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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中的大企业是当地最大的建筑施工企业，资产负债率很低：几个亿的总资产仅有1000万银行贷款。不过，它三分之二的业务与地方政府有关，因为一笔政府付款出现延迟，影响到它400万到期贷款不能偿还，差点被倒闭清算。这个故事对于近期备受关注的城投资金链问题也有启示。这是我们信贷故事的第6篇。---白博主 作者：心如晴天淡如水 出品：信贷白话 声明 | 原创作品及评论，谢绝各类媒体自媒体转载 【一、突如其来的万万没想到】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我，怔住了。思绪在恍惚间回到了半个月之前的一次通话：“张总，您计划提前还款是吗？好的，没问题，资金何时到帐您提前跟我说一声就可以了......”
这才过去几天啊，借款人的还款资金居然出现问题了！
电话里的张总经营着一家建筑公司（以下称“A公司”），是我们这个地级市里资金实力最为雄厚的民营企业之一，行业经验丰富，业界口碑良好，在我这里只有1000万贷款。当时申请贷款时，考察了他承建的三个项目，感觉都比较稳妥。没想到，突然之间，三个项目的回款同时出现问题，公司连1000万贷款也还不上了！
当初申请贷款时，A公司三个项目的情况：
项目一：承建本市辖内某县城高档小区楼盘，开发商是该县民营企业“首富”，由A公司全额垫资7000万元承建。楼盘即将完工只待销售形成回款。该楼盘位于县城中心地段，按照当地形象工程打造，品质较高，销售前景看好。
项目二：承建市政府的移民搬迁安置房工程，开工近一年，现正在施工建设中。A公司有一些垫资，但该项目工程款已纳入市政府的本级财政预算，只待按计划支付。
项目三：承建外地某事业单位办公大楼，项目总投资1亿元，即将封顶投入使用，按照合同中约定的付款进度，2015年7月当地政府应该付给大楼的开发商6000万元以支付A公司的工程款。
由于同时承建三个项目，A公司需要投入一些资金，于是以资产抵押方式向我所在的银行申请1000万元流动资金贷款，用于采购承建项目三的大楼所需的钢材、混凝土等建筑材料。
三个项目看起来回款都比较有保障： 项目一销售前景看好，开发商又是当地“首富”；项目二、项目三均即将进入回款阶段，最终付款方都是当地市县政府。 通过分析A公司经营情况、财务指标、上下游合作方式等信息，综合考虑，我行批准发放了1000万元贷款，期限半年。彼时是去年4月份，贷款到期是2016年10月。
但是，不巧的是，半年不到，三个项目同时出现问题了:
项目一中的高档小区楼盘于2016年4月开盘，7月份，楼盘的开发商因介入民间借贷被人追债，要求以临街的商业用房抵债。为了保障自己的权益，A公司在得到消息后通过法院保全了整个楼盘，之后该楼盘又陆续被他人保全。按照规定，楼盘在保全后便无法正常销售，A公司前期垫付的7000万元工程款因此被“套牢”。
与此同时，项目二中也出现了问题。原计划政府于8月中旬支付的500万元工程款因正值全市开展财务审计，不得不延后支付。审计工作结束后，工程需要进行部分缩减，财政资金重新做了调整，原本谈好的工程价款降幅较大，A公司与政府因价格问题僵持不下，相应的资金也无法落实。
项目三中由A公司承建的外地事业单位大楼，那个大楼的开发商与当地政府合作紧密。2016年7月份，当地政府本应付给开发商6000万元项目款，但因政府另有债务须偿还，于是跟开发商协商，用一块地抵了6000万。开发商没了6000万，地又一时变不了现，自然没有钱付给A公司。
屋漏偏逢连阴雨！ 时钟定格在了2016年10月16日，贷款逾期的第一天。
昔年绿柳，依依江南；今看凋落，瑟瑟凄惶。
昨日还风生水起，动辄投资数亿元、很少在银行贷款，贷款也从不逾期的A公司，如今却因为资金链断裂，1000万贷款也无力偿还，面临着随时被银行起诉的处境。也正是从这一天起，我告别了十年信贷零逾期的记录，开始踏上漫长的催收征程，信贷生涯从此“圆满”。
【二、催收没那么简单】
贷款逾期后，我与A公司在第一时间找到前期与其合作的一家开发商。一年多前A公司承建该开发商的一个项目总价5000万元，开发商在支付工程款时，扣除了500万元质保金。按照合同约定，质保金应于工程完工验收1年后返还。如果能将该笔质保金作为应收帐款进行保全，也不失为化解风险的一个办法。
没想到开发商正准备为业主集中上访的事情找A公司解决问题。原来，由于部分业主的房屋质量出现问题，业主们要求开发商承诺时间予以解决。本次修缮房屋所用的费用将全部从质保金中扣除，在问题未得到妥善解决之前，最终剩余多少质保金暂无法定论。
这笔质保金曾经让我如看见救命稻草般激动不已，然而现在它就好似“镜中花，水中月”，可望不可及。
时值年终，市场资金紧张，A公司老板四处借钱无果，随即将以前的陈年旧账悉数捋清，安排专人出门收账，自己则每日奔走于政府部门和财政部门，在记不清多少个“下月安排”的托词里，A公司和我的希望逐渐化做泡影。
今年的冬天似乎来的格外早，也特别地冷。我忘不了那些在凛冽寒风中催收的日子。
就在我快要心灰意冷时，一天早晨，电线厂的电话给这个寒冷的早冬送来了一丝暖意。这个电线厂是A公司的材料供应商，时逢年终轧帐，电线厂准备将A公司剩余的100万元预付款退回。紧接着，A公司的催收专班也初现成果，收回来一些资金。这样，A公司陆续偿还了共计600万元的贷款本金，目前还剩余400万元。
资产几个亿，还不上400万。
催收不易，对于每天都在煎熬中渡过的我而言，这条路我才走了一半。
【三、痛定思痛，追根求源】
看似很稳妥的三个项目为什么会同时出现问题，无法到位的工程款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 执偶然之果，寻必然之因。梳理事情的经过进行反思，从中发现原因：
1、宏观政策收紧，资金面紧张。本案中，项目一里的楼盘开发商，虽系该县“首富”，但扩张较为严重，甚至向民间借贷，资金链极为脆弱，一有风吹草动，就导致楼盘被封，连带影响A公司。项目二、项目三中的地方政府，也由于前些年投资规模较大，负债较多，一遇到严控地方政府负债规模，就捉襟见肘，无力按时付款。而A公司自己呢，仍然沉溺于前几年宽松的宏观经济环境下形成的思维定势，通过大比例垫款承揽工程，从而使自己的资金链处于极为脆弱的、严重依赖别人的境地。
2、行业不景气，竞争激烈。近两年，房地产市场萎缩，建筑业需求大幅下降，竞争激烈，大多数建筑公司只能靠低价或垫款来争抢工程。以A公司为例：在当前房地产市场趋于饱和的情况下，小项目养活不了近300号人，大项目如果不垫资就接不到。
3、应收帐款周期长，资金垫付压力大。建筑公司在承建项目时通常先行垫资甚至全额垫资，后期按进度回款或待工程完工后再进行结算。以该A公司为例：项目二，移民安置房的付款周期为4，3，2，1，即工程验收后的第一年支付40%，第二年30%......以此类推。这样的回款周期对建筑公司的资金承受能力将是极大考验。当地方财政支付能力出现变化时，对承建方的打击往往是毁灭性的。 4、对借款人下游客户的调查不深入。近几年国家对房地产行业不断调控，房地产项目融资难，开发商借壳贷款、民间集资的情况屡见不鲜。下游客户的实力决定应收帐款质量，是第一还款来源的切实保障。贷前调查时没有核实项目一开发商的经营实力，仅凭楼盘所处中心地理位置就乐观判断该楼盘销售前景可观。盲目的代价换来的是开发商违约，导致A公司(借款人）的应收帐款固化，为后期贷款回收带来了困难。 5、对地方政府支付能力过于依赖。A公司以前一直是开发商业住宅项目的，由于近年房地产市场不景气，才转到付款相对更有保证的政府公共工程项目。但是，从2013年开始，各级地方政府的投资受到了财政资金不足的制约。文中的A公司承建的大都是政府项目。一般来说，政府与企业合作开发工程项目的施工期限较长，工期内，为政绩的要求，区域发展方向及重点很有可能发生改变，即使对合作开发项目存在某种承诺，但是资金状况和项目预期也会发生变化。项目二和项目三，归根结底都是地方财政支付能力不足的表现。
评 ： 本故事可以管窥当下的地县区域经济、政府财力和债务情况，也能够引发我们对企业资金链相关问题的思考。 资金链就是一个个“资金流出与资金流入”相互衔接的资金闭环所构成的资金链条。企业的资金链不能太松，这样资金效率较低；但更不能太紧，否则，一个小小的衔接不上，就有可能使企业轰然倒地，关门清算。 本故事中的A公司负债率很低，仍然出现了这样严峻的情况，主要是因为其资产大多以应收款的形式存在，应收款为应收房地产及地方政府工程款，遇到回款不利，加上企业本身的资金链绷得比较紧，就出现了流动性危机，又引发偿债危机。相比之下，很多地县级的城投公司，它们的资产，也是大量的应收工程款以及不能变现的在建工程和公益性资产，整体资产的流动性很差；而它们的负债率则普遍比本故事中的A公司高得多，而每年的收入则很低，与负债规模严重不匹配；部分城投公司还存在较为严重的短债长用情况，依赖短期债务周转使用支持长期资产，资金链极为紧张。 2018年，在地方政府融资收紧、城投脱离政府信用以及金融严监管的背景下，部分城投公司的资金链将面临更大的考验，必须备足弹药（资金）、拓宽融资渠道，保持资金链的安全。2018，城投转型发展势在必行，而妥善安排好资金链更是当务之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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