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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兴衰,文脉薪火相传——嵩阳书院

 细雨青衫 2018-02-14

头顶中国古代高等学府的熠熠光环,嵩阳书院与河南睢阳应天书院、江西庐山白鹿洞书院、湖南长沙岳麓书院一起,并称中华“四大书院”


这里曾经是一片海洋。几十亿年沧海桑田,在中原腹地的这块地方,隆起了被尊为中岳的巍峨嵩山。1500多年前的北魏太和八年(公元484年),在嵩山之阳,一个名为嵩阳寺的佛教场所初建而成,它就是日后在中国历史上声名赫赫的嵩阳书院。

   “嵩高惟岳,峻极于天”,书院因巍巍嵩山而名,嵩山因煌煌书院平添了几多厚重。如今,汉武帝嵩山祭天时百官山呼万岁的声音早已在时空中飘散,而传承中国文化的嵩阳书院却在沧桑中历久弥新。它浸润着历代儒生的家国情怀,也是后来者无法忘却的精神家园。
 

程门立雪,尊师重道典范



讲堂

924年前的一个冬日中午,天空飘起了雪花,嵩阳书院门前那几株高大柏树的黛色树冠已披上一层白雪。

  此时,在书院求学的杨时和游酢同学正为一个哲学问题而争论不休,决定去找老师、理学家程颐请教。年届六十的程老先生是书院中的权威。


炭火正旺,屋内温暖如春,程老先生进入“冥思”状态。两位学生不敢打扰,便于一旁侍立。“时与游酢侍立不去,颐既觉,则门外雪深一尺矣”。《宋史》中《杨时传》记载“程门立雪”的故事,感动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至今仍作为尊师重道的经典代代相传。

  初夏的早晨,一缕缕阳光透过树叶间密密匝匝的缝隙,为书院洒落一地斑驳,空气里满是花草的清香。黄竹凝翠,鸟鸣山幽,静谧之中似乎能听到历史深处的朗朗书声。

书院内有一硬山式建筑,长方形横匾上写着“讲堂”二字。登封市文联副主席常松木说,这是1684年清康熙年间重新修建的,以纪念理学创始人程颢、程颐曾在此讲学。讲堂前的砖砌月台,青石条压边,东西长11米,南北宽4米,人称“程门立雪处”。月台竖立着明代刻制,记录程颢、程颐二兄弟言、听、视、动的“四箴碑”。斯人虽逝,其言行却一直影响着后人。

  杨时、游酢立雪程门,是尊师,更是重道。“道”是孔子“道不行,将乘桴浮于海”之“道”,是“朝闻道,夕死可矣”之“道”。重道、求道表达的是士子赤诚之心,人文情怀。

程颢、程颐

程颢、程颐两位大师讲学十余载,“士大夫从之讲学者,日夕盈门,虚往实归,人得所欲。”嵩阳书院名声大振。二程宣道劝仪循循善诱,讲学通俗易懂,学生听得如醉如痴。弟子朱光庭赞叹:“光庭在春风中坐了一月。”于是,“如坐春风”一词不胫而走。

  讲堂内有幽兰,外是修竹,古柏疏影映窗棂。或许,传递的正是先生于堂中讲学的精彩,分享的正是学生顿悟的喜悦!程颢、程颐在嵩阳书院开创了理学发展的新阶段,世人称为“洛学”。

  其实,早在1081年,也就是在程门立雪发生的12年前,29岁的杨时就已经在嵩阳书院游学,拜在程颐先生的兄长程颢门下。学成南归的那天早上,杨时在书院大门的土台上与老师惜别。目送弟子下山时意气风发的背影,程颢感叹不已,他自言自语:“吾道南矣!”4年后,程颢去世。

  有立雪那份执着的杨时,没有辜负先生。正是得益于他和众多弟子的承前启后,从二程到朱熹,最终形成了系统的新儒学体系——“程朱理学”,成为影响我国封建社会七百年之久的统治思想。

嵩阳书院先圣殿

儒家圣贤将中国文化之“道”作为追求目标,既强调以道修身、完善自我人格,所谓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又强调以道治世,规范社会秩序,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他们用“道”引领的完美世界,滋养着文人雅士的心灵,沉淀在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处。

  书院内有古槐一株,系当年程颢、程颐在书院亲手所栽,树干嶙峋,老态龙钟,却新枝簇簇,树冠如盖,见证着程朱理学的枝繁叶茂。
  

大师云集,仰望灿烂星空


清晨,站在嵩阳书院大门前的平台上,南可俯瞰登封全景,北可仰望嵩岳太室山诸峰,四周山环水抱,林峦错峙,形胜绝佳。

嵩阳书院大门

嵩阳书院大门上有副对联:“近四旁,惟中央,统泰华衡恒,四塞关河拱神岳;历九朝,为都会,包伊瀍洛涧,三台风雨作高山。”它是清代翰林侍读吴慈鹤督学河南考察嵩阳书院所题,以嵩山地形的雄伟,烘托出嵩阳书院的气势非凡地位出众。

  宋代重视文治,书院居于东京汴梁(今开封)和西京洛阳之间,优越的地理位置使之成为大儒的云集之地。尤其在王安石变法推行新政时,政见不合的司马光、程颢、程颐、吕诲、韩维等皆被贬到嵩阳书院近在咫尺处的赵宋皇室家庙——嵩山崇福宫,任提举这一闲职。庙堂赋闲,这些名重天下的士大夫仕而“闲”则学,先后到书院开讲授课,书院成为讲授儒学、传播经邦治国思想的中心。

司马光

司马光居住洛阳、嵩山十五年,倾心讲学,专心著述。他发现嵩阳书院东墙外的叠石溪水流潺潺,怪石嶙峋,溪水两旁花木葱茏,相映成趣,十分喜欢,就建一别馆,春、夏两季居住,在此完成了王道相传、以史为鉴的《资治通鉴》中第9至21卷。“日力不足,继之以夜”,经世致用之情溢于文字。

从嵩阳书院东侧步行上山,东北百余米处,有一“光风霁月其襟怀”石刻,按照清初景日昣《说嵩》书中的纪录,就是司马光别馆的旧址。如今溪水干涸,只余绿树成荫。

  范仲淹性情率真,嵩阳书院如今还流传着他讲课时或击掌高歌,或迎风长啸的故事。范文正公所倡导的先忧后乐思想和秉持的仁人志士节操,在那一幕幕兴致所至的讲会辩论中,春风化雨一般感染着学生,成为他们的志向。

  元好问23岁时为躲避战乱,举家迁到嵩山居住。他和好友诗歌唱酬,创作极丰,名震京师。虽然是在各自顾命的乱世,讲学书院时还是以报国之志吸引学生,听得学生潸然泪下。

  嵩阳书院依山傍水,环境清幽,学术气息浓郁,适宜士子隐逸,他们寄情山水,又心忧天下。事功,是终生准则;隐逸,又让内心难以割舍。对于国家,是进亦忧,退亦忧;对于个人穷达,则是进泰然,退豁然,进退坦然。

  入世抑或谪居,居庙堂之高抑或处江湖之远,士大夫初心不改,对学生的教导,贯穿其中的还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们将“士志于道”的人文精神作为书院精神,书院也体现出追求知识的学术精神。

  文脉绵延。杨时回到江南后,开办东林书院,明代东林书院山长顾宪成撰写名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儒生关注国家事、关心民生疾苦的担当之学风,没有随时间、地域而改变,而被历代效仿。


几度兴衰,文脉薪火相传



汉封二将军柏

嵩阳书院这处所在,先后是佛教、道教的重要活动场所和李唐皇室的游嵩行宫,北宋景祐二年(公元1035年)宋仁宗赐名嵩阳书院。

  登封市文物局副局长宫嵩涛向记者讲述,嵩阳书院兴盛时学田近1600亩,生徒400人,藏书2000多册,明末书院毁于战火,清代重修复建。

  1901年清光绪皇帝下旨,改全国书院为西式学堂,1905年嵩阳书院改办为嵩阳高等小学堂。

  书院这种教育形式虽然已成为历史,然而它在传播学术思想,普及礼乐教化和引领文化思潮方面的强大作用,却在中华文明的延续和发展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印迹。

  文化繁荣关乎民族盛衰荣辱。传统文化作为国人的精神支柱,其魂、其根基越来越被时代认识到珍贵。2009年郑州大学嵩阳书院成立,恢复重建嵩阳书院,以期“赓续文脉,弘扬国学”。

  在书院沿中轴而行,五进院落依照儒家礼制而建,南北长297米,东西宽81米,保持了清代的建筑格局。穿过大门、先圣殿后,为讲堂。先生激情讲学,学生如坐春风,师生相互答疑问难,激荡交流获得新观念新思想的那些片断,大多会聚于此。

  池水环绕的泮池,修于何时不得而知,引书院西溪水,架石渠助水循环,寓含朱熹“为有源头活水来”之意。之后有道统祠和藏书楼,体现出教学、藏书、供祭的主体地位。宫嵩涛说,祭祀道统三圣人(帝尧、大禹和周公),是嵩阳书院的传统,正是这种祭祀形式,使它成为传承理学正宗嫡传的主要场所之

  百余间古建筑多为硬山式灰筒瓦房,古朴大方,自然淡雅,与中原地区众多红墙绿瓦、雕梁画栋的寺庙截然不同,是中国北方书院建筑的典型代表,它见证了一种已经消逝的文化传统,成为世界文化遗产。


《大唐嵩阳观纪圣德感应之颂》碑

书院内的文化遗存同样饱经沧桑。两棵汉封将军柏,经林学专家鉴定,树龄均有4500多年,是我国现存最古老的柏树,因它而起的典故“先入为主”至今流传。“大唐嵩阳观纪圣德感应之颂碑”即著名的大唐石碑,历经1200多年的风雨侵袭仍旧光亮润泽。通碑重达80多吨,仅碑首部分就分为三层有10多吨,当初人们是怎么把它们放上去的?未解之谜任凭观者去揣测一二。

夕阳西下,山风徐徐,将军柏枝叶摇动,如响环佩,如闻丝竹,在这样的氛围中,你依然可以想象当年无数学子围坐在参天古柏下听讲、朗读和辩论的动人情景。嵩阳书院舞台上曾经大师云集的学术争辩,曲水流觞的林下风雅,进退坦然的士大夫之心,虽然已经一一落幕,但一介书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家国情怀、精神追求,那些被书院承载起来的传统文化仍然会被记忆和传承。

  书院内寂静无声,书院外车水马龙游客如织。在喧嚣的现代社会,值得探讨的是,如何再次发挥嵩阳书院的思想文化优势去传承中华文化?

参考来源:大河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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