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嗜美食,喜饮酒,尤其喜欢见客举杯之事。虽然饮酒的“知名度”不如李白、白居易、贺知章等唐代诗人,但却也充满个人特色。比如说,他不仅乐饮,还善于亲自酿酒。特别是步入晚年之后,他投入了大量精力去研究酿造技术,先后酿制出“真一酒”、“桂酒”、“蜜酒”、“松醪酒”、“天冬门酒”等十多种养生益体的滋补酒,并写有《蜜酒歌》一诗,在《东坡志林》中记录过酿造方法。在《桂酒颂》的序中,苏东坡这么说:“酿成,而玉色香味超然非世间物也。” 苏东坡仍感觉不过瘾,最后干脆写了本酿酒的专著《东坡酒经》,书中包含了制曲、用料、用曲、投料、原料出酒率、酿造时间等内容,具有很高科学价值,至今,这本书仍在酿酒业中发挥着它的作用。东坡先生虽然这么爱酒好酒甚至自己酿酒,但他的酒量其实并不出众。在晚年所写的《书东皋子传后》中有段夫子自道:“予饮酒终日,不过五合,天下之不能饮,无在予之下者,然喜人饮酒,见客举杯徐引,则余胸中为之浩浩焉,落落焉,酣适之味,乃过于客,闲居未尝一日无客,客至则未尝不置酒,天下之好饮,亦无在予上者。”东坡先生的饮酒真性情,在此段自述中一目了然。虽酒量不大,却善于玩味酒的意趣,兴致斐然。 所谓蜜酒,天地自酿也 据说,苏东坡绘画前必须饮酒,所以,黄庭坚曾为他的画题诗云“东坡老人翰林公,醉时吐出胸中墨。”写书法前也饮,所谓“吾酒后乘兴作数十字,觉气拂拂从十指中出也。”他的痴酒还能从他的酒诗中读出,从亲自酿酒这件事上看出。他曾以蜜酿酒,并写《蜜酒歌》一首: 真珠为浆玉为醴,六月田夫汗流泚。 不如春瓮自生香,蜂为耕耘花作米。 一日小沸鱼吐沫,二日眩转清光活。 三日开瓮香满城,快泻银瓶不须拨。 百钱一斗浓无声,甘露微浊醍醐清。 君不见南园采花蜂似雨,天教酿酒醉先生。 先生年来穷到骨,问人乞米何曾得。 世间万事真悠悠,蜜蜂大胜监河侯。 读了他的《蜜酒歌》,仿佛能听到他在说:所谓蜜酒,天地自酿也! 苏东坡爱酒却并未沉溺其中。他终身饮酒限量,决不忘乎所以。诚如他自己所言:“我饮不尽器,善半酣味尤长。”他是在饮酒中之味,品酒中之趣。他在《谢苏自之惠酒》诗中之“曲蘖未必高士怜”一句,批驳韩愈凡高士都爱酒之说。他举历史上有名酒徒如徐景山、阮籍、刘伶,来证明贪杯狂饮只会带来怪异的言行;嗜酒发狂的人,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苏东坡说自己“我今不饮非不饮,心月皎皎常孤圆”。这是何等的清醒理智!“有进客至亦为酌,琴虽未去聊忘弦”他与客人举杯同饮,像陶渊明酒后弹琴,只求王琴中之趣,不求弦上之声。古代官场, 宴请之风盛行。苏东坡身为官员,又名重天下,他要应酬的酒宴自然比常人要多。然而,他却能做到自律,的确难能可贵。在他的诗文中,也甚少借酒浇愁的内容,他在饮酒赋诗时写下的多是对生活的赞美和祝福。《虞美人》就是最好的例子:“持杯遥劝天边月,愿月圆无缺。持杯复更劝花枝;且愿花枝长在,莫离坡。持杯月下花前醉,休问荣枯事,此欢能有几人知, 对酒逢花不饮,待何时?” 东坡捧出东坡肉 苏东坡是一位真正的解饮者,他的爱酒堪称一个“痴”字。三百余首传世的词作中,单“酒”字就出现了90多次,既有“几进归去,作为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行香子》)。“身后名轻,但觉一杯重。”(《浊酵有妙理赋》)所表现的“名利于我如浮云”的旷达情怀,也有“酒酣胸胆尚开张”,“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江城子·密州出猎》),所描绘的千骑奔涌如潮,倾城围观如堵的壮阔场面,酣酒为乐,杀敌报国的豪迈气概;更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水调歌头》)一阙豪诗,写足了怀念亲人的惆怅,也写活了飘然欲仙的醉态。美酒点燃了苏东坡文学创作的火花,激发了他横溢的才华。 苏东坡一生与酒的缘分很深,他在《次韵王定国得晋卿酒相留夜饮》中提及“使我有名全是酒”。此话虽然夸张,但能看出他对酒的喜爱与推崇,苏东坡爱酒,“空杯亦常持”(《和陶饮酒二十首》其一),甚至要“移家酒中住”(《和陶神释》),并自谓“岂知入骨爱诗酒”(《从前韵送刘景文》),酒作为一种特定的文化意象,时常出现于苏东坡诗集之中,丰富了诗作的内涵,成为其情感迸发的催化剂。 苏东坡一生颠簸坎坷,现实的挫折使他转向了虚幻世界寻求精神慰藉,酒成为了他抒发情感的必需媒介。他在《醉睡者》中有言:“有道难行不如醉,有口难言不如睡。” 天气乍凉人寂寞,光阴须得酒消磨 酒是苏东坡沟通现实与理想的重要桥梁,他曾经把酒比作“扫愁帚”(《洞庭春色》),在其诗《孔毅父以诗戒饮酒》中道“醉时万虑一扫空”,可见苏东坡对“以酒消愁”的功能是十分赞同与认可的,这在他的《薄薄酒二首》(其一)中表达得很明显。生前富贵,死后文章,百年瞬息万事忙,夷齐盗跖俱亡羊。不如眼前一醉是非忧乐两都忘。”仕途失意的诗人需要用酒来疗伤慰藉,正所谓“天气乍凉人寂寞,光阴须得酒消磨。”(《浣溪沙》)。 酒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苏轼精神上的需求,他的酒兴并不是普通人的求口腹之快感,而是一种文人的雅兴,酒能激发诗人无限的遐想,使其在醉乡中俯仰古今,享受人生,从而获得精神上的快感。诗人在酒醉后常以“狂”来自喻,如《次韵子由岐下诗》之《石榴》云:“色作群腰染,名随酒盏狂。”(《谢苏自之惠酒》):“贪狂嗜怪无足取,世俗喜异矜其贤。” 对于苏轼而言,酒不是苦闷的象征,而变成了旷达,恬适,乐观性格的润滑剂。宋费衰《梁溪漫志》卷六“晋人言酒犹兵”条引苏东坡《和陶饮酒诗序》后说:“东坡虽不能多饮,而深识酒中之妙如此。晋人正以不知其趣,濡酒腐胁,颠倒狂迷,反为所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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