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作有《小仓山房集》;《随园诗话》16卷及《补遗》10卷;《子不语》24卷及《续子不语》10卷;随园食单1卷;散文 ,尺牍,随园食单说部等30余种。散文代表作《祭妹文》,哀婉真挚,流传久远,古文论者将其与唐代韩愈的《祭十二郎文》并提。
倡导“性灵说”。主张写诗要写出自己的个性,认为“自三百篇至今日,凡诗之传者,都是性灵,不关堆垛”。主张直抒胸臆,写出个人的“性情遭际”。主张“性灵”和“学识”结合起来,以性情、天分和学历作为创作基本,以“真、新、活”为创作追求,这样才能将先天条件和后天努力相结合,创作出佳品,认为“诗文之作意用笔,如美人之发肤巧笑,先天也;诗文之征文用典,如美人之衣裳首饰,后天也”。主张文学应该进化,应有时代特色,反对宗唐宗宋。他讥讽神韵派是“贫贱骄人”,格调派是“木偶演戏”,肌理派是“开骨董店”,宗宋派是“乞儿搬家”。他也反对沈德潜的“温柔敦厚”说,认为“孔子论诗可信者,‘兴观群怨’也;不可信者,‘温柔敦厚’也”。主张骈文和散文并重,认为骈文与散文正如自然界的偶与奇一样不可偏废,二者同源而异流,它们的关系是双峰并峙,两水分流。诗歌清新隽永,流转自如。写景诗飘逸玲珑。
袁枚的文学思想有发展的观点,对封建正统文学观点及形式主义思潮有冲击作用。另外,他强调骈文作为美文学的存在价值,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他的诗多叙写身边琐事,多风花雪月的吟哦,缺少社会内容,有些诗趋向艳俗,不免浅薄甚至浮滑。 江苏古籍出版社巳出版《袁枚全集》共八卷。
【年代】:清 【作者】:袁枚 【作品】:湖上杂诗
【内容】:
葛岭花开二月天, 游人来往说神仙。 老夫心与游人异, 不羡神仙羡少年。
【年代】:清 【作者】:袁枚 【作品】:马嵬驿[1]
【内容】:
莫唱当年长恨歌,[2] 人间亦自有银河。[3] 石壕村里夫妻别,[4] 泪比长生殿上多![5]
【注释】:
[1]马嵬驿:即马嵬坡,在陕西省兴平县西。安史之乱时,唐玄宗逃到这里,在随军将士的胁迫下,勒死杨贵妃。
[2]长恨歌: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写的一首关于唐玄宗、杨贵妃爱情悲剧的叙事长诗,侧重于同情。
[3]银河:天河。神话传说中,牛郎织女被银河隔开,不得聚会。这两句说:用不到去歌唱当年皇帝妃子的悲欢离合;在人间也有银河,使得千千万万人家夫妻离散。
[4]石壕村:唐代大诗人杜甫的诗篇《石壕吏》中的一个村庄,村里有户人家在唐王朝的暴政下,害得家破人亡。《石壕吏》的历史背景就是安史之乱,即《长恨歌》写到的那个iki/%E5%8D%8E%E6%B8%85%E5%AE%AB" class=innerlink>华清宫的一座殿。唐玄宗和杨贵妃有感于牛郎织女被银河分隔,七月七日在殿里海誓山盟。表示永世不分。这两句说:象石壕村那样的夫妻决别数也数不清,老百姓的泪水比长生殿上洒的那点泪水多得多了!
七律:读《随园诗话》有感 (原创)
随园吟咏百家篇,
![]() 随园杂记-文章来源:西祠胡同 2003-12-2
建筑风格颇具几分欧化的小仓山房座落在南京清凉山麓。采用大面积的彩色玻璃作主要采光材料,这在十八世纪的中国极为罕见。作为大名鼎鼎的随园的主体结构,如果不是太平天国后期为战乱与兵火所毁,它的建筑历史迄今应该已有二百五十余年。七十年代中期在南京五台山体育中心观看夏季中朝篮球友谊赛的兴高采烈的市民,当然不会想到他们的木屐与劣质塑料凉鞋下面曾是一个时代乃至政治的中心。同样,假如你是一个外省旅客,同一时期到南京出差,沿着广州路往上海路方向走,你会在路旁某幢旧宅的墙上看到一块标有“随园”二字的铁皮牌子,但这仅仅作为街道的命名,并不表示有珍秘的遗迹可供凭吊与赏玩。而路南边位于百步坡至永庆寺一带,当年曾是随园南山的著名景点天风阁与柏亭,现在除了粗暴地写在永庆寺大门额顶的“明亮油漆合作社”七个大字,书法依稀尚有几分随园味道(这一点很有意思)外,你同样什么也别想看到。但如果你是一个古典文学爱好者,又碰巧对此间主人心怀仰慕,那么接下来你要做的工作就是:把上述地名再加上宁海路与红土桥,用线条小心将它们连接成一个圆圈,就意味着你对这座中国文学史上著名的作家别墅的地貌与规模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无论在今天的图书馆或大学中文系的课堂上,随园以及它的主人袁枚都应该不是完全陌生的名字,但有关他形象的定位却一直勉乎其难。当然,对大多数读过他的《随园诗话》以及杰出散文《祭妹文》的读者来说,首先他应当是一个有着简洁、生动的文风的作家,但这并不影响历代的风流才子对他鉴赏女人眼力以及不菲艳福的真心钦佩,同性恋者与官场失意者也引他为知音,知识经济时代的知本家则将他看成是他们这一行的弄钱好手。此外,旅行家,财会人员,室内工程师,时尚消费者,在他那儿也都能找到精神上理论上的有力支持。最后自然是烹饪界那些食古不化的怀旧主义者,他们对他一生的不俗口福和独到的美食心得推崇备致。他是那样喜爱精美的膳食以至专门为此撰写了一本两百来页的书。这本取名《随园食单》的专著记录了他一生饮馔上的体验与技艺,其品位之高雅,见闻之广博,当世几无出其右者。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它于公元一七九二年刊行问世,这以前的那些讨论饮食的著述如《山家清供》《闲情偶寄·饮馔部》等,立即退避三舍--仿佛灯烛之火为强光所掩--尽管作者的本意还远不止于此。 袁枚购置随园作为自己的人生舞台时年仅三十三岁,当时他在隶属南京的江宁县担任知县,正好是在他一生中的一个得力人物--时任两江总督的满州人尹继善的荫庇之下。由于才能和政声,加上与上司非同寻常的师生关系,从而使他在官场上如鱼得水,任期未满一年即被推荐出任高邮州知州。但这一破格擢升在报请吏部核准时遭到了斥责与拒绝。仅仅因为吃不到高邮名闻天下的野鸭与咸鸭蛋,虽然也有可能让一个人萌生退志,但道理上总有些说不过去。比较接近真相的解释应该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官场礼仪与个人生活习惯之间的扦格与矛盾。怎么说呢?比如你总不能让一个所谓民之父母者对山水的投契重于农桑,或者对碑帖的兴趣远胜吏牍吧!另外,对个人惊世才华中文学与山林属性的深刻自我了解,也在促成他作出辞官这一大胆决定时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总之,几乎在很短的时间内,我们的这位在仕途上本来应该有着远大前程的年轻人的身份,一下子就从一个堂堂七品知县大人,变成了一个优游林下的山人隐士。由于买的是前人的废园,加上处地略偏,当时只用了大约三百两银子,但扩充它重建它的花费又何止十倍!只要读一读他后来为此撰写的情文并茂的系列散文《随园六记》,就可以发现这简直是一个缜密而宏伟的人文规划下的产物。其中既有对中国历代园林精华的广采博取,又借鉴了从那些意大利传教士那里好不容易获取的文艺复兴后期西方建筑的某些样式,更有对自己家乡杭州的著名景物如西湖、断桥、南北峰、苏堤等的移植与复制。如此的洋洋大观再加上园内书仓的三十万卷藏书,以及“器用则檀梨文梓,雕漆鹄金,玩物则晋帖唐碑,商彝夏鼎,图书则青田黄冻,名手雕镌,端砚则蕉叶青花,兼多古款,为大江南北富贵人家所未有。”(《随园遗嘱》)自然使它自建成之日起就被目为清代园林艺术的惊世之作,无论达官贵人或平头百姓都以有机会一游为幸。好在这里的主人偏偏又是个喜欢热闹,又具有开放思想的家伙,于是一个革命性的人物形象出现在当时瓢饮簟食、皓首穷经的江浙作家群中。“开筵宴客,排日延宾,酒赋琴歌,殆无虚日,其极一时裙屐之盛者。”“山上遍种牡丹,花时如一座绣锦屏风,天然照耀,夜则插烛千百枝,以供赏玩。先生排日延宾,通宵宴客。”一直弄到“几有应接不暇之势”为止。仿佛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位隐士,而是一位迪斯尼乐园,或中华锦绣风情园的业务经理。 随园的另外一个显著特点是不设围墙,这无论在当初或今天都称得上是惊世骇俗。想想看,几万家私的产业,数百人口的性命,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如同现代城市里的广场或街心公园那样坦露着,甚至连夜不闭户也谈不上,因为根本就无户可闭。将安全的基础全都寄托在小偷的怜悯与人道主义精神上,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叫做“蒙贼哀怜而已。”山势逶迤修筑困难可能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也有人把这归结于主人的开明作风,但我总觉得事情可能不会如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就像他在创作上以“性情”二字号令天下,痛诋考据,反对格律,批判复古,也不能被认为是普通的文学思想之争一样。一个如项羽那样打算逐鹿中原、问鼎天下的家伙,这是我自十七岁读《小仓山房全集》以来所一直固有的印象。要知道我们在这里谈论的这个人毕竟是连苏东坡和陆放翁都不放在眼里的。至于本朝的同辈或前辈那就更不在话下。“一代宗师才力薄,望溪文章阮亭诗”,这就是他广为人所非议的对清初两个最有才华的作家方苞和王渔洋的评价。在文学的国度里他也许一直是隐隐以君王自许的吧?我总爱这样问自己,而答案是肯定的。因此,每年总数约达十余万的游人每逢春秋佳日从四下喜气洋洋上山,那种扶老携幼,流连忘返,士女如云的吉祥瑞和场面,与其说出于主人的好客和平易近人,不如理解成是精神上的某种与民同乐更恰当一些吧!我们可以想像,在那些风和日丽的日子,当他站在园中主楼冬燠夏凉室明亮宽大的阳台上,在十二侍妾与三十多位年貌如花的女弟子的簇拥中,手持□(上竹下滕)杖,眼戴西洋进口的金质眼镜,手抚染黑的长须,慈和,宽宏,居高临下地观赏下面这国泰民安的景象,内心一定把自己错认为是长安曲江春日的唐明皇或开封城里元宵赏灯的道君皇帝。如果有谁对这一点心存疑惑,那么园中主要景点柳谷高悬的一副对联“不作公卿,非无福命都缘懒,难成仙佛,为读诗书又恋花”至少可以为我们透露出一些这方面的信息,何况这对联还出自他的自撰。 一个世俗生活的热爱者,同时也是一个政治十分想出风头的家伙。很多资料表明,退职赋闲只是袁枚实现自己人生理想的一种策略与手段。事实上这以后他对国家政治生活的兴趣非但没有半点减少,反而更为积极与热衷。这方面既有《小仓山房尺牍》中大量的与当时朝中权要的往来书信为证,也有他与江南官场位居要津者的称兄道弟,长年厮混应酬的实际生活状况可供援引。不管袁枚本人是否承认,他在随园这一个人生活舞台上实际扮演的一直是明代的陈眉公那样的山中宰相的角色。我们可以看到,大批的外省赴任官员无不来此讨教做官的诀窍,顺便进贡一点儿礼物。而当朝大员外放路过南京也时常对这里进行礼节性的拜访,因为这样做既可满足自己附庸风雅的虚荣心,也能博取礼贤下士的美名,为自己今后的政治与仕途前程打下牢固的基础。要知道当时的政治空气中尽管也会时不时的刮上几次沙暴,但从总体上来说毕竟是一个中国历史上难得的学术繁荣、文化昌盛的清明时代。连皇帝一生也写了一万多首诗,你想还有什么别的话可说。 他们一般都在距随园数里外的红土桥下马,这在许多书中都有着详尽的记载。屏弃轿舆与仪仗,轻车简从,步行上山,以示对主人的仰慕与敬重,这在当时几乎已成为一个惯例。其中的一个人物是烧鸦片的大大有名的两广总督林则徐。林对随园的匆匆造访甚至已在袁枚死后多年,却仍然坚持要循依旧例,并且任随从与袁氏后人怎么劝也不改初衷。这种隆重礼节与待遇肯定为担任七品江宁知县的袁枚所难以想像,同时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他对自己人生形象的重新设计与塑造已经获得了成功。 当然,偶尔的例外也是有的。矜持而倨傲(多半藏在谦卑的外表之下)的子才先生与当时簇拥在他周围的那一群人--同学、妻妾、兄弟春圃太守、女弟子、文坛帮闲、娈童歌妓--在他们自我感觉良好的眼睛里,随园在某种程度上确实被认为已有几分混同于承德的避暑山庄。至少在想像中或喝酒喝多了时是这样的。因此,当五十年的山居客事中偶有一个五品学士冒冒失失乘坐车轿来到山上,引起主人的不快甚至反感当然也是可以理解的了。除袁本人在致友人的信件中多次提及此事不说,一个后代崇拜者在所编《随园轶事》一书中还专门以《某学士》为题列一条目。内云“仕隐两不同途,先生退居小仓山,久已将官场习气,一概扫除,是以达官过访,亦必于十里外屏去驺从。某官排道上山,为先生所憎恶。”可见袁当时的权势与骄矜之气已到了怎么样的程度。 如果这还不够,还有一件事,也许更能从另一侧面加深我们对上述这一点的印象。某一天据袁自述--他从与江宁县同样隶属南京的上元县衙门干事回来,在路上看见一个因赌钱被押解去县堂的年轻理发匠,“嫣然少年,饶有姿媚。”两人一时相互吸引,袁随即以理发的借口让上元县令将此犯送到他家里来。及至理发之际两情相悦,近身相视,才发觉此人其实长得并不怎么样。大失所望的袁不打算继续这段感情,又叫上元县派人将他领回。这件事的详细经过记录在《小仓山房尺牍》卷二《令上元县李竹溪释枷犯》的前后两通书札中。以一个退职县官的身份,可以将一个现职县官随心所欲地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样的政治事实确实让人触目惊心。 现在我们大致可以知道袁枚当初在致友人信中为自己辞官一事自辨时所言,“苦吾身以为吾民,吾心甘耳,今之昧宵昏而犯霜露者,不过台参耳,迎送耳,为大官作奴耳”的良苦用心了。随园雅致的上山鹅卵小道仿佛一根神奇的政治魔杖,点化出十八世纪中叶中国官场复杂而污秽的一面。我们可以看到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以随园为中心所形成的一张严密而神奇的政治网络--通过同年、座师、老乡、同僚、学生、弟子等各种社会、宗祠、人情关系。把风度翩翩的诗人袁枚比做蜘蛛显然有失恭敬,但事实上他是这张网的主要编织者。其中既有如树斋相国,阿广庭公相,豫亲王,乾隆私生子福康安这样的皇亲国戚与当朝大老,也有形形式式的地方政要与文坛名公。将他们牵扯到一起的理由虽说不尽相同,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各有所图。是的,他们需要他,而他也需要他们--出自各自的虚荣与利益,何况还有一个文学的美丽光环在头顶堂而皇之地照耀着他们。 随园五十年退隐生活以及在文坛的地位,达到了一个文人一生中所能达到的顶峰。我甚至想象不出在他的同时代作家或前辈文人中,还有谁能象他那样拥有如此显赫的权势和豪华奢侈的生活。他早晨起来要喝惠泉水冲的武夷茶,吃鳗面虾饼,眼戴广东巡抚搜罗来的红毛国新款眼镜,身穿陕甘总督奇丽川送的猞猁皮袍,且不忘在上面洒一点西洋贡品古刺水(香水),怀中揣着大金表,手里玩着古玉履,到处载美同游,两天染一次胡须。喝酒要用名瓷、白玉、犀牛、玻璃等几套杯盏。家中不仅有当世最大的大理石桌面,更有价值连城的三十余面西洋镜子,其中由浙江巡抚张松国所送的最大的一面纵横有七尺之长。我想像他每天站在镜子前揽须微笑、恬然自得的情景。他在这镜子里看到了什么?他一定看到了自己传奇故事般的一生,以一个成功人士特有的踌躇满志中又夹杂几分迷惘的那种神情,就像小仓山房晚春青翠欲滴的山色倒映在镜面上--明净中的晦涩。 下面我们必须谈论他的饮食,这也是这篇文章题中的应有之义。迄今为止我们已经用相当篇幅讨论了随园建筑上鲜明的美学特征以及它的政治寓意。但真正令我感兴趣的不是这里树木花草的名贵和亭台楼阁的恢宏,而是作为此园一个附属部分的一百余亩田产与养殖场,以及长年供养在园中的三十多个农夫和工役人员,其中包括工程部主管龙武台,厨师长王小余,财务总管汪芝圃,方甫参,女厨师兼花匠阿招等。我想像自己当初读到这些描写时的感觉,也许啼笑皆非是最能形容我当时心情的一个词了。“园之东西,各有田地山池”“树上有果,地上有蔬,池中有鱼,鸡凫之豢养,尤为得法。美酿之储藏,可称名贵。形形式式,比购诸市上而更佳。有不速之客,酒席可咄嗟立办。”在罗浮宋梅、大理茶花间种上包心菜和南京大罗卜,在珍禽异鸟的嘤嘤鸣声中杂以猪羊的哞哞乱叫,这想来实在是令人不禁莞尔的事情,但这碰巧又真的是事实。一位与随园恩怨甚深的人物--《批本随园诗话》的作者福建总督伍拉纳之子--曾详细记录他先后几次上随园的所见所闻。一次吃到刚摘下现炒的桂花栗子,一次陪母亲及家人上山,作为主人的款待是一顿丰盛整洁的晚餐,前后也只张罗了不到一个钟点,可见书中所载并非是胡乱吹的。还有一个叫陶西圃的杭州老乡在随园不仅吃到新鲜的爆羊肚,还有正宗奎元馆制法的虾仁爆鳝,也都是现杀现炒。这种物资供需上的丰富与精到与我们印象中饮风餐露的隐士显然大异其趣,因此从文化的意义上来说它已经超出传统园林的范畴,从而更显得象是一座地主阶级的城堡或钟鸣鼎食人家的豪华庄园。后来曹雪芹写《红楼梦》时以此作为书中大观园的原型和想像基础,大概看中的也正是这里的富贵靡烂气象。尽管因为此说出自袁的好友明义甚至袁自己之口,自视甚高的红学界一百年来对此一直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但考虑到位于清凉山五台山脉的随园最初就是曹的祖父曹寅任江宁织造时置下的产业,后因贪污遭查抄后家道中落,才不得已转手继任隋某最后落入袁枚之手。加上曹中年有一段时间因生计维艰在两江总督尹继善署中担任过慕僚,而袁与尹的特殊亲密关系又为世所周知。更有意思的是大大有名的随园十二侍妃与书中金陵十二钗的描写在数目上也正好相等。凡此种种,我想对这种说法我们还是不妨姑妄信之的。另外,大观园里食事的鼎盛与精致,在我看来与随园在气势与排场上也尽有相当程度的可比之处。如宝玉在病床上喝的莲羹汤所用的模具在《随园食事》里有着类似的描写,而第七十五回里贾母吃的一盘风腌果子狸简直就象是出自随园名厨杨二之手。在当天的菜单上我还发现有一碗豆腐,与袁枚平日家居所嗜食的作法与用料上也大致相等。 豆腐为袁枚所喜爱当然与他自中年起就不定期地患牙周炎有很大关系。他的个人解释是写作辛苦以至虚火上升,但更深层的原因恐怕应该是性生活过于频繁。仿佛他选择性对象的首要标准是肤色白净,他烹调豆腐也以尽可能保持本色为第一要义。《随园食单·杂素菜单》一上来就是十来种豆腐的烹制秘方,可见他对是味确实情有独钟。从烹饪的角度而言以其中庆元豆腐制法最为简单,“将豆豉一茶杯,水泡烂,入豆腐同炒起锅”就行了,而最神秘的恐怕要数扬州盐商的海鲜豆腐。试想现在是公元十八世纪中叶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淮扬巨贾程立万在邗江南岸的豪宅里灯烛辉煌,笙歌四起,一次别开生面的宴饮刚刚进入到高潮。邀请的客人多为名重天下的文坛诸公如金农、厉鹗、蒋士诠、杭世骏等,其中自然少不了小仓山房主人袁枚。席间一盘貌似平常的油煎豆腐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据他后来在文章里回忆,这盘豆腐“精绝无双,其腐两面黄干,无丝毫卤汁,微有□(左虫右车)螯鲜味,然盘中并无□(左虫右车)螯及其它杂物也。”他打算次日向主人细细讨教一番,但当夜传来的三妹素文病亡的消息使他不得不匆匆赶回南京,以至于“不及向程求方,程逾年亡,至今悔之。”言语之间颇有几分稽中散临刑前所感叹的“广陵散从此绝矣”的悲凉味道。但袁枚也许永远不可能成为象稽康那样的纯粹艺术家,他的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他对政治的驾轻就熟,他以文人之身与官场保持的良好关系,理财的本领,物质生活的欲望,以及对个人知名度的重视与自觉维护等等,在实现自己生活理想的同时,也为灰暗、单调的传统文人肖像长廊提供了新的色彩和新的影像,并且在中国作家中可以说至今无人能及,如果一定要比较,在当代文人中我想也许也只有郭沫若与余秋雨差堪似之。 豆芽也是袁枚食物中较为喜爱的品种,当然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其外形楚楚可怜,色泽嫩白,他一般用它来与切得极细的燕窝丝同炒。另外一只爱吃的家常菜鱼翅炒罗卜丝也是这样,罗卜丝须在鸡汤里出水两次,以去其味,而鱼翅纯取上半根,下面一截弃之不用,烹饪上以“令食者不能辨其为罗卜丝、为鱼翅”为最高境界。这两道菜在色泽与形象方面虽说颇多类同,但我们不能把它简单看作是艺术上的故伎重演,而应该从袁氏一生美学思想的核心--重性情,去雕饰--的高度上来加以认识。正是在这样的艺术原则的指导下,他肉喜白煮,鱼爱清蒸,甲鱼用汤煨,鲜虾以酒炝。即使鹿筋、鹿尾这样膻腥之物,他也令厨工想方设法或用鸡汤煨,或用菜叶包而蒸之。“不杂他物,便成白色,用盘盛之……加花椒细末。” 顺便了解一下他对点心的态度也很有意思。中年以后的袁枚爱吃面食,这大概也出于他对白色食物难以释怀的美学兴趣。但南京面制一向粗砺,自然难入以美食家自命的袁某人的法眼,这样就给那些想居高临下地示惠或千方百计巴结他的人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因此他笔下的那些什么刘方伯月饼、卢运司糕、陶方伯十景点心、扬州洪府粽子云云,在作为食单来读的同时也是不妨作为政治秘图来读的。其中好像杨中丞的西洋饼最为袁所喜食,按书中所列制法与作料来看,似恐是今天食品超市里卖的蝴蝶酥一类。在他南京的朋友圈子里还有一个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萧美人的故事。萧系扬州仪征一容貌出众的半老徐娘,在该地南门外驿道边开一点心铺,“善制点心,凡馒头、糕、饺之类,小巧可爱,洁白如雪。”由于吃上了瘾,袁一次遣人过江竟一下子买了三千件,后来还不免多多少少吃出了些桃色新闻。同样,五十岁前后有一段时间他三天两头往苏州跑,原因也正因为一个苏州朋友唐静涵的老婆王氏做得一手好菜。“每闻先生至,必手自烹饪,后王氏亡,先生挽以联云:‘落叶添薪,心伤元相贫时妇,为谁截发,肠断陶家座上宾’,盖记实也。”啊,佳人已逝,美食不在,这样的残酷现实尽管令人心痛,好在《随园食单》里还保留着王氏最为拿手的绝活炒鲟鱼片的具体作法,使这一阕厨房里的国风雅歌尚有依稀余音可闻。 从饮食一道探讨一个人的文学思想,这样的角度虽然不无标新立异之嫌,但终归还是值得一试,至少随园主人当年自己也曾经是这么干的。在食单一书中,我们可以发现他不止一次拿文学来取譬烹饪,也看到《随园诗话》、《小仓山房尺牍》等著作中大段大段的有关食物的描写。正如较他早些的作家李渔喜欢借用戏剧来阐述人生见解一样,饮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也成为袁枚表述自己艺术精神的得心应手的物质载具。“余不喜山谷诗,如果中百合,蔬中刀豆,毕竟少味。”“唐诗最佳,而五言八韵试帖,名家不选,何也,以其落套故也。诗尚如此,食亦宜然。”一次他应某巨贾之邀欣然赴宴,发现主人虽张罗出四十余种山珍海鲜款待客人,烹调手段却令人不敢恭维,以至于“归家以后,仍煮粥吃。”他认为这种情况的发生跟写作者贪求作品数量犯的是同一性质的毛病。而在强调食物的精致与厨师技艺的辩证关系时他又指出:“审问慎思明辨,为学之方也;随时拨点,教学相长,作师之道也,于是味何独不然?” 与食事紧连着的一件事是性事,这可是中国的道德老师孔子和孟子所一致排列的人生秩序。身为儒林表率的随园先生自然不敢有违先贤的雅训,并有志于将这一光荣传统发扬光大、推陈出新。自少年读书期间与同学张顾鉴--诗人张船山的父亲--发生性关系,至六十七岁载美出游天台宠纳侍者金凤,他一生艳遇的数目虽比不上唐明皇后宫佳丽三千人,但较之七百年前的前辈高人西门庆先生可说是不遑多让,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时在爱情境界和对女性的呵护上,后者较前者也肯定要高出许多。文化与艺术修养看来在这里起了相当关键的作用。我对袁在性问题上的好感首先在于他的坦诚,其次是讲究随缘。说真的,没有人能够做到像他那样轻松、自然地谈论性以及与性有关的话题,至少在他同时代的文人圈子里没有。他对性的开放态度在后代研究他的人眼里一般被认为是男权主义对女性的轻贱与狎弄,但事实上这种说法很难让人信服,尤其是对那些通读过他全集,并对他的爱情态度有一个粗略轮廓的读者。即使我们略去他主张女性知书达礼、接受教育,主张男女自由接触,反对缠足,反对以是否处女判断一个女性贞洁与否,赞同妇女改嫁这些封建社会中难得的文明思想不说,在他一生足以让人眼红的爱情生活中,我们很难找到利用权势或金钱引诱达到占有对方身体的范例。看来袁在爱情舞台上的形象确实比他在政治舞台上的形象要干净得多。同时,用张生崔莺莺,或者他的同时代文人--《浮生六记》里的寒士沈复对待芸娘的夫唱妇随来要求他也显然过于苛刻,因为他的富有,也因为他在当时的国家拥有的如同现在的歌坛天王、影界巨星那样的知名度。生活把他推到一个中心,时代的强光打在他略有几颗白色麻子的儒雅、机敏的脸上。我们可以想像,那些伤春的少女,那些达官内眷、大家闺秀,如何为他的惊世才华和明星光环所吸引。我们可以想像,那些锦书、泪帕、香囊,以及那些以诗文的形式出现的发自内心的崇拜和若有若无的倾心,如何从全国各地雪片般飞向小仓山房,春流一般涌动。 袁枚不是清代历史上第一位将生活质量和生活享受看得比功名更加重要的作家,但他确实是这方面做得最好、最为成功的一位作家。但随之而来的一个敏感问题是他的生活来源。(哦!我们终于要谈到钱了)很多人--包括他的敌人甚至朋友--一直以今天纪委官员的敏锐眼光对他的收入问题抱有持久的兴趣与热情。也许在他们看来,袁偶尔于两江总督府中尝尝菜包鹿尾,在随园宴请客人时上一道醉西施舌或鸡汁石斑鱼作为压轴节目,那也算不上什么,但以一退职县官的闲身,终其一生都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背景下逍遥自在,让人眼热乃至忌恨也就不难理解。这一点在他死后表现得更为突出。然而袁生前对自己的经济来源事实上并无半点隐瞒与讳言,《随园诗话》的编辑与刊行在我看来就是这方面的一个很成功的例子。该书洋洋两大卷六十余万字,事先虽已由财大气粗的毕秋帆孙稆田二人资助全部出版费用,作者方面其实却另有孝敬。“求入选者,或三五金不等,虽门生寒士,亦不免有饮食细微之敬。”数目虽甚微小,但考虑到诗话中总共选录并评点了一千余人的诗作,加起来应该也是很可观的数目。加上书籍出版后售于书坊本身也还有一笔收入。妥善保存在随园诗城木架上的书板,也随时作好了视市场之需印刷第二版的准备。一切仿佛都带着显著而娴熟的商业化操作的痕迹,这曾是李渔对文坛的贡献,但袁将它做得更好也更完善。可以说,中国的出版事业自他们二人始,才逐渐摆脱了颜如玉、黄金屋、千钟栗之类的浪漫空想,慢慢步入市场化的商品经济的良好循环。 写作序言及碑、传、墓志之类也在袁枚一生所挣下的万贯家产中占到了相当的比重。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的知名度,以及传神的文笔。“五十年中,卖文润笔,竟有一篇墓志,而赠银巨万者。”(《随园轶事》)这样的稿费收入自然让人风光无限,但我怀疑多半出自后人的附会与夸张。比较切近实际的估计是每篇一百两到数百两不等。这里必要提到的两个人物是董怡亭观察与鲍肯园参议,作为袁生平笔墨业务上的两位最大客户,为一篇墓志铭和一篇传记曾分别付给他一千两银子作为酬金,让袁喜出望外进而深感不已,甚至临终前还不忘将两人名字写入遗嘱大大颂扬了一番。不过,传说一个姓安的淮扬盐商曾附庸风雅,出巨资重刻孙过庭《书谱》,托人向袁索跋,袁仅以“乾隆五十七年某月某日随园袁某印可”几个字予以打发,并毫不留情地一下宰了他两千两银子,这事倒有可能。对有钱的呆佬下手不妨可以重一些,这似乎符合袁平时的一贯作风。 就像世界银行的金融寡头们千方百计四处寻找项目投资,如何加速手中资本金的运作与流动,也成为袁吟风弄月之余必须时常考虑的一个问题。他的选择对象是前面提到过的文坛好友兼淮上巨商程鱼门。通过对全集的细心阅读,我发现自袁退隐之日起,一笔数目为五千两银子的巨款就以月利二分的高息放在程在扬州的盐行里。还有一些在南京尹府,不过利息可能要低一些。另有少部分委托亲戚汪芝圃主持放贷。我们不难想像这样的人情与利害关系双重保险下的良性金融运作产生的效益。程那里的后来虽因主人耽于考据、不善理财而出了事情,但袁历年来取回的利息早已超过本金数倍。在程客死陕西,归还无望,孤儿寡母哭到南京的黯淡现实面前,袁以壮士断腕的豪情果断而机敏地进行了一系列别开生面的自我炒作,比如毅然焚去借券,为遗孀求恤,登高一呼,说动陕西巡抚毕沅拿出三千两银子之类。成功总是和他在一起,这些义举在文坛与政界果然达到了预定中的让人仰怀高义、闻风心折的良好效果,这样他自己就再也用不到拿出一分钱来。 也许正是因为一生名山事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功与完美,认为袁是政治投机者和道德沦丧者的批评仍然不少,至少在他生前死后很多人都在暗里这样痛诋他,然而叫人难以信任的是这些人的身份--王述庵、孙星衍,还有吴嵩梁和郑板桥等等--多为袁的生平交好甚或执弟子礼者。其中王昶曾多次给袁写信,称其人曰“岿然为东南人士所仰止”。其文曰“如香象渡河,金翅擘海,足以推倒一世英豪。”郑板桥,这个主动赠诗于袁称“室藏美妇邻夸艳,君有奇才我不贫”的家伙,对同性恋的共同嗜好曾是他们友谊的基础,也在作品中对他冷嘲热讽,一名入室弟子甚至将一方“随园门下”的私章改刻为“悔作随园门下”。昔日的崇拜者与追随者说这样混帐的话显然出于内心积压已久的自悲与忌恨。是的,也许袁对他们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拥戴袁意味着可能一生都要淹没在他持久的光芒之中,但反对他訾议他同样被证明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何况袁枚政治上处世上的艺术还只是他生活的一个侧面。事实上他的文学成就比财富和社会关系更有力地支持着他的知名度。他精湛的诗艺,他的性灵学说,渊博的大部头历史著作,小说,艺术笔记,涉笔成趣的书信体散文,再加上可以作随笔读的食单,诗话,以及那部仿佛外国作家随想录一类的《牍外余言》,无不展示着他作为一名杰出作家所拥有的强大实力。洋洋四百余万字的《小仓山房全集》作为清代文学具有独特魅力的一座山峰,至今让人仰之弥高。在二十世纪末中国小县城的书店里,我们仍然可以看到他的著作在被大量出售,评点它们的当代名人有钱钟书、台静农、郭沫若、毛泽东。 袁枚一生的最后十年(1787-1797)是以一位旅行者的身份兴致勃勃度过的。他以七八十岁的高龄下广州,登武夷,二到杭州,三上天台--当然是在他那些年轻貌美的男女弟子的陪同之下。那时他的道德文章和知名度达到了一生中的巅峰时期,到处是盛况空前的欢迎、礼待、宴请、馈赠。如果谁对这一点缺乏想像,只要回忆一下前些年刘德华或郭富城来大陆演出时的狂欢场面--并从这中间减去闪光灯与摄像机--就可以了。或者读一读他的好友诗人赵翼写的那篇有名的戏谑性妙文--其中几句正是对他出游的生动调侃:“占人间之艳福,游海内之名山。人尽称奇,到处总逢迎恐后;贼无空过,出门必满载而归。” 其间他还干过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那就是作诗自挽。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在他四十岁的时候,一位著名相士曾预言包括七十六岁死亡在内的他后半生的人生大事。由于其它诸事都被先后验证,他于当年年初便作好了辞谢人世的准备,并毅然作诗为自己送行。可以想像这种知天达命精神对社会感官的刺激与冲击力。整个国家上下沸腾了,一千多首和诗从天南海北寄向小仓山房,敬佩与悲痛之情溢于言表。但事实上他神奇地存活了下来。四年以后的一七九五年,由于自觉不支他戏作自寿诗十首,交代生前死后诸事,但死神再次与他开了一个善意的玩笑。然后这样又过了两年,他于扬州舟中偶染风寒,腹泻不止。在小仓山房冬日宁静中略带几分清寒的光线里,他披着皮袍,倚着病榻,用仿佛平时给朋友写信那种平静语调给两个儿子阿通、阿迟写遗嘱,中谓“用淡红纸小字写讣,不可用素纸,其余平行用小古简最雅,用大纸便市井气。”“恐尸硬不便着靴,有极华刺诱朱履一双,白绫袜一付可用。”“但题一碣云‘清故诗人袁随园先生之墓’,千秋万世必有知我者。”书毕摘下眼镜,脸呈笑意。这次,他是真的去了。
[名句]一双冷眼看世人 满腔热血酬知己 ![]() ![]() ![]() ![]() ![]() 章學誠題袁枚《隨園詩話》絕句十二首 (2008-04-12 11:40:15) 章學誠《文史通義》中的《詩話》、《書坊刻詩話後》、《題隨園詩話》、《婦學》、《婦學篇書後》諸篇,全是為抨擊袁枚而作。 《詩話》之源,本自鍾嶸《詩品》,《詩品》之於論詩,正如《文心雕龍》之於論文,皆為專門名家勒為成書之初祖也。章學誠認為,像這樣的專門著述,自非學富才優,為之不易,故降而為詩話。至於袁枚,“無知小子,妄作雌黃”,也就只能降而寫《隨園詩話》了。 章學誠說袁枚論詩全失宗旨,《隨園詩話》主要論調就是:“略《易》、《書》、《禮》、《樂》、《春秋》而獨重《毛詩》,《毛詩》之中,又抑《雅》、《頌》而揚《國風》,《國風》之中,又輕國政民俗而專重男女慕悅,於男女慕悅之詩,又斥詩人風刺之解,而主男女自述淫情。” 於是袁枚自然是:“妄不自揣,僭言學問文章,以愚無識,然天下自有具眼,不能大為害也。惟造作淫詞邪說,蠱惑士女,競趨浮薄儇佻,務令網人於禽獸之域,而後慊於其心。嗚呼!清客密騙,雖近俳優,未嘗為名教所誅也,及其末流之弊,乃有斯人,是又清客密騙之罪人矣!” 於是章學誠驚訝:“未聞光天化日之下,敢於進退六經,非聖無法,而恣為傾邪淫宕之說,至於如是之極者也!”於是章學誠擔憂:“斯人喪其天良,而惟恐人之不喪天良!”最後,章學誠在幸災樂禍中感慨道:“何為自狀其醜,津津有餘味耶!” 憶昔吾讀《隨園詩話》,則歎服袁枚;後讀《文史通義》,又歎服實齋。於是現在想來,我也就只能迷惑了!頃讀章學誠題袁枚《隨園詩話》絕句十二首,并鍵入附於茲。2008年4月12日書齋舊主人讀書并識。 附:章學誠題袁枚《隨園詩話》絕句十二首 宰衡分陜鎮南州,正理經綸次第脩。嚬笑偶然容媚客,一時風氣尚俳優。 太史清標幹吏稱,化為側媚十分輕。方陪公子清流宴,又作如姬繡草評。 大府清風化列城,隨園到處有逢迎。但聞州縣經行處,陰訟無須法律評。 江湖輕薄號斯文,前輩風規悞見聞。詩佛詩仙渾標榜,誰當霹靂浄妖氛。 誣枉風騷悞後生,猖狂相率賦閑情。春風花樹多蜂蜨,都是隨園蠱變成。 詩伯招搖女社聯,爭誇題品勝臚傳。不知秉鑑持衡者,滿腹妝樓豓異編。 葛草絺綌豈堪師,中饋蘋蘩非所知。詩社爭名功倍半,天然風韻壓鬚眉。 生前富貴亦何奇,死後文章未可知。一事差堪慰生世,隨園錄入內家詩。 二樹高名老布衣,生平和易不規隨。忽稱少可多排斥,獨許隨園事太奇。 冰寒蠅垢不相宜,儒局名場共一時。絕口無言三十載,如何絕筆畫梅詩。(《詩話》謂二樹臨終,恨不見隨園,畫梅贈之,題詩未終,落筆而逝。) 公卿將相眾名臣,盡契隨園恐未真。詩話推敲半無妄,大人自合慎歡嗔。 堂堂相國仰諸城,好惡風裁流品清。何以稱文又稱正,隨園詩話獨無名。 袁枚《祭妹文》学习资料不详 2005-1-14 《品 茗》
清代,袁枚倡导“性灵说”,其专作《随园诗话》是一部有为之作,有其很强的针对性。 袁枚(1716-1797年),清代诗人、诗论家。字子才,号简斋,晚年自号苍山居士,钱塘(今浙江杭州)人。袁枚是乾隆、嘉庆时期代表诗人之一,与赵翼、蒋士铨合称为“乾隆三大家”。乾隆四年(1739年)进士,授翰林院庶吉士。乾隆七年外调做官,曾任江宁、上元等地知县,政声好,很得当时总督尹继善的赏识。三十三岁父亲亡故,辞官养母,在江宁(南京)购置隋氏废园,改名“随园”,筑室定居,世称随园先生。自此,他就在这里过了近50年的闲适生活,从事诗文著述,编诗话发现人才,奖掖后进,为当时诗坛所宗。袁枚24岁参加朝廷的科考,试题是《赋得因风想玉珂》,诗中有“声疑来禁院,人似隔天河”的妙句,然而总裁们以为“语涉不庄,将置之孙山”,幸得当时总督尹继善挺身而出,才免于落榜。 著作有《小仓山房文集》;《随园诗话》16卷及《补遗》10卷;《新齐谐》24卷及《续新齐谐》10卷;随园食单1卷;散文 ,尺牍,随园食单说部等30余种。散文代表作《祭妹文》,哀婉真挚,流传久远,古文论者将其与唐代韩愈的《祭十二郎文》并提。 倡导“性灵说”。主张写诗要写出自己的个性,认为“自三百篇至今日,凡诗之传者,都是性灵,不关堆垛”。主张直抒胸臆,写出个人的“性情遭际”。主张“性灵”和“学识”结合起来,以性情、天分和学历作为创作基本,以“真、新、活”为创作追求,这样才能将先天条件和后天努力相结合,创作出佳品,认为“诗文之作意用笔,如美人之发肤巧笑,先天也;诗文之征文用典,如美人之衣裳首饰,后天也”。主张文学应该进化,应有时代特色,反对宗唐宗宋。他讥讽神韵派是“贫贱骄人”,格调派是“木偶演戏”,肌理派是“开骨董店”,宗宋派是“乞儿搬家”。他也反对沈德潜的“温柔敦厚”说,认为“孔子论诗可信者,‘兴观群怨’也;不可信者,‘温柔敦厚’也”。主张骈文和散文并重,认为骈文与散文正如自然界的偶与奇一样不可偏废,二者同源而异流,它们的关系是双峰并峙,两水分流。诗歌清新隽永,流转自如。写景诗飘逸玲珑。 袁枚的文学思想有发展的观点,对封建正统文学观点及形式主义思潮有冲击作用。另外,他强调骈文作为美文学的存在价值,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他的诗多叙写身边琐事,多风花雪月的吟哦,缺少社会内容,有些诗趋向艳俗,不免浅薄甚至浮滑。 【年代】:清 葛岭花开二月天, 【年代】:清 【内容】: 莫唱当年长恨歌,[2] 【注释】: [1]马嵬驿:即马嵬坡,在陕西省兴平县西。安史之乱时,唐玄宗逃到这里,在随军将士的胁迫下,勒死杨贵妃。 译文: 用不到去歌唱当年皇帝妃子的悲欢离合;在人间也有银河,使得千千万万人家夫妻离散。象石壕村那样的夫妻决别数也数不清,老百姓的泪水比长生殿上洒的那点泪水多得多了。 袁枚 清代性灵诗派的倡导者,生性疏淡洒脱不喜作官,于壮年辞官,隐居随园,优游自得,不复出仕。一生致力文学,所为诗文,天才横溢,尤工骈体。所著《随园食单》,对于茶叶方面的评述颇为独到,是位知茶爱茶的品茶评茶专家。 袁枚,字子才,号简斋,世称随园主人,浙江钱塘人,生于清康熙五十五年(公元一七一六年)。袁枚英才早发,十二岁入县学,二十四岁中进士,任翰林院庶吉士,大学士史贻直见他所写策论后,称赞他是贾谊再世。袁枚历知溧水、江浦、沭阳、江宁等县,由于贤能爱民,政绩甚佳,深得百姓爱戴。然而他生性疏淡,虽身居庙堂,却心系山林,加上他认为做官是为人民增进幸福,并非只是上司大吏的高等听差,遂于三十三岁即辞官。好友钱宝意作诗颂赞他:「过江不愧真名士,退院其如未老僧;领取十年卿相后,幅巾野服始相应。」他亦作一幅对联:「不作高官,非无福命祇缘懒;难成仙佛,爱读诗书又恋花。」(自嘲)联中表明他「爱书如爱命」的读书志趣及无意于官场中汲汲营营。在《咏筷子》诗中:「笑君攫取忙,送入他人口;一世酸咸中,能知味也否?」他对世人为追逐名利而送往迎来、失去自我的可笑做了深刻的讽刺。 重修随园旧制 致力文学著述 袁枚是个重视生活情趣的人,他爱金陵灵秀之气,在他任江宁县令时,在江宁小仓山下以三百金购得随园。随园旧为织造园(即曹雪芹笔下的大观园),当时「园倾且颓,……百卉芜谢,春风不能花。」荒废已久,袁枚购得后,加以整治,由于是「随其丰杀繁瘠,就势取景。」因此称为「随园」。他在《杂兴诗》描写随园景致:「造屋不嫌小,开池不嫌多;屋小不遮山,池多不妨荷。游鱼长一尺,白日跳清波;知我爱荷花,未敢张网罗。」如此诗情画意,令人想往,也难怪袁枚怡然自得,放情声色,不复作出仕之念。随园四面无墙,每逢佳日,游人如织,袁枚亦任其往来,不加管制,更在门联上写道:「放鹤去寻山鸟客,任人来看四时花。」 袁枚以文学为终身事业,是清代的文学家,性灵派创作理论的提倡者。性灵即性情也。他以为「诗者,人之性情也,性情之外无诗。」又说:「凡诗之传者,都是性灵,不关堆垛。」他认为诗歌是内心的声音,是性情的真实流露。文章以骈体最为擅长,颇得六朝体格,享文章之盛名数十年。其为人亦如作文,坦白率真,讨厌矫情,却极重情义,其友沈凤司死后,因无后嗣,袁枚每年为他祭坟,三十年未曾间断,对友人的情义深重,令人感动。 袁枚致力为文,著述颇丰,有《小仓山房诗文集》、《随园诗话》、《随园随笔》《随园食单》……。其中《随园食单》是一部有系统的论述烹饪技术和南北菜点的著作,全书分须知单、戒单、海鲜单、杂素菜单、点心单、饭粥单……茶酒单等十四个方面。在须知单中他开宗明义地说:「学问之道,先知而后行,饮食亦然,作须知单。」此篇可作为饮食通则,而戒单云:「为政者兴一利不如除一弊,能除饮食之弊,则思过半矣,作戒单。」此篇正好与须知单互为表里。 值得一提的是「茶酒单」一篇,此篇对于南北名茶均有所评述,此外还记载着不少茶制食品,颇有特色。其中有一种「面茶」,即是将面用粗茶汁去熬煮后,再加上芝麻酱、牛乳等佐料,面中散发淡淡茶香,美味可口;而「茶腿」是经过茶叶熏过的火腿,肉色火红,肉质鲜美而茶香四溢。由此可以看出袁枚是一个对茶、对饮食有相当研究的人。 游历名山胜景 品遍佳泉好水 六十五岁以后,袁枚开始游山玩水,游遍名山大川,浙江的天台、雁荡、四明、雪窦等山,安徽游过黄山、江西庐山、广东、广西、湖南、福建等地,喜爱品茶的他自然尝遍各地名茶,并且将它一一记载下来。他描写常州阳羡茶:「茶深碧色,形如雀舌,又如巨米,味较龙井略浓」。提到洞庭君山茶,他说:「色味与龙井相同,叶微宽而绿过之,采掇最少。」此外如六安银针、梅片、毛尖、安化茶等,也都有所评述。 此外还写下许多茶诗,如《试茶》诗:「闽人种茶如种田,郄车而载盈万千;我来竟入茶世界,意颇狎视心逌然……。」描写福建人普遍种茶的情形,置身其中,彷佛进入茶世界。《湖上杂事诗》:「烟霞石屋两平章,渡水穿花趁夕阳;万片绿云春一点,布裙红出采茶娘。」描写身着红布裙的采茶姑娘在「万片绿云」的茶海中采茶,分外醒目。又《渔梁道上作》:「远山耸翠近山低,流水前溪接后溪;每到此间闲立久,采茶人散夕阳西。」可知他旅游时,除了欣赏群山万壑、山涧溪流的美景之际,亦不忘留意当地的「茶叶文化」,可看出他对茶的钟爱程度。 品茶评茶藏茶 独到妙法妙论 袁枚70岁那年,游览了武夷山,对武夷茶产生了特别的兴趣。他先前对武夷茶的印象是「茶味浓苦,有如喝药」,因此他向来不喜欢武夷茶,但是乾隆五十一年(公元一七八六年)他游武夷山,来到曼亭峰天游寺等地后,却让他对武夷茶的印象完全改观。他在《随园食单.茶酒单》记载了当时的情形:「僧道争以茶献,杯小如胡桃,壶小如香橼,每斟无一两,上口不忍遽咽,先嗅其香,再试其味,徐徐咀嚼而体贴之,果然清芬扑鼻,舌有余甘。一杯以后,再试一二杯,释躁平矜,怡情悦性。始觉龙井虽清,而味薄矣;阳羡虽佳,而韵逊矣。颇有玉与水晶,品格不同之故。故武夷享天下盛名,真乃不忝,且可以瀹至三次,而其味犹未尽。」这位茶叶专家从所用的茶壶、茶具到饮茶的步骤、感觉与武夷茶的特色均做了详细而生动的描写,一杯好茶的确能涤净尘虑,抚平烦躁。 袁枚认为:除了有好茶必须收藏得法才能保存长久,而要泡出一壶好茶,除了要有好的泉水之外,对于火候的控制亦是一门极重要的学问。对此他也有一段精彩的描叙:「欲治好茶,先藏好水,水求中泠惠泉,人家中何能置驿而办。然天泉水、雪水力能藏之,水新则味辣,陈则味甘。尝尽天下之茶,以武夷山顶所生,冲开白色者为第一。然入贡尚不能多,况民间乎!」他以为他以为要泡出好茶,需先有好水,在此他再度推崇武夷山所产的茶为天下第一。 接着他继续提到收藏茶叶的方法:「其次,莫如龙井,清明前者号莲心,太觉味淡,以多用为妙。雨前做好一旗一枪,绿如碧玉。收法须用小纸包,每包四两放石灰坛中,过十日则换古灰,上用纸盖扎住,否则气出而色味全变矣。」可说是研究得相当深入,至于烹煮的方法,他也有独到的妙法:「烹时用武火,用穿心罐一滚便泡,滚久则水味变矣!停滚再泡则叶浮矣。一泡便饮,用盖掩之则味又变矣。此中消息,间不容发也,山西裴中丞尝谓人曰:「余昨日过随园,才吃一杯好茶,呜呼!」 袁枚不愿在官场上争逐名利,遂能依自己的方式生活,无羁无绊,优游自在,故而能活到八十二岁高寿。 主要代表作: 黄生借书说 简介 散文篇名。清代袁枚作。文章从一青年学士向作者借书谈起,指出借书读的人用心专一,而自己拥有藏书的人却往往不读书,并举自身经历为例,勉励后人珍惜时光,勤奋学习。层次分明,说理透彻,语言诚恳亲切。选自《小仓山房文集》 原文 <黄生借书说> 清 袁枚 黄生允修借书。随园主人授以书而告之曰: “书非借不能读也。子不闻藏书者乎?七略四库,天子之书,然天子读书者有几?汗牛塞屋,富贵家之书,然富贵人读书者有几?其他祖父积、子孙弃者无论焉。非独书为然,天下物皆然。非夫人之物而强假焉,必虑人逼取,而惴惴焉摩玩之不已,日‘今日存,明日去,吾不得而见之矣。’若业为吾所有,必高束焉,庋藏焉,曰‘姑俟异日观’云尔。 “余幼好书,家贫难致。有张氏藏书甚富。往借,不与,归而形诸梦。其切如是。故有所览辄省记。通籍后,俸去书来,落落大满,素蟫灰丝时蒙卷轴。然后叹借者之用心专,而少时之岁月为可惜也。” 今黄生贫类予,其借书亦类予;惟予之公书与张氏之吝书若不相类。然则予固不幸而遇张乎,生固幸而遇予乎?知幸与不幸,则其读书也必专,而其归书也必速。 为一说,使与书俱。 译文 年轻人黄允修来借书。随园主人我把书交给他并且劝勉他说: “书不是借来的就不能好好地去读。您没有听说过那些收藏书籍的人的事吗?七略四库是天子内府的藏书,然而天子中读书的人又有几个?搬运时使牛累得出汗,放置在家就堆满屋子的书是富贵人家的书,然而富贵人家中读书的又有几个?其余像祖辈父辈积藏许多图书、子辈孙辈丢弃图书的情况就更不用说了。不只书籍是这样,天下的事物都这样。不是那人自己的东西而勉强向别人借来,他一定会担心别人催着要回,就忧惧地摩挲抚弄那东西久久不停,说:‘今天存放在这里,明天就要拿走了,我不能再看到它了。’如果已经被我占有,必定会把它用绳子捆起来放在高处,收藏起来,说:‘姑且等待日后再看’如此而已。” “我小时候爱好书籍,但是家里贫穷,难以得到书读。有个姓张的人收藏的书很多。我去借,他不借给我,回来就在梦中还出现那种情形。求书的心情迫切到这种程度。所以只要有看过的书就认真深思并记住。做官以后,官俸花掉了,书籍买来了,一堆堆地装满书册,白色的蠹虫、灰色的游丝,常常罩满书册。这样以后才慨叹借书的人用心专一,而自己少年时代的时光是多么值得珍惜啊!” 现在姓黄的年轻人像我从前一样贫穷,他借书苦读也像我从前一样;只是我的书借给别人同别人共用和姓张的人吝惜自己的书籍好像不相同。既然这样,那么我本来不幸是遇到姓张的呢,姓黄的年轻人本来幸运是遇到了我呢?懂得借到书的幸运和借不到书的不幸运,那么他读书一定会专心,并且他还书一定会很迅速。 写了这一篇借书说,让它同出借的书一起交给姓黄的年轻人。 1 . 注音 塞sāi 摩mó 俟sì 辄zhé 俸fèng 庋guǐ 惴 zhuì 省xǐng 蟫 yín 2. 词句补释 书非借不能读:书不是借来的就不会好好地读。 非夫人之物而强假焉:不是那人自己的物品而勉强从别人那里借到。夫人,那人。指向别人借书的人。夫,音fú。强假,勉强借来。 惴惴焉摩玩之不巳:忐忑不安地将它玩弄不止。惴惴,音zhuìzhuì,惴惴不安、提心吊胆,忧惧的样子。摩玩,摩挲 ( suō ) 玩弄,抚弄。 必高束焉,庋藏焉:一定捆起来挂在高处,收藏起来。“高”形容词作“束”的状语,“在高处”。庋,音guǐ,置放;收藏。 姑俟异日观:姑且等到日后再来看吧。姑,姑且、且。俟,音sì,等候、等待。异日,日后、将来。 故有所览辄省记: ( 因为迫切地要读书,又得不到书 ) 所以 ( 凡是 ) 有看过的就记在心里。有所览,有看到的。辄,就。省记,记在心里。省,音xǐng,明白。 俸去书来,落落大满:薪俸花掉了,书籍买来了, ( 屋里 ) 到处都堆放满了。落落,堆集的样子。俸,指官俸,做官的俸禄。 素镡灰丝时蒙卷轴:白色的蠹鱼和虫丝常常沾满了书卷。素蟫,指书里的蠹(dù)虫。灰丝,指虫丝。 今黄生贫类予:如今黄生像我 ( 以前 ) 一样贫穷。类,似,像。 惟予之公书与张氏之吝书若不相类:只是我把自己的书拿出来同别人共用,这和张氏吝惜自己的书 ( 不借给别人 ) 好像不大相同。惟,只是。公,动词,同别人共用。吝书,舍不得 ( 把 ) 书 ( 借给别人 ) 。 然则予固不幸而遇张乎:既然如此,那么我是实在不幸而遇到张 ( 这样的吝啬鬼 ) 。然而,既然这样,那么……。固,本来、诚然、实在。 3 . 辨音 ①假jiǎ 非夫人之物而强假焉 jià 假期 ②省xǐng 故有所览辄省记 shěng 节省 ③juǎn 翻卷 juàn 素蟫灰丝时蒙卷轴 4. 辨义 (子)不闻藏书者乎 你 (子)孙弃者无论焉 儿子、儿辈 (然)天子读者有几 然而 非独书为(然) 这样 非独书(为)然 是 若业(为)吾所有 被 (为)一说 作、写 (然后)叹借者之用心专 接着,这以后 (然则)予固不幸而遇张乎 这样说来,那么 非夫人之(而强假(焉) 表强调语气 而惴惴(焉)摩玩之不已 ……地 子孙弃者无论(焉) 表感叹语气 必高束(焉) 指代书,也可理解为表感叹语气授以书而告之曰 代指黄生 吾不得而见之矣 代指书 少时(之)岁月 的 惟予(之)公书与张氏之吝书若不相类 用在主谓结构之间,取消独立性 说明 这篇“说”就青年黄允修向作者借书一事发表议论,提出“书非借不能读”的观点,勉励青年应该化弊为利,努力为自己创造学习条件,发奋求学。 课文围绕中心,夹叙夹议,层次清楚地阐明事理。文章一开始就提出了“书非借不能读”的观点,出人意表,引人深思,随后围绕着这个中心,逐层展开阐述。先以帝王、富贵人家全都藏书丰富,却没有几个读书人,以及祖父辈尽心藏书而子孙辈随意毁弃书这三种常见的事实,来作初步证明;再用类比推理,以人们对于借来的东西和属于自己的东西所采取的不同态度,来说明这个论断是有普遍意义的。作者从那常见的现象中推究出其原因──“虑人逼取”,这种外来的压力,会化为鞭策自己的动力,有力地证明了“书非借不能读”的观点。接着,作者又拿自己年少时借书之难、读书用心之专和做官后有了大量的书籍却不再读书等切身经历,从正反两个方面做进一步的论证。最后,在上述分析说明的基础上,紧扣“借书”一事,指出黄生有幸而遇肯“公书”的人,勉励他应该珍惜机会,勤奋学习。 课文多处运用对比方法,从正反两方面去阐明事理。如以“非夫人之物”与“若业为吾有”作对比;以“余幼好书,家贫难致”的勤学与“通籍后,俸去书来”的疏懒作对比;以“予之公书”与“张氏之吝书”作对比;以自身的“不幸”与黄生的有“幸”作对比,等等。这样,能够鲜明地阐述观点,加深读者的理解,增强文章的说服力。 需要注意的是,本文的中心论点虽然是“书非借不能读”,但很明显,仅从字面上来看,这个论点带有很大的片面性。“说”本身不同于规范、正统的论说文,本文作者袁枚又是一位才子气颇重、任性适情的人。因此,我们更宜于把本文视为作者在有感而发的情况下率性而为的一篇带有游戏性质的小文,其中包含有对逝去的青年光阴的怀念、对如今自己的自嘲,而主旨则在鼓励、教育黄生,只是没有板起面孔来 袁枚《祭妹文》原文及对照翻译
选自《小仓山房文集》。袁枚(1716—1797),字子才,号简斋,又号随园老人。浙江钱塘(今浙江杭州)人。“性灵派”的代表人物。著有诗评《随园诗话》。 乾隆丁亥冬,葬三妹素文于上元之羊山,而奠以文曰: 呜呼!汝生于浙而葬于斯,离吾乡七百里矣,当时虽梦幻想,宁知此为归骨所耶? 汝以一念之贞,遇人仳离,致孤危托落。虽命之所存,天实为之;然而累汝至此者,未尝非予之过也。予幼从先生授经,汝差肩而坐,爱听古人节义事;一旦长成,遽躬蹈之。呜呼!使汝不识诗书,或未必艰贞若是。 余捉蟋蟀,汝奋臂出其间;岁寒虫僵,同临其穴。今予殓汝葬汝,而当日之情形憬然赴目。予九岁,憩书斋,汝梳双髻,披单缣来,温《缁衣》一章。适先生户入,闻两童子音琅琅然,不觉莞尔,连呼则则。此七月望日事也,汝在九原,当分明记之。予弱冠粤行,汝掎裳悲恸。逾三年,予披宫锦还家,汝从东厢扶案出,一家瞠视而笑,不记语从何起,大概说长安登科,函使报信迟早云尔。凡此琐琐,虽为陈迹,然我一日未死,则一日不能忘。旧事填膺,思之凄梗,如影历历,逼取便逝。悔当时不将情状,罗缕纪存。然而汝已不在人间,则虽年光倒流,儿时可再,而亦无与为证印者矣。 汝之义绝高氏而归也,堂上阿奶仗汝扶持,家中文墨汝办治。尝谓女流中最少明经义谙雅故者,汝嫂非不婉,而于此微缺然。故自汝归后,虽为汝悲,实为予喜。予又长汝四岁,或人间长者先亡,可将身后托汝,而不谓汝之先予以去也! 前年予病,汝终宵刺探,减一分则喜,增一分则忧。后虽小差,犹尚,无所娱遣。汝来床前,为说稗官野史可喜可愕之事,聊资一欢。呜呼!今而后吾将再病,教从何处呼汝耶! 汝之疾也,予信医言无害,远吊扬州。汝又虑戚吾心,阻人走报。及至绵已极,阿奶问望兄归否,强应曰“诺”。已予先一日梦汝来诀,心知不祥,飞舟渡江。果予以未时还家,而汝以辰时气绝。四支犹温,一目未瞑,盖犹忍死待予也。呜呼痛哉!早知诀汝,则予岂肯远游,即游亦尚有几许心中言要汝知闻,共汝筹画也。而今已矣!除吾死外,当无见期。吾又不知何日死,可以见汝,而死后之有知无知,与得见不得见,又卒难明也。然则抱此无涯之憾,天乎,人乎,而竟已乎! 汝之诗,吾已付梓;汝之女,吾已代嫁;汝之生平,吾已作传;惟汝之窀穸尚未谋耳。先茔在杭,江广河深,势难归葬,故请母命而宁汝于斯,便祭扫也。其旁葬汝女阿印。其下两冢,一为阿爷侍者朱氏,一为阿兄侍者陶氏。羊山旷渺,南望原隰,西望栖霞,风雨晨昏,羁魂有伴,当不孤寂。所怜者,吾自戊寅年读汝哭侄诗后,至今无男,两女牙牙,生汝死后,才周耳。予虽亲在未敢言老,而齿危发秃,暗里自知,知在人间尚复几日!阿品远官河南,亦无子女,九族无可继者。汝死我葬,我死谁埋?汝倘有灵,可能告我? 呜呼!身前既不可想,身后又不可知,哭汝既不闻汝言,奠汝又不见汝食。纸灰飞扬,朔风野大,阿兄归矣,犹屡屡回头望汝也。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三妹素文〕名机,字素文。与姓高的指腹为婚。后来高氏子恶劣无赖,高家的人请解除婚约,但素文受封建礼教的影响,不肯解约。她婚后受尽虐待,不得已,与高家断绝关系,回居娘家。死时40岁。乾隆三十二年丁亥(1767年),袁枚为她营葬。 〔上元之羊山〕在现在江苏南京,当时属江苏上元。下文“斯”即指羊山。 〔浙〕指杭州。 〔当时〕指袁机初生的时候。 〔梦〕怪异的梦。,通“奇”。 〔仳(pǐ)离〕离弃,这里是不合。 〔托落〕孤独不遇。 〔差肩〕比肩,并肩。 〔使〕假使。 〔同临(lìn)其穴〕同到它的穴边凭吊。临,哭吊死者。 〔憬然赴目〕清楚地呈现在眼前。憬然,醒悟。 〔《缁衣》〕《诗经·郑风》里的一篇。 〔(zhà)户〕开门。〔则则〕赞叹的声音。 〔九原〕墓地,这里指地下。 〔弱冠(guàn)粤行〕刚成年时前往广西。袁枚曾于乾隆元年(1736年)到广西去看叔父袁鸿。弱冠,男子成年。粤,广西包括在古代“百粤”范围之内。 〔掎(jǐ)〕牵引。 〔披宫锦〕指中进士。唐朝进士及第,披宫袍,后人就称中进士为“披宫锦”。下文“长安登科”即指这件事。 〔瞠视〕直视。 〔云尔〕用在说话之后,表示如此而已。 〔琐琐〕细小的(事)。 〔凄梗〕悲咽,哭不出来。梗,阻塞。 〔(yī ní)〕婴儿。这里指幼年时期。 〔罗缕〕详细。 〔阿奶〕指袁枚的母亲,也写作“”。下文“汝嫂”,指袁枚的妻,“阿爷”,指袁枚的父亲,“阿兄”,指袁枚自己。这些称呼都是用向袁机说话的口气。 〔(shùn)〕以目示意。 〔雅故〕过去的文章典故。 〔婉(yì)〕柔顺和静。 〔微缺然〕稍有点欠缺。 〔小差(chài)〕 (病)稍减。 〔(yèdié)〕病不甚重,半起半卧。 〔绵(chuò)〕病势危急。 〔已〕既。〔付梓〕指书稿付印。梓,梓木,书的雕版。 〔窀穸(zhūnxī)〕墓穴。 〔江广河深〕由南京到杭州,乘船要先经长江,后经运河,所以这样说。 〔阿印〕袁机有两个女儿,阿印是其一,早死。 〔侍者〕妾。 〔旷渺〕广远。 〔原隰(xí)〕平原和低下的地方。 〔栖霞〕山名,在江苏南京东北。 〔羁魂〕旅魂。羁,寄居在外。也写作“羇”。 〔戊寅年〕乾隆二十三年(1758)。 〔周(zuì)〕周岁。 〔亲在未敢言老〕父母在,自己不称老,这是古礼。 〔阿品〕袁枚弟弟袁树的小名。
这篇祭文从兄妹之间的亲密关系着眼,选取自己所见、所闻、所梦之事,对妹妹袁机的一生做了绘声绘色的描述,渗透着浓厚的哀悼、思念以及悔恨的真挚情感。
文章记述袁机在家庭生活中扶持奶奶,办治文墨,写她明经义,谙雅故,表现出妹妹的德能与才华。写的虽然都是家庭琐事,却描述得“如影历历”,使读者感到真切可信。 祭妹文/袁枚 乾隆丁亥年冬季,安葬我的三妹素文于上元县羊山,作文祭奠她说: 唉!你生在杭州,却安葬在这里,距离我们家乡700里呀。当你初生的时候,即使做奇离的梦,做虚幻的想象,又怎么料到这里是你埋葬骸骨的地方呢? 你由于坚持贞节的一种念头,遭人离弃,以致孤独忧伤,困苦失意。虽然是命中注定,实际上是上天造成这种不幸;但是连累你到这种地步,未尝不是我的过错啊。我小时候听先生讲授经书,你同我并肩坐着,喜欢听古人讲求节操的事例;一旦长大成人,就亲自付诸实践。唉!假使你不懂得诗书,也许未必这样苦守贞节啊。 (记得儿时),我捉蟋蟀,你举着手臂出现在那里;天冷时蟋蟀冻僵了,我们一同到它的穴边。今天我装殓你安葬你,当日的情景便清楚地呈现在眼前。我九岁时,(有一次)在书斋休息,你梳着成对的发髻,披着细绢单衣来到,(一起)温读《缁衣》一章,正好先生开门进来,听到两个童子书声琅琅,不觉微微含笑,连连发出“啧啧”的赞叹声。这是七月望日的事,你在地下应当清楚地记得这一情景。我刚成年到广西去,你牵着我的衣裳伤心大哭。过了三年,我中进士还家,你从东边厢房扶着几案出来,全家睁眼看着欢笑,不记得当时话题从何说起,大概是说在长安考中进士,递信人报信的迟早的情况,如此等等。所有这些琐事,虽然已经成为陈迹,然而我一天没死,就一天不能忘掉。过去的事充满心胸,一想起它们就悲伤哽咽,就像影子一样清清楚楚,逼近捕捉时,却消失无踪。我后悔当时没有将童稚时的情况,详细地记录保存下来。然而你已经不在人间,即使光阴倒流,儿童时代可以再次出现,也没有给它印证的人了。 你秉持道义与高氏离婚回来后,堂上阿母依靠你扶持,家中文字方面的事务巴望着你办理。我曾经说过女人中很少有明了经书的旨意和熟悉典故的,你嫂子不是不柔顺和静,但是在这方面稍有欠缺。所以自你回来后,虽然替你悲伤,其实又替我自己高兴。我比你大四岁,假若按人世间年长的先死亡的常例,我可以将身后之事托付给你,却不料你在我之前离开了人世啊! 前年我患病时,你通宵探问,病情减一分就高兴,增加一分就担忧。后来虽然病情稍稍好一些,还是半坐半卧,没有什么可以娱乐消遣。你来到床前,替我讲小说野史上的使人高兴和惊讶的故事,姑且给我一点欢乐。唉!今后我若再患病,叫我向哪里呼唤你啊! 你患病时,我听信医生说没有危险,远远地到扬州吊唁友人。你又怕我为你心忧,阻止别人赶来告知(你的病情)。等到病情发展到气息奄奄,阿母问你盼望哥哥回来否,你才勉强答应一声“好”。我已经先一天梦见你来永诀,心知不吉利,飞舟渡过长江。果然,我在未时回到家中,而你在辰时已经气绝。四肢还温热,一只眼睛还没有闭,你还在挣扎着不死等我啊!唉,悲痛啊!早知道会和你永别,那么我怎么肯远行!即使要远行,也还有多少心里话要让你听到、了解,(有多少事)要和你一同商量啊!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除了我死之外,将没有相见的日子。我又不知哪一天死,可以见到你,并且死后有没有知觉,能不能和你相见,也终究难以明白。这样说来,那么抱着这无边无际的遗憾,是天意呢,还是人事呢,却竟至如此呢! 你的诗稿,我已经付印;你的女儿,我已经代你嫁了;你的生平,我已经作传;只有你的墓穴还没有筹划。祖先的坟墓在杭州,江广河深,势必难以运回家乡安葬,所以请得母亲的吩咐权且把你安葬在这里,为的是便于祭吊扫墓。你墓旁葬着你的女儿阿印。下首两座坟墓,一座是阿爷的侍妾朱氏,一座是阿兄的侍妾陶氏,羊山空旷辽阔,朝南可望见低湿的原野,朝西可望见栖霞山,刮风下雨,早晨黄昏,你寄居他乡的魂灵也有个伴侣,应当不会孤单寂寞。可怜的是,我自从戊寅年读你写的哭侄诗后,至今没有男孩,两个女孩正在牙牙学语,出生在你死后,不过刚刚周岁。我虽然母亲健在不敢说自己年老,但是牙齿动摇,头发掉光,暗中自己明白,知道在人世间还能有几天啊!阿品远远地在河南做官,也没有子女,九族没有可以继承的人。你死了我埋葬,我死了叫谁埋葬?你如果有灵,能不能告诉我呢? 唉!你身前的事既已不堪回首,你身后的事又不能知道,哭你既没听到你答话,祭奠你又没见到你吃祭品,纸灰飞扬,北风猛烈。你的哥哥回去了,还屡屡回头望你呀。唉,悲伤啊!唉,悲伤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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