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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黑一雄:早在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前,你也许就看过他的作品(有作品试读)

 指月軒 2018-02-19


  人 物  


石黑一雄希望任何文化背景的人都能够读懂他笔下的故事,这也许是由他作品改编的影视剧,早已打动过许多人的原因之一。

 文|戴雅婷 


“我喜欢回忆,是因为回忆是我们审视自己生活的过滤器。回忆模糊不清,就给自我欺骗提供了机会。作为一个作家,我更关心的是人们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实际发生了什么。”

2017年10月5日,瑞典文学院宣布,将2017诺贝尔文学授予日裔英国籍作家石黑一雄。诺贝尔委员会称,他的作品“具有巨大的情感力量,发掘了隐藏在我们与世界紧密相连的幻觉之下的深渊”。 石黑一雄接受《卫报》专访时笑言“早知道会得奖,今天早上就该洗个头。”

有人评论说,以往诺贝尔文学奖似乎带有点政治意味,今年则是纯粹文学的回归。20世纪80年代,这位并不广为中国读者所知的诺奖得主已在英国文坛走红。



1982 年,28岁的石黑一雄发表处女作《远山淡影》,即获得翌年英国皇家学会颁发的温尼弗雷德霍尔比奖。1986年,《浮世画家》获当年的惠特布莱德奖,并获布克奖提名。1989 年,《长日留痕》这部讲述管家史蒂芬斯在二战前夕多年侍奉一位英国贵族的小说为石黑一雄捧回布克奖, 并被拍成电影,获得第66届奥斯卡金像奖提名,拿下包括最佳导演、男女主角在内的七项大奖。

 “我认为纯粹的个人念旧感情常常是对童年的记忆,或者至少是这样一段时期的记忆,那时我们心里描绘的世界常常比后来我们所看到的这个世界更为美好。因为小时候我们可以生活在幻想中(当然,假如我们运气的话,现在越来越多的孩子已经没有幻想了) …… 大人们,不仅我们的父母,还有街上的陌生人,全都不约而同地让小孩子相信这个世界比现实生活要好一点。”

石一雄


  遥远的故乡

“长崎对于我并不只是几张模糊的影像而已,我人生的很大一部分是在那里度过的。”石黑一雄回忆往事时,曾这样对记者说。

1954年,石黑一雄生于日本长崎,6岁随父母迁居英国,居住在伦敦附近的小镇吉尔福德。离开日本时,他以为只是一次短暂的旅居,身上还带着日语教材。“我的父母根本没有移民的打算,当时他们只想在英国呆一段时间就回去。”

中学就读的沃金语法学校艺术和音乐气氛浓厚,石黑一雄对音乐的爱好在此时萌芽。石黑一雄喜欢鲍勃迪伦,热衷作词作曲,于他而言“写歌词就算是写作的练习”。 他希望自己能够像具有诗人气质的歌手莱纳德科恩那样,创作出深邃动人的乐曲。



1973年,石黑一雄从高中毕业,随后出外游历了一年,期间做过巴尔莫勒尔的Queen Mother乐队的打击乐手。后来,石黑雄一为爵士女歌手斯黛茜肯特作词,两人合作的CD《晨间电车上的早餐》在法国是非常畅销的爵士乐专辑。这为石黑一雄出2009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小夜曲》埋下伏笔。 

一年后,他就读肯特大学,主修英语和哲学。此时的石黑一雄并不热衷阅读文学。1978年,他迎来了文学生涯的转折点,如愿修读马尔科姆布雷德伯里教授主持的东安格利亚大学创意写作硕士课程。他开始认真写小说,《中毒》模仿麦克尤恩的风格,《团圆饭》选取选取了日本战后初期的时段作为故事的背景,讲述了二战后人们的心理,吃河豚的怪异饮食和自杀的联系。

布拉德伯里形容石黑一雄这个时期的作品“节制,隐抑,低调,令人印象十分深刻。”另一位导师、著名小说家安吉拉卡特说他的散文“哀而不伤,冷静节制,又掺杂一丝甜美的气息。对一位年轻人来说,这显得非常老到。”


  异军突起的英国文坛外来者

20世纪80年代,英国小说在国际文坛异军突起。石黑一雄、拉什迪、奈保尔、马丁艾米斯等小说家活跃于英国文坛。他们并不像后现代作家那样把小说看作纯粹的艺术形式,而是对社会现实问题更为关注。又不像19世纪小说那样直接反映社会现实,他们的创作往往带有更大的实验性和幻想性。



与此同时,英国出版界对反映英国的阶级制度和通奸故事的小说失去了兴趣,急于挖掘新一代的写作者,石黑一雄的写作才华和他的亚裔身份引起了出版商的注意。1982年,他的处女作《远山淡影》顺利出版,小说的叙述者悦子是一位住在伦敦的日本寡妇,长女的自杀使她回想起自己二战后在长崎的生活,揭开伤痛的记忆。

故事由悦子零碎的“对于她人的回忆”拼凑而成,最后则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戳破了整本书精心设计的谎言。石黑一雄在书中借主人公之口说道 :“我明白记忆是靠不住的。它常常被笼罩记忆中的事情的氛围所左右 。”

就为什么要用别人的故事来讲自己的故事这种写法,石黑一雄曾解释,他在伦敦收留无家可归的慈善机构做义工时,那些无家可归的人说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不会直截了当的讲自己的故事。“我就觉得用来写小说很有意思,某人觉得过去太痛苦,无法启口,于是借别人的故事来讲自己。”

这是一部非常优美的作品,感觉很像中国的水墨画,大片留白,淡淡的。也像极了唐诗里那句“犹抱琵琶半遮面”,闪烁其词,模糊的。但在淡雅平静的文字下,隐藏的是关于战争以及原子弹爆炸的惨痛回忆和人们的心理创伤。

在赞美《远山淡影》的艺术造诣时,弗兰西斯金抓住了石黑一雄的历史述写特征:“过去和现在、日本和英国由一个微光闪烁、几乎察觉不到的意象网络拢到了一起,而这些意象之间又有既纤弱又强劲的细丝相连。”

他的第二部小说,同样是描写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荒凉孤寂的日本。他把自己的作品称为浮世绘,一种精巧微妙的日本画。1986年出版的《浮世画家》也是以主人公的回忆为基础,展现一位二战时帮助宣扬军国主义的日本画家大野在战后的回忆、反省和忏悔。小说涉及大量日本风物和艺术的描写,包括园林、花道、茶道、日本食物、服装和风景等。

大野增次年轻时接受军国主义宣传,认为皇军进行的是一场保家卫国的圣战。因此,他用自己的艺术来宣扬皇军的战功,成为瞩目的艺坛名家。然而,在战后的新环境中,连他的女儿都认为他的过去是一种耻辱,他在家庭、艺坛、政界的地位皆丧失殆尽。

作者曾言,叙述者的人生不知怎么有了变故,可能他自己没犯什么大错,但他刚好在某时某地做了某事,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当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的“浮世绘”艺术昙花一现,“在一夜间集聚在一起,又在第二天烟消云散”,一切不过镜花水月。

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效忠的精神最后证明全部奉献给了一个丑恶的事业。这一结果令人联想到从风格到内容大相径庭,结果却如出一辙的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米兰昆德拉这样概括其小说悲剧性结局的:“受到乌托邦声音的迷惑,人们拼命挤进天堂的大门 ,但当大门在身后砰然关上之时,他们却发现自己是在地狱里。”能迷惑人的声音不止是乌托邦 。在《浮世画家》里,这些声音是“皇道乐土”、是“为了日本人民”。


  影坛经典题材创作者

1989年为石黑一雄捧回布克奖的《长日留痕》,不再以战后日本为题材,而是将目光转向英国中产阶级生活,把背景放到了英国乡间住宅,小说表现了一位英国老式贵族府上的管家史蒂芬斯为维护“尊严”承担责任而压抑情感、放弃做人权利的悲剧人生,一位地地道道英国式传统人物。

此书出版后,获得巨大轰动,荣获布克奖,销量达百万册,并于1993年改编成电影,在第66届奥斯卡获得多项大奖。


由安东尼霍普金斯和艾玛汤普森主演的《长日留痕》


史蒂芬斯是一位有着夸张责任感强的管家。“敬业精神”把他变成一个工作上无可挑剔之人,也把他训练成毫无人情味可言的机器。他知道如何在各类大型宴会、酒会、招待会上应酬八方贵宾,有条不紊地安排一班仆人各司其职;他熟谙各种岗位上仆人的具体工作,懂得各种用品的性能,细微到能够鉴赏各种刀叉银器品味的高低好坏。

工作达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主要是敬业精神鞭策使然,而支撑敬业精神的是他孜孜以求的“尊严”。“敬业”的史蒂芬斯对待情感却是极其冷漠。在父亲病危之时选择继续面带微笑工作,让老父亲在楼上孤独地死去;明知坎顿小姐爱着他,却冷冷地关上感情大门,并且用敬业精神进行自我欺骗“为了爱情而不专心工作, 那不值得。”直到最后见到即将抱孙子的坎顿时,他才痛悔失去的情缘,承认“我的心都快碎了”。



据石黑一雄说明“这本小说写的是个人悲剧,此人把感情与软弱纠缠在一起。他自动放弃了爱情和做人的权利。英国中上阶层常有此行为。”通过小说主人公的个人悲剧,深刻揭示了英国人传统保守观念的历史根源。把典型的英国式传统人物刻画得入木三分,让英国评论家感慨佩服作者的洞察力。 

《远山淡影》《浮世画家》《长日留痕》这三部小说,奠定了石黑一雄在世界文坛的重要地位,他的主题和风格也有了清晰的方向:记忆、时间、责任、身份、自我探索。第一人称叙述,语调从容,文字朴素淡雅,有精致幽微的伤感与哀愁。表面“静水深流”,内里“波涛汹涌”。

此后的《无可慰藉》、《上海孤儿》和《别让我走》在延续了此前元素基础上,作了许多新尝试。如《无可慰藉》增加了怪诞,《上海孤儿》重构战前上海,《别让我走》涉及克隆人问题,现代性隐忧,近作《被掩埋的巨人》探索人的记忆与遗忘的问题,篇幅一改从前,长达30万字。   


根据原著改编的2010年美国电影版《别让我走》剧照


《别让我走》是提及石黑一雄后来几部作品时不可绕过的重点。作者自己曾评论,“凭藉艺术或宗教或爱情的力量,人们竭力追寻着超越生死的东西,最终却面对着相同的命运。我的创作兴趣全部压缩进了本书中三位主人公三十余年的独特经历之中。”

小说通过主人公的回忆讲述了三个原本在海尔森学校过着快乐童年的孩子,偶然得知自己是被“正常人”嫌恶的克隆人且唯一的价值是为“正常人”提供器官,由此带来身份恐慌与困惑。小说最后,凯西看着同伴一个个因捐献而终结生命,毅然选择接受命运的不公,做出捐献决定,她的回忆式叙述由此展开。“我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人们像害怕蜘蛛一样害怕我们”。无序的回忆片段勾勒出凯西构建自我身份的艰辛过程。


根据原著改编的2016年日剧《别让我走》剧照


与其他寄宿学校相比,海尔森的克隆学生享有基本人权、文化教育的滋养和难忘的童年。 而他们“个体或族群身份的本质含义,一种相同的时空意识,被记忆所支撑,而此类记忆则被假定的身份所规约”。

“如果你创造一个替代的世界并赋予其真实、短暂和行为性的替代性准则,一套连贯性 的、新的规约将会随之而存在”。石黑一雄曾说,海尔森象征孩童接受教育的方式,远离成人世界,渐次获取未来世界的信息,通常源自于成人世界慷慨或善意的欺骗直至对未来感到失望和愤慨。

石黑一雄希望任何文化背景的人都能够读懂他笔下的故事,他关注国际读者关心的主题,立志成为一个写国际化小说的作家。“每段私人关系和社会关系中,总有黑暗、不为人知的记忆,在当时被刻意隐瞒或埋藏,但何时回忆、要不要回忆,才是重点所在。”


  


长日留痕

The Remains of the Day

作者: [英]石黑一雄

出版社: 译林出版社

译者: 冒国安

出版年: 2011-12



  



别让我走

Never Let Me Go

作者: [英]石黑一雄

出版社: 译林出版社

译者: 朱去疾

出版年: 2011-12



  



远山淡影

A Pale View of Hills

作者: [英]石黑一雄

出版社: 上海译文出版社

译者: 张晓意

出版年: 2011-5



编辑|胡雯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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