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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词记】温庭筠: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下)

 江河行地劲草庐 2018-02-04

性格决定命运,温庭筠的恃才傲物使得他未能考取功名,然而也正因他有这样的生活体验,才使得他能写出那么多让后世称道的词作,刘学锴在《温庭筠传论》一书中总结到:“温庭筠在词史上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他是奠定词的类型风格的词人,《花间》词派的鼻祖,也是整个词史上婉约词风的开拓者与奠基人。文人词艺术上真正成熟,成为传统诗歌具有明显区别的新的抒情诗体,应该说是到温庭筠手里才完成的。”这样的结果完美地诠释了“失之东隅,得之桑榆”这句古语。

 

流传至今的温庭筠词作,总计有68首,其中名气最大的一首,当为《菩萨蛮》第一首: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这首词广受世后所夸赞,张惠言在《词选》中将这首词的思想性拔高到了屈原写《离骚》的高度:“此感士不遇也。篇法仿佛《长门赋》,而用节节逆叙……‘照花’四句《离骚》‘初服’之意。”而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中也有这种思想性的解读:“所谓沉郁者,意在笔先,神余言外,写怨夫思妇之怀,寓孽子孤臣之感。凡交情之冷淡,身世之飘零,皆可于一草一木发之,而发之又必若隐若现、欲露不露,反复缠绵,终不许一语道破。匪独体格之高,亦见性情之厚。飞卿词如‘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无限伤心,溢于言表。”


终于找到了温庭筠

 

显然,这样的解读方式是追求政治正确,然该词的内容其实写得很简单,不过就是一位女子早晨起来后梳妆打扮的全过程。这是怎样的一位女子呢?浦江清在《词的讲解》中给出了这样的答案:“鹧鸪是舞曲……伎人衣上画鹧鸪。韦庄《鹧鸪诗》:‘秦人只解歌为曲,越女空能画作衣。’……故知飞卿所写正是伎楼女子。”看来,浦江清是对该词的最后一句予以了解读。

 

因为这位女子梳妆完毕后,穿上了画有鹧鸪的衣服,而这正是唐代妓女的标志性打扮。以此说来,温庭筠某晚住在了这位妓女家,第二天一早此女起来后梳妆打扮,而温庭筠估计是躺在那里仔细地欣赏此女打扮的全过程,而后写出了这首词。

 

夏承焘认为:“这首词代表了温词的艺术风格:深而又密。深是几个字概括了许多层意思,密是一句话又起到了几句话的作用。”(《唐宋词欣赏》)

 

从表面看,这首词写得十分客观,温庭筠只是描写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对于他的这种写法,既有夸赞者,也有批评者,比如明陆时雍在《诗镜总论》中说:“温飞卿有词无情,如飞絮飘扬,莫知指适。”

 

但也有人认为这种写法正是温庭筠的高妙之处,比如叶嘉莹在《温飞卿词概说》中称:“飞卿词的特色……一则飞卿词多为客观之作……词中所表现者,多为冷静之客观精妙之技巧而无热烈之感情明显之个性。”显然,这种写法正是温有意为之。为什么要这样呢?叶接着说:“温词之特色,原在但以名物、色泽、声音,唤起人纯美之美感……而不必有深意者。”

 

也正因如此,王国维以“‘画屏金鹧鸪’,飞卿语也,其词品似之。”(《人间词话》)概括了温庭筠词作的整体风格。

 

温庭筠写的第三首《菩萨蛮》为:

 

蕊黄无限当山额,宿妆隐笑纱窗隔。相见牡丹时,暂来还别离。

翠钗金作股,钗上蝶双舞。心事竟谁知?月明花满枝。

 

而这首词的写法也同样是静眼旁观式的客观描摹,但却通过一些物象写出了离别之情,石萍在论文中分析到:“这首词写女子的离情,表现那种‘乍别’后的情思,但词中并没有明言女主人公的这种心理,作者只是选择了具有丰富象征意义和暗示作用的‘装’与‘饰’,将离别情思蕴蓄其中,曲折绘出,若隐若现,神余言外,表现了温词不言情而情自见的艺术风格。”

 

温庭筠所作的《菩萨蛮》之六,也受到了后世的广泛夸赞:

 

满宫明月梨花白,故人万里关山隔。金雁一双飞,泪痕沾绣衣。

小园芳草绿,家住越溪曲。杨柳色依依,燕归君不归。

 

这首词表达了怎样的内容?不同的学者有着各式各样的解读,刘学锴认为“唯俞平伯说为优”,俞在《唐宋词选释》中称:“‘越溪’即若耶溪……相传西施浣纱处。本词疑亦借用西施事……上片写宫廷光景,下片写若耶溪,女子的故乡。结句即从故人的怀念中写,犹前注所引杜荀鹤诗意。‘君’盖指宫女,从对面写来,用字甚新。柳色如旧,而人远天涯,活用经典语。”


对于《菩萨蛮》,温庭筠有着偏好,他流传至今的68首词中,其中有14首都是此调,为什么有这样的偏好?研究者多有分析,而以张惠言的说法最为后世所关注,他认为这14首《菩萨蛮》其实是层层递进的一个整体,他将此称为“联章体”,而后他从这些词中摘出一些字句,总结出了11条,以此来印证他所说的联章体。

 

对张惠言的这种判断,有赞成者,也有反对者,张以仁先生认为张惠言的说法有道理,张教授做出了《温庭筠〈菩萨蛮〉词的联章性》等两文,他也是认为这14首《菩萨蛮》“可依序串联其意”:

 

首阕“晓妆喻爱”,次阕“晨起示别”,其三“新别初念”,其四“惜春怀远”,其五“感梦自怜”,其六“玉楼长忆”,其七“期待无望”,其八“深夜苦思”,其九“自伤自惜”,其十“音断望绝”,十一“心灰意冷”,十二“悔往伤今”,十三“闲梦消魂”,十四“绵绵春恨”,十四词表面写一女子与其所恋者自相聚而别离,而企盼,而等待,而失望乃至绝望之过程。其间偶有一时之兴奋,片刻之憧憬,终则梦想破灭而成悲恨,前后呼应,整体环连。

 

且不管这种论证方式是否正确,但至少说明后人对温庭筠的词有着深入的研究。温的词作中大量描写女子的生活方式,他的这种方式影响到了后世的婉约派词风,刘学锴在其专著中评价到:“温庭筠词的大量成功创作,为词奠定了一种成熟的类型风格。即内容以表现女子(歌舞妓人、闺人、宫人)的生活、感情(多为离情别绪)为主,风格偏于香艳柔媚,表情细腻婉曲的类型。这种风格类型自温庭筠创立以后,就成为一种影响极其深远的范型,不但影响到整个花间词,而且影响到在词史上一直居于主流地位的婉约词风。”

 

温庭筠的墓在哪里?我找不到任何的相关信息,只好从他的故里下手。《旧唐书》上称他是太原人,而《新唐书》上则写明他的祖上温大雅是“并州祁人”,温庭筠在《书怀百韵自注》中说:“予先祖国朝公相,晋阳佐命,食采于并、汾也。”看来,他的祖上是山西祁县人没有问题。而我从网上搜得温庭筠故里的具体位置是山西省晋中市祁县会善村。

 

镇政府


此程的寻访,我首先找的是王维。在古县县城内我找不到任何老房子的痕迹,于是来到镇政府,看到台阶上坐着几位年轻人,于是向他们打问镇中是否还有王维的遗迹,几个人均摇头说不知,其中一位告诉我,在祁县县城中心广场上有王维的雕像。并且告诉我广场上有电视屏幕,在屏幕下方的那个雕塑就是王维。此人又热心的告诉我,温庭筠的雕像也在那里。


来到了会善村

 

从古县镇到会善村约八公里左右,没想到温庭筠与王维的家乡如此之近,会善村在祁县县城的东北角,其实已经并入了县城的范围之内,在村的入口处,一处白墙上写着会善村三个大红字,在村内打问温庭筠的遗迹,问过多人都说没有听说过本村有这么个人,可见其在当今本地民众中已没有什么影响。

 

在村内看到了老房子


数了数,有五级台阶


在村内看到了一处旧宅,门内的砖雕及高大的院墙显示着当年这是一个大户人家,其台阶竟有五级之高,我很想进内看个究竟,连续敲门却没有回应。于是在村内打听县城中心广场,可能所问者不是开车之人,他把我指挥进了村内,而村内的路又窄又曲折,有些地方拐弯儿都很不容易,更为重要的,是这里的人对汽车这个怪物熟视无睹,在村内又不便按喇叭,但村民们完全没有避让的意思,这让我的心情又多了几分焦急。

 


找到了广场


绕来绕去,终于绕出了村,很容易就找到了广场。在村外有这么大一片商业区,还是让我有些意外。这片广场不能进车,于是我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步行进入广场内寻找。


王维坐在这里


看到了这样一个大头像

原来这位叫祁奚


没搞清这是谁

 

在中心广场的对面,看到了一个花园,在花园里散落着几个雕像,其中体量最大的一个就是王维,因为别的雕像或站或坐,只有王维的雕像是倚靠在一块岩石上,他目视着远方,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雕像的左前方有一块不规则的顽石,前方的一面磨平后,刻着王维的生平。在雕像的另一侧还有一个古人的头像,雕刻手法与余外的几个完全不同,旁边同样摆着一块介绍牌,写明此人叫祁奚,上面称“以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传千古佳话”。


红唇的温庭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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