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亦农  奶奶说起来，就说秋菊生个贵人的身子，贱人的命。奶奶自然是见过秋菊身子的。 秋菊的哥哥原本聪明伶俐，很小时候一次在村口玩，脚一滑掉进臭粪坑中，秋菊急得大喊救命，最后终于被捞上来，人却变得痴呆了，长到二十几岁还把鼻涕拉得长长的。秋菊不嫌，总为哥洗衣服，让他干净得像个人样。 奶奶发誓要讨个孙媳妇传宗接代。十里八店的人介绍过十几个，人家闺女一见秋菊的哥哥，二话不说，扭身就走。奶奶难过得抹眼泪，秋菊也倚在门框上抹眼泪。 秋菊倚门框的姿势很好看，媒人们都不住拿眼看她。回头对奶奶说：后吴营有几个小伙都想求你家孙女哩。这使奶奶忽然受到启发：想要娶秋菊可以，但得舍个妹子过来。 奶奶的话秋菊当时并不知道，几日后知道了，人家花轿已经准备来了。男人三十五岁，枣杏脑袋，饭桶腰，眼睛烂得不知道沿儿。这一年，秋菊十七。奶奶说：奶奶对不住你啊，你爹娘死得早，我不能让咱家断了香火，你哥又是那样一个痴脑子，我没得办法，只有舍了你。我看过你的身子骨，你是贵人的身子、贱人的命啊！ 秋菊哭半夜说：能给哥讨个媳妇，我认了。 不料，当天晚上，土匪来了。傍晚，先有几匹马在村外趟几圈，村里人谁也没注意。半夜，大股土匪就进村了。洪天贤一脚跺开门，把秋菊惊得一翻身坐起，上半个身子就裸出来了。秋菊立即意识到什么，急忙用被子去遮，已经晚了。洪天贤二话没说，背起秋菊就走。秋菊的身子像一条雪白的美人鱼，从奶奶的眼前划过。 那夜，土匪洗劫了整个村庄。 秋菊做了压寨夫人。洪天贤是土匪们的首领，他对秋菊说：我不强迫你，等你什么时候愿意，就明媒正娶。秋菊说：奶奶说，谁要娶我，就得拿妹子来换。洪天贤说：没问题。三天之后，咏春做了秋菊的嫂子。秋菊的哥哥在洪天贤微笑的注目下急不可待，抱着四肢乱踢的咏春撞进洞房。秋菊在夜里听到有女子撒心裂肺的哭喊，她的眼泪就掉下来。 一年后，秋菊生了个儿子叫洪福。但咏春却没有动静，肚子平平的没有一点鼓起来的迹象。秋菊请江湖郎中（大夫）来诊治，郎中说：不是女方的事，是你哥有问题。奶奶在无望的期盼中死去。 洪福三岁时，洪天贤被杀。刀平扫过去，脖子齐齐地断了。杀人者是咏春的哥哥，他说：你抢走我妹子，让她嫁给一个白痴，你害她一辈子，我只能杀你。咏春的哥哥为给妹妹报仇，在洪天贤手下隐姓埋名干了两年，终于找到一个机会。 咏春的哥哥又挥刀杀了秋菊的哥哥，再挥刀要杀秋菊，秋菊说：我死则死矣，只求别杀我的孩子。咏春哥哥的刀嘎然而止。 秋菊带着洪福回到小禹村，靠种二亩地为生。半年后，咏春的哥哥一路寻来，秋菊问：你后悔放了我们娘俩？咏春的哥哥说：我后悔让你离开我。秋菊说：你杀了我丈夫和哥哥。咏春的哥哥说：现在，你可以为他们报仇。咏春的哥哥把刀递给秋菊，然后转身站立。秋菊握着刀举起又放下说：我下不了这手！于是，秋菊家就多了一个顶梁柱儿。 洪福长大后曾做过一任禹县县长，颇有政绩。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