让我实在受不了；加之年龄偏大，记忆力衰退，工作中不断出错，深虑不能胜任此项工作。故，昨天已经逃离西安返回家乡。打工体验宣告彻底失败！” 微信发布之后，朋友、同学、文友、微友、昔日的同事、战友，纷纷评论留言。 西安的刘总说：“您这是体验生活，预计不久又有新作面世。” 文友告诫：“挣钱不易，体验谨慎。” 还有文友戏曰：“失败是成功之母。” 昔日同事则说：“你就不是干那活的人。现在你应该放松心情，享受生活。” 也有同事笑言：“炒老板鱿鱼啦！” 教育界的一位朋友留言：“这就叫年纪不饶人啊！” 湖北的一位微友这样说：“老师，你缺钱花吗？年龄大了还打什么工啊！” 同学送来一句温暖的话语：“多休息。注意保养好身体！” …… 下午，我躺在书房休息，一位文友打电话让过去闲聊。我起身穿好衣服，骑着电动自行车过去，只见他俩正在喝茶闲谝，见我进来赶紧让座。接着便询问我在西安打工的情况，并说：“那么大年纪了，跑出去打什么工！”我笑笑无语，只能洗耳恭听。 第二天，更有一位文友当面斥责我：“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年纪那么大了跑出去干体力劳动……”我嘿嘿笑着，却无法向这位文友解释，只能任凭文友数落。 我无法承受疼痛带来的苦楚，疼得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求救于医院，在那里做了艾灸治疗、艾灸仪治疗。已经三天了，左腿依然疼痛，我默默地双掌合十，祈求乌云尽快散去，早日看到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祈求疼痛快点消失，不要再折磨我的身体和意志，保佑我康康乐乐。 11日，我回老家仁义坊，给87岁高龄的母亲送去下月的生活费和今冬的取暖费。听母亲说，经过这场秋雨，今冬的煤价蹭蹭地往上窜，每吨煤已经上涨了20元，还有涨的趋势。我三哥看煤价上涨，就急忙去街道卖煤的地方把煤买回来存储在家里。 我母亲虽然高龄，但生活上能够自理。去年让母亲居住在县城我的家，住了不到两个月，她坚持要回去，我也很无奈，中国社会讲究“孝顺”，我的理解就是赡养父母必须尽心尽力，而且需要遵从父母意志。 我二哥2006年因心肌梗塞离开人世，当时我父亲尚在，父亲也常年瘫坐在轮椅上。二哥的离世不敢让久病的父亲知道，为此我内心很纠结，也很悲伤，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办才好。我写了仿古诗词《乌夜啼·离愁》和纪实散文《欺骗》，以此来抒发心中的惆怅。2009年父亲去世。今年3月，我大哥因救治无效又离开人世。所以，照顾母亲的职责和重担义不容辞地落在了我的肩上。 原本母亲的生活费都是在月底我按时送回去，但我心里仍然有去西安的念头。所以等我的腰腿稍微不疼，也不显示我瘸跛的情况下，我将给母亲的生活费提前送了回去，只是给母亲说：“我月底可能不回来了。” 早上回去，天气只是冷而没有下雨。我坐在公交车上返回县城时，空气里流动过来的是冷飕飕的风，路上的行人裹紧衣裳，缩着头，直接把脖子缩进衣领内。天却再一次哭泣流泪。我给一位朋友打电话，朋友让我在某地下车，说她在那儿等我，我说不用了，我搭车直接就回县城了。可朋友坚持让在某地下车，并说在一起谝一谝、聊聊天。我只好在朋友指定的地方下车，坐在朋友开着暖风的车内，立马没有了深秋的丝丝寒意，仿佛到了春意浓浓的春天。 车子驶离一会儿，朋友掏出一包药递给我，让我泡酒擦用，说对劳累造成的腰腿疼很有效。我回家后却把朋友给药一事忘记了，12日晚，已经躺在床上，突然想起朋友给的药还装在上衣的口袋里，立即穿衣起床，寻找以前喝剩的酒，并寻来一个“青花瓷”酒瓶，将药和酒一起倒入，也将朋友的那份关心关爱之情一起装入“青花瓷”酒瓶里存储了起来。
作于2017年10月9日晚，修改于10月13日17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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