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于2018年2月5日,载于吴国盛博客,转载请联系作者获取授权,并注明出处。】
◆ ◆ ◆ ◆ ◆ 今天上午去看克诺索斯王宫遗址。遗址在伊拉克里翁市东南6公里处,开车十多分钟就到了。 19世纪以前,神话中的克诺索斯宫长埋于地下三千余年而杳无音信,很多人认为那只是神话传说。直到1878年,伊拉克里翁的考古学家们发现了一座古城遗址,并在那里发现了古钱币和陶器残片。1879年,古城的发现者、考古学家 米诺斯·卡洛凯林诺斯(Minos Kalokairinos, 1843-1907)开始对古城进行发掘,但因受到 当时统治克里特岛的土耳其政府的强烈反对,最终不得不停止正在进行的考古发掘。 正当 克里特人与土耳其人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时,英国学者阿瑟·伊文思(Sir Arthur John Evans,1851~1941)斥巨资买下了这块土地。伊文思是英国实业家的儿子,财力雄厚,对考古事业又有着狂热的追求。他坚信这座古城就是希腊神话中的米诺斯迷宫。1900年3月,伊文思在克诺索斯遗址上开始了大规模的发掘,发现了与神话传说中相似的宫殿遗址和大量的珍贵文物,使这座规模宏大、结构纷繁复杂、室内装饰精美绝伦的豪华宫殿得以重见天日。 王宫是 克里特文明最伟大的创造,这里不仅是米诺斯王朝的政治、宗教和文化中心,也是经济中心,因为宫中有众多的库房、作坊、存放经济档案的办公室和征收税款的机关。 新王宫时期最后落成的王宫是楼房建筑群,面积达2.2万平方米,宫内厅堂房间总数在1500间以上,楼层密接,梯道走廊曲折复杂,厅堂错落,天井众多,布置不求对称,出奇制巧,外人难觅其究竟,因此古希腊神话传说中誉之为“迷宫”。 通过伊文思的发掘和重建工作,消失了3千多年的壁画、彩绘木柱、陶器等文物,有的被复原,有的就按出土时的情况摆放在原地。遗址上所有的壁画装饰都是复制品,原件一律收藏在伊拉克里翁的考古学博物馆中;红色木柱的复制品为混凝土按原样制作而成,以便能够坚固持久。这些复制品也引起了不少争议。有人认为伊文思把这个遗址搞得花里糊哨的,太假了。不过,那个时候,整旧如旧的文物意识还没有出现,伊文思在自己购得的私产上发挥一下想像也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
▲图77 遗址
午饭在街头一家麦当劳吃快餐。团友们有的去逛街,有的坐在麦当劳门前的街上晒太阳聊天。下午1点整,全体团友们带着对克里特-米诺斯文明的赞叹之情乘飞机回雅典。 飞机准时15:30到达雅典机场。时间尚早,决定去一下原定是明天要去的利卡维多斯山。 利山是雅典市内第一高山,比卫城还高。有缆车通往山顶。傍晚的山顶,游人不少。顶上悬挂有希腊国旗,日落时分还有一个降旗仪式。不少游客在等着看日落的壮观景象。
今夜依旧住在皇家奥林匹克酒店。旅行社临时把我们的房间都升级成了豪华大间,我们要在这里住两个晚上。皇奥酒店在宙斯神庙的南边隔路相望,与卫城也很近。好玩者已经在到处逛夜市了。 今天的游览任务不轻。上午先补上前几天未能看成的亚里士多德吕克昂学园,再去看国家考古博物馆;下午去普尼克山一带参观古雅典的多处胜迹。 吕克昂(Lykeion, Lyceum)是亚里士多德办学的地方,原意是“杀狼者”。亚里士多德习惯于带领学生边散步边讲课,故他的学派史称“漫步学派”、“逍遥学派”(Peripatetic School,亦取自地点Peripatekos)。 亚里士多德17岁来到雅典,在柏拉图学园里呆了20年。柏拉图去世后,亚里士多德离开雅典在小亚细亚和马其顿宫廷里呆了几年。公元前335/4年,亚里士多德回到已经处于马其顿统治之下的雅典,创办了吕克昂学院。 亚里士多德在吕克昂盖了不少建筑物,除了教学和生活场所外还有图书馆、博物馆,据说花了800塔兰特(1塔=38.86公斤)银币。有人说是亚氏的学生资助的,也有说是亚历山大大帝提供的。这里可能有世界历史上第一所私人图书馆。这些图书最后可能都流入了亚历山大城的图书馆。 公元前323年,亚力山大大帝去世,帝国内乱。亚里士多德被迫离开雅典,去优比亚岛居住,次年病逝。 吕克昂学园由特奥弗拉斯特(Theophrastus, 约前371-287)继任掌门,特氏之后是斯特拉托(Strato of Lampsacus, 约前335-269),斯氏之后是吕孔(Lycon of Troas, 约前299-225)。吕孔之后可能是阿里斯托(Aristo of Ceos, 生卒不详)。 公元529年,查士丁尼下令关闭所有非基督教学校,柏拉图的阿卡德米和亚里士多德的吕克昂均遭终结,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亚里士多德当年据说上午和亲密的学生一起散步,讨论比较深入的问题,称为akroterion(秘传学说),下午在柱廊向初学者和旁听者做公开讲演,称为exoterikos(公开学说),但很难确定如今传世的著作哪些属于哪种类型。 1996年,市政府准备在Likiou街东头的空地上盖现代艺术博物馆,在清理地基地时候发现了一处古遗址,经过考古鉴定,正是亚里士多德的学园。经过18年的发掘整理,于2014年初正式开放。我2012年去的时候,还只能隔着栅栏远远地看考古学家们在忙碌。如今看到有模有样的遗址,不禁怀念起当年和我们一起访问此地的好朋友胡新和(1955-2013)。 遗址如今占地11500平米,其中2500平米是角力场。希腊古典时期的学校均建在体育场,体育与智育合二为一是希腊教育的特点。 我们一行模仿逍遥学派的做法,在遗址上边散步边听我做了一个简短的学术报告“亚里士多德的物理学”。然后乘车直奔国家考古博物馆。
雅典的国家考古博物馆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博物馆之一,是希腊最大的国家博物馆。展厅面积1万平米,藏品丰富、精美,独一无二,涵盖了希腊从史前到罗马时代的近万件文物。 展厅分七大展区: 史前展区,包括3-6以及48号展厅 雕像展区,包括7-34号展厅 花瓶和小物件展区,包括42号以及49-56号展厅 圣托里尼岛展区,包括48号展厅 金属展区,包括36-39号展厅 埃及和近东展区,包括40-41号展厅 铭文展区,包括1号、9号和11号展厅 与12年相比,某些展品按主题做了重新安排。短短三个小时,无法仔细端详每一件重要的物件,重点秀图如下(4号展厅的阿伽门农黄金面具已经秀过不重复):
安提克塞拉机械可谓考古博物馆中最具科技含量的珍品,也是古代希腊高超技术成就令人惊叹的证据。 它装在一个大约30*20*10厘米尺寸的木盒里,包含至少38个协同运作的齿轮和7根指针。正面是一个同心圆转盘,可以机械计算太阳和月亮的位置。背面有两个螺旋形转盘,上盘利用默冬周期精确确定奥林匹克赛会日期,下盘可以利用沙罗周期预测日食和月食。上面刻有约3400个希腊字母。 安提克塞拉装置是1900年至1901年间在安提克塞拉岛(Antikythera)附近的一艘罗马沉船中发现的。当时打捞出该装置的82片大小不一的残片,其中三片主要部件现陈列于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的青铜器馆,其余79块较小的残片则保存于该馆的储藏室。考古学家将此装置的制造时间确定为公元前2世纪的下半叶,这一时期正是著名天文学家希帕克斯(Hipparchus,公元前约190-120年)生活的时期。有关该装置的研究在其发现后不久就开始了,但由于残件长期浸泡于海水当中,腐蚀严重,圈环部件粘成一体,分辨不清,所以早期的研究进展缓慢。直到1950年代,利用现代X射线断层扫描成像技术,才对该装置的组件和精细结构有了清楚的认识,使得对该装置的复原研究取得重大突破。有科学史家相信,此件为罗德岛的天文学家波塞冬尼(Poseidonios)研制,他和希帕克斯都曾在罗德岛活动。 从考古博物馆出来,到宪法广场附近的一家中餐馆吃午饭。饭后准备前往古雅典Agora,由于塞车,等车等了快一个小时。我们决定步行前往,差15分3点到达时,管理者不让进门。无奈只好放弃,转道前往普尼克山一带。焦炳来本来想在苏格拉底曾经走过的地方和我讨论一下“什么是鸡”,结果很失望。 从北往南,我们先看了雅典天文台,再来到曾经的公民大会会址。在这里伯里克利曾经发表了他著名的烈士葬礼演说。在这里东望卫城,简直震憾。高高的卫城在午后斜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王子航同学现场朗诵了伯里克利演说片断,搏得喝彩。
在狄奥尼索斯剧场修建之前,普尼克山是雅典公民大会召开的场所,也是雅典政治家、演说家大献身手的地方。伯里克利著名的演说词,今天听来仍令人动容: 在普尼克山上有古希腊天文学家默冬的天文钟遗址。默冬(Meton,活跃在公元前5世纪)的主要成就是发现了19年周期,史称“默冬周期”,即19个回归年=235个朔望月=6940天。目前的遗址只剩下方形地基的痕迹。方形的对角线一是东西向,一是南北向。夏至日,从此处往东看,太阳将会从卫城和利卡维托斯山之间的山谷升起。
▲图97 苏格拉底监狱。卫城西南角,有岩石中凿出来的“窑洞”,相传是苏格拉底受到囚禁的地方。 苏格拉底监狱往西数十步,有古代通往比雷埃夫斯港口的城墙遗迹。
雅典之行至此,团队兵分两路,一路不胜疲劳,打道回宾馆休息;另一路继续随我参访古雅典和古罗马Agora(广场)。 Agora是希腊城邦制特有的产物,不理解它就不能理解希腊古典文明。现在的中文有时译成“广场”,有时译成“集市”,代表了这个地方的政治和商业功能,但在中文里没有一个词可以兼有这两样功能,我们不妨音译为“阿戈拉”。阿戈拉本意是集会的场所,是希腊城邦政治活动的中心,是城邦的“公共空间”。亚里士多德有言:“人的本质是政治的动物”,而所谓政治的动物就是“住在城邦里的动物”,所谓“住在城邦里”意思就是“经常去阿戈拉”、经常集会。希腊城邦民主制推崇公民个人的独立自主,推崇城邦事务的公开和公共性,因此每个公民都要参与城邦的公共事务,并且以此成其自由的人、真正的人。 我们来到卫城山门西北处的名叫Areopagus(意思是火星)的小石山上,俯瞰古雅典阿戈拉,标志性建筑柱廊(Stoa)和匠神庙清晰可见。想当年雅典人在这里买卖日用品、打听新闻、批评时政、讨论哲学问题,苏格拉底和圣保罗曾经在这里与人交谈。这里四周布满了市政厅、神庙、法庭及柱廊等公共建筑,当然现在都是废墟。
古雅典阿戈拉的东面是一个四面围有廊柱的长方形大广场——古罗马阿戈拉。广场的东侧耸立着一座八角形的塔形建筑,高约14米,径约4米,外观保存良好,在广场建筑遗迹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这就是著名的八风塔。实际上它是集风向标(windvane)、水钟和日晷为一体的科技场所,因其顶部八边有八个风神的大理石浮雕像,而被称为八风塔。该塔建造的时间大约是公元前100年至公元前37年之间,是由一位名叫Andronikos Kyrrhos的马其顿天文学家所修建,当时是雅典城的公共报时机构。
看完八风塔和哈德良图书馆,到附近的小商品街上买了些糖果、香皂之类纪念品,回宾馆休息。晚上8点半,旅行社为我们在城区专门安排了一场小型的现代希腊风情的歌舞晚宴。团友们开怀畅饮、纵情歌唱、疯狂跳舞,庆贺本次朝圣之旅圆满成功。 今天下午1点10分的飞机回北京,定于上午10点从宾馆出发,所以还有点时间。我在微群里征招勇士起大早登卫城,只有孙德利、焦炳来和毛毛三人响应。我们6点50从宾馆出发,7点多就到了卫城入口。不料,把门人说卫城今天不开(后听导游说可能又闹罢工了)。卫城不成,改爬附近的菲罗帕普(Filopappou)山,路上遇到保艳和丁宏伟,于是一行6人上菲山看日出。 天文台提供的雅典日出时间是7:32,但由于雅典东边有高山遮挡,太阳把卫城照亮时已经是8点了。被朝霞映红的卫城分外妖娆。再见了雅典,永恒的荣光属于你!
9:50启程离开宾馆前往机场。车上团友们各自抒发此行心得观感,洋溢着愉快欢乐的气氛。在机场,中希友好大使井玲老师专门等候在此为我们送行。托运了行李安检入关,大家各自血拼免税店不提。希腊科学朝圣之旅就此完美收关。 【本文发表于2018年2月5日,载于吴国盛博客,转载请联系作者获取授权,并注明出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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