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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线难映,但这才是华语电影的大惊喜

 ljnljnljn123 2018-02-22

“人类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远无法探索别人内心的宇宙。”


文/李霁琛

 

 

十年二十年后,中国影迷一定还会谈论起2017年。

 

这是华语电影的“勃起”之年。

 

我用词有些粗俗,但确实没找到更合适的形容。

 

票房勃起就不用说了。

 

影片整体质量2017年也要比前两年有所提高。

 


能让人反复琢磨的华语电影越来越多了。

 

前两年列十佳得凑数,到了2017年终于能有所取舍了。

 

但真要选出我心目中的17最佳华语电影,还真不容易。

 

直到前两天我看了:

 

《大佛普拉斯》



一部获得金马奖十项提名并最终拿到五项大奖小成本黑色电影

 

小成本,大惊喜。

 

某些影评人喜欢说“港片已死”,更喜欢说“台片必死”。

 

但《大佛普拉斯》的存在,似乎是在宣告:

 

台湾电影生机勃勃。

 

不但生机勃勃,还制造了2017年华语电影的最大惊喜

 

“惊喜”比“喜”多了一个“惊”字。

 

多出的是意外。

 

《大佛普拉斯》有太多让人意想不到的妙处。

 


导演拍法妙。

 

我们见过太多有旁白的电影。

 

旁白要么是主人公,要么是主人公的亲人或者朋友。

 

总之,旁白是一个视角,但这个视角依然来自影片里的故事。

 

《大佛普拉斯》不同。

 

本片的旁白是导演自己。

 


影片中旁白的身份,就是导演。

 

他在正片开始前就告诉观众:

 

我会不时出来讲两句话。

 

在故事进行中,导演会突然以旁白的方式出现,介绍影片中配乐使用的来由。

 


本片中的角色也会和观众有所交流。

 

男主喜欢抓娃娃,他会突然对着镜头说:

 

夹娃娃很疗(治)愈。

 


这还不算特别。

 

影片中有这么一个桥段:

 

男主和朋友在公路上骑车,朋友骑着个粉红色的摩托车。

 

男主说:

 

男人骑什么粉红色的摩托车。

 

朋友说:

 

这是个黑白片啊。

 

话音刚落,本是黑白色调的电影画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抹粉色。

 


看到这里,你一定会以为《大佛普拉斯》是部喜剧片。

 

 

如果能让人发笑的电影就是喜剧片,那《大佛普拉斯》可以算是。

 

它太有趣了。

 

那些足够让观众反复玩味的小细节,怎么看怎么好笑。

 

而且是很高级的幽默。

 


但如果一部电影必须得有一个圆满的结局才能被定义为喜剧片,那它则大相径庭。

 

我也不愿意说这是部悲剧片。

 

如果可以发明一种新的电影类型名称,我会将《大佛普拉斯》归类为:

 

操蛋片。

 

它处处流露出魔幻色彩,却又无比真切地描摹着现实生活。

 

而现实生活,实在是太他娘的操蛋了。

 


原谅我又粗俗了。

 

我在文章里写脏话,是为了和电影里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角色离得更近。

 

而我做出上面的解释,是为了再次强调影片中导演的叙述手法

 

在我解释我为什么会写脏话的时候,我和在电影中间突然化身旁白的导演做了同样的事情。

 


如果你对戏剧有所理解,会知道英国人演莎翁戏喜欢这么玩。

 

哈姆雷特会对着观众说出大段独白。

 

观众也并不会觉得太过突兀。

 

如果你对戏剧了解得再深一点,你会知道导演的叙事手法多半是受到了布莱希特“间离效果理论”的影响。

 

简单地说就是:

 

让观众看戏,但不入戏。

 

我要说句玄之又玄的话:

 

不入戏,才是最深的入戏。

 

当导演不断用旁白制造出“间离效果”让观众出戏的时候,观众变成了真正的旁观者。

 


看悬疑片,观众会把自己想象成侦探。

 

看动作片,观众会把自己想象成英雄。

 

AV,观众……

 

看一部现实题材的电影呢?

 

越是真实的人生,越没有“感同身受”。

 


与其无法真正靠近,不如悄然远离。

 

我们在导演的引导下得以观察起影片中几个小人物的人生。

 

却突然发现:

 

我们和这些人隔着的,不只是导演的旁白,不只是电脑屏幕,更是一片浩瀚的宇宙。

 

 

《大佛普拉斯》的主角叫肚财。

 

字面上看,似乎是“大肚容财”。

 

但肚财形容干瘪,没有大肚;穷困潦倒,更无余财。

 


他是个拾荒者。

 

操,说得太书面了。他靠收破烂为生。

 

他有几个朋友。

 

一个叫菜埔。

 

“菜埔”在闽南语里是“萝卜干”的意思。

 


菜埔家有老母,给文创公司老板黄启文看大门。

 

肚财还有一个朋友叫土豆。

 

开便利店,骑粉色摩托。

 

土豆、菜埔和肚财一样,都是小人物。

 


他还有个朋友叫释迦

 

名字像大人物。

 

比天还大。

 

可这位“比天还大”的人物,在片中只说了一句台词:

 

我就四处逛逛。

 


不知道佛祖自己是不是整天也就四处逛逛。

 

说回菜埔。

 

肚财喜欢去菜埔的门房闲聊。

 

在愚钝无知的菜埔面前,肚财才能勉强找到一点自信。

 


无聊的两个人想到拿菜埔老板黄启文的行车记录仪来看,没想到一看之下看出了麻烦。

 

起初,有淫音入耳,两人分外激动。

 

看得多了,两人竟看到了黄启文行凶杀人的经过。

 


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命运也就发生了改变。

 

买不起酒喝的肚财死于了醉驾。

 


没有人知道真相。

 

也许除了黄启文。

 

和肚财他们不同,黄启文开着奔驰,勾结着政府官员,勾搭着形形色色的女人。

 


在肚财和菜埔翻看旧色情杂志的时候,黄启文正和官员们纵情声色。

 


但他也有自己的烦恼。

 

肚财没有财,烦恼就是财。

 

黄启文有财,但他也担心丢掉财。

 

因为他有了新欢,他之前的情妇便用他的秘密威胁他问他要钱。

 


当他意识到自己不再安全的时候,他杀了人。

 

肚财和菜埔不会知道黄启文的内心活动。

 

就像黄启文不清楚肚财和菜埔的生活一样。

 

 

底层小人物和有钱人的生活也是被“间离”开的。

 

用影片里的话说:

 

有钱人的生活是彩色的。

 


至少在底层小人物的眼里。

 

毕竟他们的生活是黑白色调的。

 

对于肚财来说,欲望就是黏腻的二手色情杂志,生存则是挂在嘴边的“干”。

 


他会恐惧、会兴奋、会悲伤,但却不会想象。

 

肚财是不会迷茫的,因为他不知道迷茫是什么。

 

每天重复的生活,让他不满,却不会不安。

 

因为他知道:

 

三分靠作弊,七分靠背景。

 

只要晚会上才唱《爱拼才会赢》。

 

肚财不会作弊,也没有背景,所以他知道自己一辈子也不会成为有钱人。

 


菜埔也一样。

 

如果不是在好奇心驱使下偷看了黄启文的行车记录仪,肚财不会和黄启文有任何交集。

 

哪怕是面对面对视,黄启文的视线里也不会有肚财。

 

黄启文的生活里则充满不安。

 

他白天为政府造着大佛(Buddha),晚上在隧道里玩着puta(西语“贱人、妓女”)。



为了大佛,他费劲心机;因为情妇,他铤而走险。

 

妓女和大佛相似的读音,似乎是在告诉我们:

 

哪有阿弥陀佛么么哒,全是阿弥陀佛啪啪啪。

 


影片的最后一幕,大佛被无数僧侣供奉。

 

一片祥和。

 

突然,大佛响了。

 


看了电影的观众知道,黄启文把情妇“杀死”后放进了大佛里。

 

那么,这声响是否意味着情妇没死呢?

 

这其实不重要了。

 

最肮脏最隐秘的,和最神圣最庄严的,组成了那人间。

 

最富贵最复杂的,和最贫穷最简单的,构成了这生活。

 


导演黄信尧曾这样解释影片结尾大佛的声响: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叶女士(启文情妇),我们都被封在大佛腹中,那一声声撞击,不就是我们自己发出的吗?

 

是不是有些发冷?

 

操蛋片突然成了恐怖片。

 

孤独的你我,终于体会到了极致的惊悚。

 

这也是一种“间离”

 

这是一种人与人之间无法接近的恐慌感。

 

影片里有这样的金句:

 

“人类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远无法探索别人内心的宇宙。”

 


永远,是种定数。

 

在定数中,却也有诸多不定。

 

正如台湾著名民谣歌手林生祥为本片创作的主题曲《有无》里的歌词:

 

人生无定着,世事歹按算。

 

看不透的,就别看了。


对了,因为尺度和某些我们都懂的原因,本片多半不会在内陆院线上映。


瞧,我们在不知不觉中也被“间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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