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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阎若璩《尚书古文疏证》第八十八 何焱林

 巴九公 2018-01-07


 

阎文

第八十八  言晋省谷城入河南安国传已然

前汉志河南穀成县注曰,禹贡瀍水出潜亭北。后汉志河南尹穀成县瀍水出,并引博物记出潜亭山,至晋省穀城入河南。故瀍水为河南所有。作孔传者亦云瀍出河南北山,此岂身为武帝博士者乎?抑出魏晋间魏已并二县为一乎?实胡朏明教余云尔。或难余河南安知不指郡言。余则证以上文,伊出陆浑山,洛出上洛山,涧出渑池山,皆县也。何独瀍出而郡乎?

 

何按

河南郡秦为三川郡,西汉初改为河南郡,孔安国时河南郡已设百年。地图可见穀成在河南直北.,河南为郡,穀城属河南,故穀成北山亦河南北山,孔疏即谓“穀成朁亭北,此即是河南境内之北山也。”晋未将穀成入河南,瀍水出河南北山,即后世之朁亭北;晋省穀成,入其于河南,瀍水仍出河南北山,即朁亭北。

阎说貎似有理,实则未察实情,孔安国所处为西汉中期,时诸书虽相继复出,然甚少,地学尤少,《史记·河渠书》为其一,其豫州有“荊、河惟豫州:伊、洛、瀍、涧既入于河。”《集解》引孔安国《尚书传》:“伊出陆渾山,洛出上洛山,涧出渑池山,瀍出河南北山,四水合流而入河。”孔安国生时或未看到《史记》,更不可能看到裴駰《集解》。

陆浑、上洛、渑池皆称山而未及县,此诸山汉时皆已有名,如洛水,水经注》称:“洛水出京兆上洛县灌举山”,慨言之即京兆上洛之山也。孔安国时或北山无名,其在河南之北,因称河南北山。孔传伊、洛、涧皆出于山,瀍亦当出于山,故有河南北山之称。

孔安国为经学家而非地学家,更非游历家,不可能如阎若璩所求,注地名皆一一亲践其地,禹贡九州之地,孔穷其一生,不可能将诸山诸水一一踏勘,不可能为注一.瀍水踏勘河南郡,即其踏勘河南郡,瀍亦出河南北山,当时无朁亭之名。阎若璩以其所处之清朝要求西汉时之孔安国,如今人要求阎氏注江、河之源,苛而不知类。

不惟孔安国,班固著《汉书》不载瀍水,或因其不知瀍水所出。刘宋范晔著《后汉书》,于《志·郡国》内始于河南尹内有“穀城,瀍水出”数字,其注始有“瀍水出朁亭北”,或引《博物记》“出朁亭山。”于此可见,朁亭于晋张华《博物志》始载其名,不惟孔安国,乃至班固、范晔在日,亦不知有朁亭。朁亭之名,东汉末或魏晋间始出,而要孔安国于西汉时注瀍出朁亭,岂非大笑话!

后人是否改定过孔安国关于瀍水之注?有可能,但可能性极小。裴駰《集解》:“孔安国曰:‘伊出陆浑山,洛出上洛山,涧出渑池山,瀍出河南北山,四水合流而入河。’”改者必在魏与西晋间,阎若璩称,古文书惟藏秘府,晋室东迁,已扫地无余,人欲改而无从改。

《索隐》:“伊水出弘农卢氏县东,洛水出弘农上洛县冢领山,瀍水出河南穀城县朁亭北,涧水出弘农新安县东,皆入于河。”如孔安国已有注释,其释不外《后汉书》“瀍出穀成”。若人改为“瀍出河南北山”,令人一见而知其改作?

此“孔安国”是否魏晋间人?阎等所疑者三人,王、郑、皇甫,王为魏人,若其改穀成为河南,魏人方以穀城属河南,其书已出,授人以柄!王肃岂是忘己为魏人之笨伯?郑冲历东汉末以至魏晋,并亲为为曹髦讲《尚书》,前已多次说明,其不可能伪造《尚书》,此不赘。

皇甫谧与张华活动于同一时期,皇甫谧欲伪造《尚书》,《史记》、《汉书》,乃至《博物志》为所必读。据称古文《书》长期惟藏秘府,今《书》出即与张说矛盾,岂不令人疑其伪作?郑与皇甫亦非不知己身在魏晋之呆瓜。

张华《博物志》已佚,今辑本无穀成、瀍水,不能从其知“朁亭”出处。但有一条可以肯定,前注疏,后注密,前注无,后注有。因后世文字资料,实物资料较前人更多,城乡之增多,建筑之增多,都是。朁亭何时得名,因何得名?慨不可知。《汉书》、《后汉书》之注,皆出张华后,河南之名必早于朁亭之名,“河南北山”非山名亦非地名,只述其位置,自必早于朁亭得名。

窃以为朁亭山,于后汉晚期或魏始得名。孔安国惟知瀍源于河南北山。如江水,两千余年人以为岷江即其源头,故称江水出蜀郡,或出蜀中,或出岷山,至明徐霞客始定金沙江为江源,晚近始知其真正源头。

此可以认为,“瀍出河南北山”是瀍水源头的原初记载,如“岷山导江”长期被人认为岷山为江源,是江源之原初记录。岷山被认为江水所出,由于当时受地理认识所限制,古人没有能力真正找到江源,作禹贡者亦无能力找到真正江源,而认岷山为江水所出,故书曰“岷山导江”,这才是真正的《禹贡》,才是两三千年前人所写之禹贡,如果写成“金沙导江”或“沱沱导江”,必是真正之伪作。

由上知瀍水出河南北山真孔安国注,非魏晋间及后人所为。阎若璩要求孔安国注瀍水出朁亭,直如要求注《水经》者注大运河迄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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