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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币是古代中国人的伟大金融发明，并且在几百年后的世界经济中成为不可或缺的货币。然而古代中国人却并没有从中获得多少好处，三个强盛一时的王朝——宋、金和元——都在纷飞的纸币中轰然坍塌。 成都富商的发明 纸币最早是北宋时期的四川商人发明的。 北宋时期的黄金、白银数量极为有限。铜钱是北宋经济生活中的主币，可是，铜的开采量也常常不够用。随着贸易的发展，铜钱不断流向海外和北方的契丹、女真及西夏等国。民间由于生活用铜的不足，也常常大量销熔铜钱制作器皿。市场上流通的钱币因此长期紧缺，造成通货紧缩。 为缓解铜钱使用的紧张，宋廷只好大量铸造铁钱，在某些特定的地区比如四川使用，欲借此来缓解铜钱外流及销铜问题。然而铁毕竟不如铜值钱，要满足需求，数量和重量都要达到铜钱的十倍。当时买一匹布要用两万铁钱，重约五百斤，需用车载，交易成本实在太高了。 宋大家初年，成都十六家富商订立契约，联合创立了世界首家发行纸币的私人金融机构“交子铺”，开始发行信用纸币“交子”。有了携带方便的交子，商贾行旅终于可从笨重的金属货币中解脱出来，从此千百万巨款变为数张轻纸，便于携带，商货亦可不停地从一个市场转往另一个市场，从而真正实现“富商大贾，周行天下”。不过这种影响深远的金融发明弊端同样明显。发行纸币的富商们不久就因为经营不善无法兑现而引起争讼，还得政府出面善后。 北宋的困境 纸币的缺陷是明摆着的，有些官员认为这绝对是个祸害，上书要求取缔。可是当时的北宋刚刚经历了五代十国的百年动乱，财政上捉襟见肘，发行纸币或可补国用之不足。权衡之后，宋朝政府不仅没有禁止纸币，反而从1023年开始由官方发行交子纸币，在世界货币史上这绝对是一个了不起的创举。 北宋政府发行纸币的时候显示出了相当专业的水准，一开始总是要预留一定数量的铁钱作为准备金以备兑换，其数量约为纸币发行额的二成八。扣除少量的印制费，纸币与准备金之间约七成的差额，便以铸币税的形式进了政府的腰包。因为那时候的造纸工艺也比较差，纸币磨损得很快，政府通常3年就要发行一次纸币，以新换旧。 北宋的纸币流通自仁宗天圣二年至神宗熙宁五年，保持稳定约50年之久。到了宋徽宗统治的时期，著名的奸相蔡京终于通过大量发行纸币把北宋引进了通货膨胀的陷阱。随着纸币越发越多，原有的准备金越来越显得微不足道，最后仅为货币发行额的六十分之一，后来干脆就无准备金发行。市面上流通的钞票越来越多，完全背离了流通规律，发行量远远超过了所代表的货币金量，走上了严重贬值的末路。时人称蔡京搞的通货膨胀政策甚于盗贼。北宋的半壁河山之所以迅速地断送在徽宗手里，虽说是因为金朝的崛起和入侵，但与徽宗任用奸佞以通货膨胀政策恣意搜刮人民也不无关系。 南宋的危机 南宋第二位皇帝宋孝宗是一位在中国货币理论史上常被提及的为数不多的君主之一，据说他为了纸币发行的问题，几乎十年睡不着觉。经过对北宋纸币的流通经验加以总结，宋孝宗得出了限额发行、兑现、准许用于纳税以提高信誉等几条管理原则。所以南宋初期，纸币虽然已广泛使用，但由于措置得当而且储备金充足，发放数量控制得严，因此对于国计民生都起到了一定的积极作用。 可是这种稳定也只维持了约30年，自开禧时期举兵伐金起，南宋战争几乎连年不断。金亡后，又与蒙古争战多年。要打仗就需扩充兵员，筹措各项军需，开支十分浩大，这时，南宋国势已衰，财政空虚，要负担庞大军事费用，只好凭借纸币的力量了。统治者为了缓解财政危机，发行纸币的数量增加了30多倍。 通货不断贬值，物价持续上涨，老百姓谁都不愿把不断贬值的纸币攥在手里，纷纷挤兑铜钱，竟出现政府强迫人民接受纸币的情况。民间折价使用纸币者竟至被抄没家产。但朝廷的禁令也无法阻遏低价抛售和拒收纸币的狂潮，1209年冬天，临安城内米行老板为了拒收纸币，集体闭门歇业。老百姓手中有纸币也买不到米，引发社会抢米风潮，社会出现严重危机。朝廷不得不筹措一千四百万贯铜钱回收旧纸币，并从各地征集大批粮食来平息抢米风潮。这次风潮延续了3年才渐趋平静。 宋理宗年间，蒙古军攻川陕，南宋面临覆亡，内外交困的南宋朝廷更是把大量发行纸币当作一根救命稻草。南宋末年市面上只见纸币不见大米，纸币二百贯甚至买不到一双草鞋。民饥欲死，经济濒于崩溃，不等蒙古人打来，这个王朝也时日无多了。 金、元的末日 金朝自从攻占了北宋的半壁江山之后，也很快学会了发行纸币这种“先进技术”。发钞初期和赵宋一样，金王朝大体还照章办事，保持稳定约35年，但随后其滥发钞票之规模则让南方邻居自叹不如。 本来就军事实力而言，金与宋相比始终不弱，但因连年远征，军费开支过大，政府征敛过度，以致不得不求助于恶性的通货膨胀政策。发钞70年后，金国银与纸币的比价上涨了六千万倍，一百贯纸币只买一碗面，一万贯才买一张饼。结果社会经济生活受到严重冲击，人民生活遭受严重困苦，社会危机日益加深，在这种形势下，北方崛起的蒙古与南宋夹攻金朝，终于使之覆灭。 当宋和金都退出历史舞台之后，元王朝认真总结了它们发行纸币多年的经验教训，实现了纸币在全国范围内的流通，而且确立了纸币的惟一法币地位，建立起相当完善的纸币流通制度。不料仅仅稳定了30年，在巨大短期收益的诱惑和连年对外用兵引起的财政压力下，元政府饮鸩止渴，一方面挪用准备金，另一方面滥发纸币，引发了中国货币史上少有的恶性通货膨胀。 元政府在发行纸币初期，曾贮存有足够的准备金。可是后来存贮于各处的金银，逐渐被移作他用。纸币准备金被动用，导致准备金愈来愈少，致使纸币所代表的价值愈来愈低。老百姓不敢将纸币积压在手中，想方设法脱手，换成有实际价值的金银或货物，又大大地加快了纸币流通速度。政府此时不仅漫无限制地滥发纸币，还对纸币只出不收，又相对地增加了社会中纸币的流通量。这一切，都促使了通货膨胀的恶化。到元朝末年，米价竟比元初上涨六七万倍。人民已经在拒绝使用纸币，而统治者却仍以无限制地发行没有准备金形同废纸的纸币来掠夺人民。民怨沸腾，钞法崩溃，元王朝终为红巾军所推翻。 宋、金、元三朝都掌握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货币，却因为使用不当而自食苦果；之后的明朝和清朝不敢重蹈覆辙，放弃了这项伟大的发明，改用白银作为货币，约束住皇帝任意制造货币的权力，切断了通向恶性通货膨胀之路。不过我们应该清楚的是，纸币本身并没有错，造成灾难的只是人的贪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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