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讲的东西太多了,可以阐释的层次也非常丰富。换句话说,它简直没有流传不广的理由。当然也因为它具备的无比丰富的阐释层次,导致这个话题太大太泛。 下面就我所知道的,说一些。 思想史角度上 就思想史的发展言,百家争鸣是一次大解放,历经春秋、战国、嬴秦、而至汉武朝,统治阶层申黄、老之术,反秦之弊与民休息,奉行无为而治。可以说这一阶段老子学说的影响力都是非常大的。到刘彻兴儒术、要有所举动的时候,黄老之术仍旧很有市场,甚至变成一股保守的政治势力,比如窦太后、汲黯等,都是尊奉黄老的代表人物。 可以说,百家争鸣后,自汉初至武帝朝,是黄老之术的一个发展高峰。作为道家重要典籍的《道德经》,其影响力与传播范围不言自明。 魏晋之际,名士尚清谈,清谈的内容呢,则是「越名教而任自然」。 这一时期的一小撮知识分子,对司马家的统治具有明显抵触情绪,这种抵触当然也不能是直接跟皇帝正面肛。司马氏以儒治天下,这一小撮就开始解构纲常、放浪形骸。名教就是儒家,自然则是老庄。对老庄典籍的深层挖掘及再创新,构成了名士们精神生活的核心内容: (桓)温尝问君(孟嘉):……“听妓,丝不如竹,竹不如肉?”答曰:“ 丝不如竹竹不如肉本身是个音乐欣赏的话题,孟嘉却用了老庄玄学的话头「自然」。名士们的清谈由此可见一斑,如果想了解更多,就打开一本《世说》吧。 另一方面,自佛教东传以来,为了能够更好融入本土文化,僧人们开始用道家文本注释佛法,《老子》和《庄子》就是经常被引征的典籍,比如后来南北朝时期成玄英的《庄子疏》,就是非常典型的一个案例。到了李唐建国,老子因为据说姓李,也开始沾光,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开元二十三年,《史记》中老子的传记奉敕升为列传首,与伯夷合传。再一次地,由于政治的介入,道家的地位被抬高。 随着儒释道合流,《老子》中的思想已经全方位融入到中国人的文化、艺术、政治与世俗生活当中。国画中的「留白」、音乐欣赏的「渐进自然」、处世规则的「不为天下先」,民间信仰的太上老君等等,都可以从《道德经》以及与之紧密相关的老子身上找到原型。 哲学意义上 从某种意义上讲,诸子之中最像哲学家的,可能就是老子了。《道德经》非常有意思的一点,就是它涉及到了其它诸子甚少讨论的「本体论」问题。而这在洋人的哲学语境里正是最基本的问题。 《道经》一开头实际上就是试图阐述「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也是在对世界的阐述中,《老子》与《周易》出现了高度的一致性——它们都认为世间万物是变动不居的,故而人需要与时迁移才能动态地把握和认识宇宙万物。与此同时,两部书经远取诸物、近取诸身的思辨方式,也无时不刻地提醒人们去感悟自然,从自然中寻找生存处世之道。 变化与接近自然,是构成中国国民性的两个非常重要的特点。这在《老子》中可谓是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了。比如: 字之曰道,强为之 再比如: 道法自然 洋人的否定之否定规律,是到了黑格尔那个年代才被提出来,类似的东西早在《周易》、《老子》的年代就出现在中国了。有鉴于此,面对黑格尔对中国文化、文字语言的嘲讽,钱钟书曾在《管锥篇·老子王弼注》中非常不爽地表示: 《老子》用「反」字,乃背出分训之同时合训,足与「奥伏赫变」(aufheben)齐功比美,当使黑格尔自惭于吾汉语无知而失言者也…… 兵法意义上 认为《老子》是兵书的人并不在少数,比如当代的李零,就持这种观点。而在《老子》五千言里,也的确经常见到非常精辟的战术、战略思维。比如这一段: 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弗与,善用人者为之下。 对比《孙子兵法》: 主不可以怒而兴军,将不可以愠而致战。(火攻) 再比如: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举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 对比《孙子兵法》: 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计篇) 再比如: 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也;及吾无身,有何患? 对比《孙子兵法》: 故备前者则后寡,备后者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 再比如: 善行者,无辙迹; 对比《兵法》: 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 实用意义上 关于黄老学说的特点,司马谈在《论六家要指》里概括的非常精当: 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 司马谈的这句话里主要从两个方面论述了道家的长处:一是养生,二是统御术。其中尤其是统御术层次上,道德家吸取了阴阳、儒、墨、名、法等众家之长,从而可以与时迁移,具备「指约而易操」的特点。 而在养生方面就更不用说了,老子本人如今都已经成为了一个图腾。 老子这么多年来,一是输出了长命图腾,二是留下了五千箴言,三是提倡不折腾,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此而言,《道德经》可小可大,小则养生保身「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大则经略天下「圣人在天下,歙歙焉,为天下浑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 」。 控制论意义上: 在凯文·凯利的《失控》中文版第188页有这么一段话: 古代的中国人尽管其创造从来没有超出过指南车,却拥有一种正确的关于控制的无念心态。听听老子这位神秘的学者在二千六百年前的《道德经》中所写的,翻译成最地道的现代话语就是: (爱阅读,请关注我。凡人阅读,你身边最最贴心的阅读引领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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