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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苦难都是惨痛的悲剧—余华的《活着》再思索

 牛人的尾巴 2018-03-04



01

        2013年03月25日,我读完余华的小说《许三观卖血记》在我的读书随笔中记下了这样一段话:

         看了《活着》我曾经感慨万千,看了《许三观卖血记》我也颇有感慨,但看了《兄弟》我什么也不说了。现在不看作者,看了余华的作品我就会知道是余华写的,《兄弟》和《许三观卖血记》太多的相识,风格对一个作家来说很重要,但走不出自己,复制自己,也是一个作家的悲剧。

           其实那些年我的随笔评论或许有失偏颇,余华这几篇小说的主题是沉重的、压抑的、灰暗的。社会现象在文学中的呈现应该是多角度的,余华无疑选择了一个沉重的呈现方式,无论是《许三观卖血记》、《活着》还是《兄弟》。

02

         据说《活着》是余华创作的一个分水岭,余华放弃了先锋小说的试验,改为现实小说的创作。

       “活着”是一种状态,是社会和人类逃不脱的主题,一个冷峻的作家余华关注在动荡的变化的极端的历史条件下的生存状态,《活着》看似个例,但同时又具有一定的普遍性。

       人幼年时多喜欢幻想未来,青年时可以大把的挥霍现代,但老年时却多留下回忆。少年时无需考虑活着,青年时或许会想到活着,老年时才需要真正的体味活着。《活着》有着这样一道轮回,幼年的福贵,青年的富贵和老年的富贵,冥冥之中其符合某种寓意某种暗示,等待着不同读者的解读。

        余华笔下的《活着》具有一定的社会主体,一个作家绝不会去呈现一个极端的个案,作家一般都是在冷峻思索后,敲定所选择材料的主体,把内心所关注的问题用故事方式呈现,这是一个严肃作家内心的煎熬的产物。是对历史一段的再思索,《活着》绝不是为了“活着”,而是为了怎么好的活着的思索。

从小说第三章中的一段话我们可以看出作者的用心:

        和富贵相遇,使我对以后收集民谣的日子充满快乐的期待,我以为那块肥沃茂盛的土地上富贵那样的人比比皆是。在以后的日子里,我确实遇到了许多像富贵那样的人,他们穿得和富贵一样的衣裤,裤裆都快耷拉到膝盖了。他们脸上的皱纹里积满了阳光和泥土,他们向我微笑时,我看到空洞的嘴里牙齿所剩下无几。他们时常流出浑浊的眼泪,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时常悲伤,他们在高兴时甚至是在什么事都没有的平静时刻,也会泪流而出,然后举起和乡间泥路一样粗糙的手指,擦去眼泪,如同弹去身上的稻草。

        可是我再也没遇到一个像福贵这样令我难忘的人了,对自己的经历如此清楚,又能如此精彩地讲述自己。他是那种能够看到自己过去模样的人,他可以准确地看到自己年轻时走路的姿态,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是如何衰老的。这样的老人在乡间实在难以遇上,也许是困苦的生活损坏了他们的记忆,面对往事他们通常显得木讷,常常以不知所措的微笑搪塞过去。他们对自己的经历缺乏热情,仿佛是道听途说般地只记得零星几点,即便是这零星几点也都是自身之外的记忆,用一、两句话表达了他们所认为的一切。在这里,我常常听到后辈们这样骂他们: “一大把年纪全活到狗身上去了。”

        这让我想起了刚刚看过的一则新闻:“你们拥有这么多财富公平吗?比尔盖茨夫妇这样回答”有着这样一段。

      “你们的影响力这么大,这公平吗?”

       盖茨夫妇:不公平

       Q1:为什么你们不在美国本土投入更多?

       梅琳达:我们不会比较不同人所遭受的苦难孰轻孰重,因为所有苦难都是惨痛的悲剧。但是,我们会斟酌自己阻止不同苦难发生的能力。

     其实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所有苦难都是惨痛的悲剧。但是,我们会斟酌自己阻止不同苦难发生的能力。这是一句多么铿锵有力的回答,而对于那些制造苦难的人,情何以堪!

03

      当亲人离去,当一个能够坦然的面对生死,当一个人所谓的看穿生死,只活在靠回忆度日时,其实其所呈现出的只是一种活在的状态——近于死亡的活着活着说行尸走肉般的活着。

       福贵的悲剧有着沉重的历史原因,也有着个人原因,许多作家笔下呈现的是对社会对人性的思索,在余华的笔下我们看到的是作者展现的社会另一面,文明和道德的退化,这并不是说作家刻意为了呈现出社会反面,而表现社会的阴暗。恰恰相反的是作家要通过社会反面的呈现,唤起人们对社会正面,包括德道、包括文明的反思。余华不惜大量的笔墨在《许三观卖血记》、《活着》和《兄弟》呈现雷同的主题,足见作者对这一主题倾注的心血和力求达到所探索的深度。

       《活着》所呈现的历史背景是新和旧两段,但在《活着》里并没有因为两段社会所谓新旧的不同而改变了福贵得命运,新与旧的交替中福贵反而把坠落的过程看成了幸运的过程,否则龙二的归宿就是自己的归宿,社会的偶然导致了一段不正常的过程,让我们不得不反思历史事件的得与失,历史探索的直与曲。或许将来我们从更远的角度去回望《活着》所呈现的历史,我们更能理解作者的匠心所在。

        当一个民族没有正义的声音呈现时,民族将彻底的坠落或民族化的文明消失,当正义的声音逃离时民族将失去前进的动力,只有关乎人性关乎民族、关乎文明的思想在不断的闪烁着光辉时,一个民族才有前进的希望和驱动的动力。

04

        郭亚明在他的《新时代小说的文学构建与嬗变》中有着这样一段话:  余华不是刻意制造写作的阴谋,他希望读者最终能接受他的故事,希望个人的思考逻辑的荒诞性与社会关系的真实性最终的统一在他的小说中,所以他总是在申述小说的真实在于引导人们发现日常生活逻辑的表现型和虚伪性。这也导致他在进入90年代之后在《活着》、《许三观卖血记》中的风格转变:这些小说在描写低层生活的血泪时仍然保持了冷静的笔触,但更为明显的是加入了悲天悯人的因素。(见《新时代小说的文学构建与嬗变》 郭亚明/著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12年8月第一版 P153页)

       所谓悲天悯人,就是对混乱的时世感到悲伤,对困苦的人民表示怜悯,当然这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用一个独立的视角去旁视,其实小说《活着》的本身余华也是用这样的视角呈现出故事的真实性,而随着作者呈现的故事与现实紧张,或使作者处于一种内心的痛苦与挣扎,从而彰显了作者选择的创作的态度。余华在《活着》序言中写道:

        长期以来,我的作品都是源出于和现实的那一层紧张关系。我沉湎于想象之中,又被现实紧紧控制,我明确感受着自我的分裂,我无法使自己变得纯粹,我曾经希望自己成为一位童话作家,要不就是一位实实在在作品的拥有者,如果我能够成为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我想我内心的痛苦将会轻微得多,可是与此同时我的力量也会削弱很多。

      事实上我只能成为现在这样的作家,我始终为内心的需要而写作,理智代替不了我的写作,正因为此,我在很长一段时间是一个愤怒和冷漠的作家。

       这是作家对作品本身内心的真实呈现,也是许多现实主义作家的在写作中的挣扎和坚持。余华接着写道:

        我和现实关系紧张,说得严重一些,我一直是以敌对的态度看待现实。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内心的愤怒渐渐平息,我开始意识到一位真正的作家所寻找的是真理,是一种排斥道德判断的真理。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他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这里所说的高尚不是那种单纯的美好,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对善与恶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

      当然这是余华的态度,作品本身的叙事会呈现出不同的解读,作者所要做的就是塑造伟大的艺术作品,让读者去完成自我的思索过程,从而达到教化、愉悦或乐趣。

05

       《活着》沉浸在悲剧的氛围中,所有苦难都是惨痛的悲剧,梅琳达的这句话何其贴切的诠释了《活着》。

          社会动荡、战争、贫穷、疾病,让社会管理失范,礼教退化,几代人辛劳积累的田产被两个败家子给挥霍了,悲剧从此开启。

          故事在徐福贵的口中娓娓道来,让悲剧的本人叙述悲剧的过程,是一种残酷的自我解剖似的残忍,就像外科手术师,拿起一把手术刀划开自己的肚子,在自我解剖并展示给别人,给读者一种残忍的震撼!同样也达到了悲剧的震撼效果。

         徐福贵活着,好像就是为了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败家气死了父亲,从此厄运降临在这个家族之上。在后面的日子里,讲述者徐福贵亲手埋葬了自己的儿子、女儿、妻子、女婿和年仅7岁的外孙苦根。他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了,而他却没有这种“幸运”,他还活着(作者残忍的安排他活着),这是他的命运,一头牛在犁完所有该犁的地之前,一个人在挑足他应挑的担子之前,上天是不会让他的生命提前逃离的。就像福贵开头说的:

“做牛耕田,做狗看家,做和尚化缘,做鸡报晓,做女人织布,哪只牛不耕田?这可是自古就有的道理,走呀,走呀。”

       生命就像那头老牛,注定的牛、狗、和尚、鸡、女人命运只能低着头走、走、走,平淡的走到生命的尽头。

        残忍的结果并不是死亡,而是品味死亡,眼一闭退一伸,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但余华却让徐福贵对悲剧的过程清醒着。

        可是我再也没遇到一个像福贵这样令我难忘的人了,对自己的经历如此清楚,又能如此精彩地讲述自己。他是那种能够看到自己过去模样的人,他可以准确地看到自己年轻时走路的姿态,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是如何衰老的。这样的老人在乡间实在难以遇上,也许是困苦的生活损坏了他们的记忆,面对往事他们通常显得木讷,常常以不知所措的微笑搪塞过去。他们对自己的经历缺乏热情,仿佛是道听途说般地只记得零星几点,即便是这零星几点也都是自身之外的记忆,用一、两句话表达了他们所认为的一切。

       在这里,我常常听到后辈们这样骂他们:     “一大把年纪全活到狗身上去了。”

     余华所崇尚的只是叙述,用一种近乎冰冷的笔调娓娓叙说一些其实并不正常的故事。而所有的情绪就是在这种娓娓叙说的过程中中悄悄侵入读者的阅读。这样说来,《活着》以一种渗透的表现手法完成了一次对生命意义的哲学追问。(这一段引自网文)

       《活着》其实是一种人文情怀的作品,死亡随时都在身边发生,并非悲剧张力的唯一动因,但当厄运大面积的降临,具有一定范围的共性时,我们不能不反思造成这些厄运的真正原因,“做牛耕田,做狗看家,做和尚化缘,做鸡报晓,做女人织布,哪只牛不耕田?这可是自古就有的道理,走呀,走呀。”

      《活着》唤醒了我们对生命的再审视,“这自古就有的道理”,也应该到了我们怀疑的时候了!

                                                                                                                  完于2018年2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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