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伦威德尔的足迹

                                                                                                                                                                                                                        文： 王蘭柏林

 

2011年12月14号晚上， 我参加了柏林亚洲艺术博物馆(Museum für Asiatische Kunst) 的开幕仪式。

標題為“ Auf Grünwedels Spuren Restaurierungsforschung an zentralasiatischen Wandmalereien ”

  

展出的主要是新疆石窟壁画。目的之一是為了介紹當代新发明的，最先進的修复壁畫的技術於研究。此壁畫修復技術的發明專家是柏林亚洲博物馆的主管艺术品修復技術的Toralf Gabsch(尕普史)先生。 為了此畫展，博物館工作人員花了3年多的時間，研究发明了此修复艺术品的標準 - 利用現代照像技術“像數點( Pixel)“ 的方法，使破坏过的艺术品在修復后却能流露出后新補過的痕跡，其目的是為了達到一種不蒙骗观众的视觉，让观众用自己的肉眼去區分壁畫的原作及复制的地方。观众在观看壁畫時，从远处很难辨別得出補過的地方，而從近處看，及通過像數點的小點點(大约2-3mm)，就可以得知此处为新補過的。远处的真實， 近处的人為。絕妙的修复艺术。

 

走进展馆，第一眼入目的是地上如同地毯般的图形(见图1)， 画的特精致，颜色为中国最美， 最古老的，不浮躁的，沉着的红色 -朱砂色其中也有绛矾，雌黄，群青等颜色。虽然画面有剥落的面积，但还是不难看出它的简单而又精美的手法。画中有玩耍的，手上拿着叶子的胖嘟嘟的孩童;  肥肥的拍打翅膀,  嬉戏的鹅;  红绸飞舞的大镲等。而这大镲正好在画面的中心部位，大镲在佛门中表示了一切修成正果的飞禽在飞动时双翅所发出的声响。整个画面，喜气洋洋，生动活泼，一派欢乐景象。画面中多处出现的叶子在佛教中则表现了不拘一格广结善缘的气度。

 

在之上是一座断臂断手的彩塑(见图2)。通常称为石胎泥塑。它是用旧时所惯用的用来造房子的原料 - 用草，牛粪和泥土混合而成(这种原料也是石窟壁画的主要原料)所塑造的。它只是展馆里其中的一尊供养菩萨而已。但它的神似有着孩童般的纯真笑容， 母爱的微笑，菩萨的慈祥。颜色是用金箔，铅丹及绛矾等画在上面。那静静地，安详的，世外桃源般的，不屑人事的微笑及打禅修行佛学之人坐姿，美之极。

 

再往里走，是宽阔，高大的空间， 里面的四周墙上镶嵌了不同大小，不同形状，不同图形的壁画，很是壮观。内容题材十分丰富，有佛、菩萨、比丘、罗汉、飞天、供养人像、佛本生故事、佛传故事、经变图画、说法图、礼佛图、而且还有大量的民间习俗画：古时的生产和生活场面，以及飞禽走兽、植物和不同种类的装饰图案等等。

 

我特别喜欢其中的两副男女画 (我认为应属唐朝)： 一幅为双鬟髻发式，头上戴簪钗珠玉宝石，双臂相交，持有花枝，身穿胡服，但却面无表情的唐代侍女图。

一幅为身穿绯色圆领袍服，悬挂算袋、刀子等物品(俗称“蹀躞七事”)， 戴软巾长角镤头，黑色靴子的五品以上官员，同样双臂相交，持有花枝(见图3)。 简练的线条、美丽的色彩，栩栩如生地描绘了人物形象。

 

在展厅的中间部位是一座1：1的石窟(见图4)。洞窟里右边的是真跡 – 彩色的，有凹凸远近之分(见图5)。而左邊的是複製品-灰色的， 只是平面的，而且比较粗糙(见图6)。而洞里为了表现其真实性，只安装了些微弱的灯光，仿佛是在真正的洞穴里。凭借微弱的光线，里面的壁画更添宗教神秘的色彩。里面都是人物画，这洞穴应该为佛殿，是供佛徒礼拜和讲经说法的地方。这里叙述了佛教里的的“本生故事”及“佛传故事”、穹隆顶上的天王，墙的右边是一个很大的释迦牟尼像，别的地方都被破坏的很厉害， 只有那典型的尖尖手指的佛手特别明显。在他的身后是用众多的如同水纹似的条纹组成的菱形方块，在每个菱形方块内有圆形，然后在圆形里画有佛像。整个画面千神众多，使之气势磅礴，神力无边。 但石窟处处满目疮痍，惨不忍睹。每个人物的脸都被刮掉或挖出。而大的人物像也是面目全非， 身上密密麻麻的，枪眼似的，斧凿似的小洞。此种损坏在展出的壁畫中处处可见。这些破坏是宋朝以后伊斯兰教传到了新疆后而发生的。由于伊斯兰教的教规不允许画人物，所以他们破坏了很多雕塑，壁画中的人体及人面。

 

在展馆里有一面墙上是一黑呼呼的，被烧焦的壁画(见图7)，据说是当时牧羊人及过路人在此洞窟里点火取暖，烧火烤吃的，熏的。画黑呼呼的几乎看不见什么图案。博物館把此畫也拍了X光(见图8)， 其目的是為了使觀眾更能看清楚原作的本来面目。据博物馆工作人员说， 要修复很难， 但他们还是打算把他们还原成原样。

 

这些展出的壁画都是20世纪初被當時還是柏林民俗博物馆(Staatliches Museum für Völkerkunde in Berli) 館長 - 格伦威德尔(Albert Grünwedel)，所帶領的考察队盗走后運到德國的。格伦威德尔是德國第一個開始研究新疆壁畫的有名的專家，考古學家同時也是一名畫家。他不仅对當時的洞窟形制、壁画内容和布局、纹饰图案等都作了详细的记录，并且也临摹和复制了許多珍貴的壁畫及畫了许多的速寫及線描圖(见图9)。他的成員們當時也拍摄了洞窟外景、洞窟形制和壁画的照片。但他们当时卻不只是為了文物考查，而是從这些地区盗走了许多壁画、塑像和其它艺术品，以及手抄或印刷的汉文、梵文、突厥文、吐火罗文的文书，多达百箱。考察队并且还切割了當時谷口区穹隆顶窟及整个洞窟。

在新疆地区，当时当然不只是德国人，最早到达克孜尔石窟的当属俄国人，然后日本人，法国人，还有英国人。当然德国人是盗走文物最多的一个国家。

 

先别去评论他的孰是孰非，不论是 “强盗行径”  ”民族的耻辱“ 还是 “对中国古文化的振救” 有時也是一個難以辨别的问题。

 

當然如果當時德國人不盗走新疆石窟壁画及一些文物，那些壁画就不會在切割中受到很大部分的损害， 也不會惨遭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大量破壞，而且也不會遭到20年代中期，当时博物馆为了出版壁画图录，以募资金，把少量部份義卖到了美国等一些国家，使之四分五裂。

但德国学者对整个新疆石窟的研究还是有很大成绩的，他们先后出版了很多有关新疆地区的研究书籍，例如：有关当时唐朝的突厥故地，新疆地区古代佛寺；古代西域大国之一龟兹国 (今日克孜尔，离库车不远)。龟兹国拥有比莫高窟历史更加久远的石窟艺术它被现代石窟艺术家称做'第二个敦煌莫高窟'。居民擅长音乐，龟兹乐舞发源于此)， 新疆佛教艺术；新疆文化史；新疆石窟艺术研究；发表了当时 犍陀罗、库车、吐鲁番的许多图片文字。在已出版的8套写本中与克孜尔石窟有直接关系的梵文写本约有5套。写本的研究与解读使我们对龟兹的社会、历史、佛教、人种、语言和文字有了更多的了解。。这期间不仅有德国学者参加了研究，而且欧洲其他国家学者也跻身于龟兹石窟壁画及出土写本来研究龟兹社会、历史、宗教和艺术等。总之，德国人对龟兹石窟的研究取得了一系列的成果，为现代克孜尔石窟的研究打下了基础，其研究成果与贡献功不可没。

 

当然任何东西， 任何事物都是有国界的，抢走拿走不能算是功劳，但是文物的外流，其实也促进了世界性的学术潮流的形成，中国人也应该醒醒， 拿上西方人的研究成果成为己有，让它为中国石窟壁画的研究及保护起到更好，更有用的作用。而且不應該太畏縮，大大方方的問他們要資料，並且更進一步的向他們討回被搶走的文物。

 

柏林國立亚洲艺术博物馆館長鲁克思(Klaas Ruitenbeek)告訴我，中國研究机构現在很提倡中德合作研究，柏林國立亞洲藝術博物館現在已正式地跟新疆文物局有了合作关系，並且已簽署了合同协议书。新疆方面也將派遣一專家來柏林為期一年的合作研究。

 

也许许多年后，等新疆的石窟能得到很好的改进，完善后，这些东西能物归原主。相信佛教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